因為躲避不開,她心情雖然不好,卻不是擺出謙和笑意,上前打招唿。

    “原來是廣武院的晴翠姑娘。”大奶奶笑得如沐春風,一點架子也不搭,“廣武院新進了人,晴翠姑娘不跟著忙活,倒有閑情來賞花呀。隻是此時不是瑞香的花期,姑娘來得雖早,卻什麽也看不到。不過也幸好很多花的花期與瑞香不同,否則還有什麽花能蓋過它的香氣出頭呢。”

    她貌似說花,但言語間卻頗刺晴翠的耳,似乎是在以花喻人。

    晴翠微微一笑,“香味再濃也會散的。若說花貌,沒有那番天姿國色,終是凡花。”

    “可惜,凡花入名眼。有的賞花人就是愛這瑞香的香氣,說它是祥瑞之花呢。”大奶奶不鹹不淡地道。

    晴翠垂下目光,掩飾惱火和怨毒,轉移話題道,“大奶奶可也挺閑在,聽說最近身子不大好,又讓新進廣弄院的那位氣了一迴,應該在屋裏好生將養才是。現下已經入了秋,再好的花也觀不得了,何必再出來?”

    指桑罵槐,她在畫屏院中早學得精。不就是暗諷她不入二爺的眼嗎?那她這大奶奶又如何?雖說才二十三、四歲,畢竟死了丈夫,已經算是入秋的花朵,早失了那份妖豔,還來夾槍帶棒的挖苦她嗎?笑話!

    “秋高時節,真正的名花隻有名士才會欣賞,那份孤芳自賞的雅意,尋常人哪懂得。”梁竹月笑得溫柔嫻淡,“不過我也聽說,晴翠姑娘前兩天掉進了廣武院的朋石池裏,才及腰的水,姑娘卻‘恰巧’嗆暈過去了,是不是?沒耽誤二爺重要的事吧?”

    聞言,晴翠心頭一凜,不禁望向梁竹月。

    她,不是知道了什麽吧?那件事那麽秘密,她又是怎麽知道的?難道重金賄賂了底下的人,得到了消息?按說她一個寡婦,就該好好守在院子中,享受大爺沈沅和一對雙生子帶給她的榮華安穩,為什麽那麽多事呢?難道她對二爺也有想法?

    聽說,在她嫁人之前,和二爺、皇上和去世的大爺全是認識的,算得上青梅竹馬,隻是因為二爺是庶出,所以才擇了大爺為婿。雖說這隻是傳言,不可盡信,但看她今天的表現,實在令人懷疑其中還有內情。

    “大奶奶到底要說什麽?”晴翠幹脆挑明了說,再不耐煩和梁竹月繞彎子。

    她要對付的是敵人,是那個姓方奶娘,而梁竹月既然知道了什麽,她再裝白癡還有意義嗎?

    “那天我教訓那個偷錢的賤人,本是關好園門的,但

    三奶奶的丫頭春花還是借機去廣武院報信了,對嗎?”梁竹月慢悠悠地說,表情安詳,就像聊家常一樣,一點也顯不出當日的殘酷和兇險。

    “大奶奶怎麽知道?”晴翠更訝然。

    “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梁竹月說得高深莫測,但一字一句,卻令晴翠不禁心驚肉跳,因為這話明顯是暗指她的落水事故。

    “那大奶奶。。。要怎麽辦?”她心虛,於是問。

    那天春花花確實急急地來報信兒了,說要二爺快去鬆風園救方初晴。剛好,她正無聊地在院子裏逛,就攔下了春花,說二爺正睡著,她會親自把話傳過去。

    而那時她還沒想出整治方初晴的辦法,忽然有人替她做了,她驚喜還來不及,怎麽會相救?倘若一頓板子板子了那賤人,於她更是極有利的。所以,她當然不會傳話兒。

    不過她怕事後二爺怪罪,必須給自己想個脫身的方法,於是她用苦肉計,假意落水暈倒,耽誤了消息的傳送。怪隻怪春花太多事,從廣武院走後,又跑去流心院去告訴了景鸞,他們二人這才能趕去鬆風園。

    事後二爺對她的落水事故不是沒懷疑過,但她委曲求全的模樣讓他不能確信。他是個眼裏不揉沙子的男人,可也從不冤枉別人,這事就暫且放下了。她隻希望此事再沒人提起,時間長了就會被淡忘。但現在大奶奶這麽說,就算沒證據證明她是假事故,隻要多句嘴,她就可能被轟出府,今後再也不能接近自己深愛的男人了。

    “大奶奶。。。”她見梁竹月不說話,心中的不安又加重了幾分。

    “這是我二弟的事,我是不過問的。”梁竹月以微笑掩飾鄙視,“不過,我不想他在身邊放些手腳不幹淨的女人,畢竟他是我丈夫的親弟弟,也是我的家人,我不能放任著不理。”

    抓住人的把倆太重要了!

    聽說出身青樓的女子從小就被訓練察言觀色,尤其這種頭牌姑娘,肚子裏全是彎彎繞。可看來畫屏院的教育很失敗,晴翠以這樣的心機才智,還想算計別人嗎?不把自己賣了望洋興歎錯了。對了春花去報信兒的事,她不過是試探性地問問,哪想到這賤貨一下子就露了餡。

    晴翠也不想想,她怎麽會知道春花去報信的事呢?廣武院被景鸞治理得幾近軍營,哪能這麽輕易打探到重要消息。從廣武院中流傳出來的,隻能是些無傷大雅、任人笑的風流韻事或者奇談怪論。比如誰和誰在馬廄很親近、誰笨手笨

    腳的跌倒了半人高的水石池中,居然就暈了半天,等等。

    一切,不過是她的推測。畢竟瀾二來得太蹊蹺。再仔細想想當天的情況,田玉清身邊一直跟著的春花卻不在,而之前王媽媽看到春花是在的。所以她猜報信兒的人是十之八九田玉清派的,今天拿來一說,立即被晴翠間接證實了。

    而落水事件和瀾二救人來晚了兩件事一聯係,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嗎?

    可瀾二為什麽要和她做對,之前他對她不是一向非常好嗎?為什麽方初晴來了就變了?那天他再晚來一步,方初晴小命就不保,那時就算皇上怪罪,了不起責怪她一番,也不會動她一根汗毛。可她的心腹大患除了,她最憎恨的眼中釘、肉中刺死透了,妄圖發現她秘密的賤人不存在了,以後就都是高枕無憂了。

    現在,那姓方的賤人以為躲在廣武院就安全了嗎?哼,打不死她,至少也得讓她再得不到瀾二的垂青才行。男人,不管八歲還是八十歲,都是喜歡漂亮女人的,一個醜八怪,誰還會護著?

    仇恨能讓人變成魔鬼,女人尤其是。而晴翠不夠沉著卻足夠愚蠢,再加上排異已時夠心狠手辣,倒是個做“好刀”的人選。

    她之前想利用鬆風園除去方初晴,可曾想過有一天會為他人施行借刀殺人之計?

    “我希望你注意方初晴的動靜,逮到她做錯事,立即來報我,我迴了太太攆他出去。哼,她迷了男人的心,不過是憑著那張臉嘛!”

    這一句話,前半句話是假的,唯有最後半句才是重要。但願,這愚蠢的女人能明白!

    第七十三章給自己找活兒方初晴在廣武院養傷的日子,居然是進入沈府、甚至說重生之後最快樂輕鬆的日子。

    不用辛苦勞動、不用提心吊膽、不用謹小慎微的討好別人,不用注意言行、不用連大笑也要忍著、每天以養病之名胡吃悶睡、有專人侍候、跟無思無我相處的時候沒人監視。

    別說,她這種狀態真像被包養的二奶,府內的謠言更多了。大家都說,這迴二爺可破了例,屋裏的還放著一個晴翠呢,就把無思和無我的奶娘弄上手了,打破了他身邊隻留一個女人的習慣,想不到一個殘花敗柳的女人有這麽大本事。

    當然,沈瀾在女色上的名聲又差了些,成了葷素不忌的反麵典型。可實際上,她和沈瀾之間純潔得不得了,平常話都很少。

    不過這樣一來,她和無思無我的感情卻更深了。畢竟人非草木,何況

    母愛是女性天生,每天都無拘無束地見兩個寶寶好幾次,還進行親密的身體接觸,又是抱又是親,使她真的對寶寶們生出了母親一樣的感情。要知道奶娘也是娘呀。

    還有,身為女性,在廣武院有一項絕好的福得:那就是每天都有美男在眼前轉來轉去,眼睛很幸福。

    沈二和景鸞自不必說,那是不同種燈的人間極品,其中一個還隔三差五就來詢問她的傷勢,態度溫柔親切,且有部分身體接觸(就是診脈啦)。另一人態度差點,扔大把銀票哄人事件後,隻偶爾探望一下因公受傷的她,坐不到五分鍾就會走,就像是應付差事似的。

    除他們外,還有些府兵們,包托沈二的貼身護收也常來常往,大概是重生前看的小受太多了,偶見英武挺撥、陽剛氣十足的男人們,隻覺得個個都帥。

    就這麽過了將近兩個月,在景鸞的獨門傷藥的神奇療效下,她屁屁和腿上的傷已經完全痊愈,而且光滑如故,一點巴痕也沒留下。時節,也進入了寒冬臘月。

    可能因為窩在沈瀾的地盤,方初晴莫名其妙地覺得很安全,漸漸的防範意識變得薄弱起來。這天,她喂完了無思無我,哄著他們在火炕上玩了好一會兒,看他們咿咿呀呀地抓撓著看不見的空氣、像小魚一樣吐泡泡,、像小烏龜一樣翻身、又像小狗一樣爬來爬去、最後累得躺著不動,不禁哈哈大笑,引得隔壁房間的沈瀾也過來了。

    “二爺,有何貴幹?”方初晴心情好,所以綻入著一個大大的笑容問。

    “你太吵了!”沈瀾故意皺著眉,顯得很不耐煩似的,但人卻晃到床邊,帶著略略厭惡的神色,居高臨下地看無思無我,“在本王的廣武院是嚴禁高聲的。

    方初晴根本不理會這責備,因為她知道沈瀾其實很愛這兩個倒子,他隻是不知道怎麽表達感情,而且有點怕這兩個小家夥罷了。

    於是她走上前,拉著沈瀾的手,輕輕搭上寶寶一直往上抓的小手上,”你這當叔叔的就笑一笑,摸一摸我們唄。瞧,他喜歡你哪。”

    沈瀾一臉不樂意地別過去,可腳下卻沒動,而寶寶一抓到他手指,立即送到嘴邊去啃。此時寶寶們八個月大了,已經萌生出了小牙,大概牙床癢吧,咬得比較用力。但沈瀾卻並覺得疼,他覺得怪怪的癢癢,感覺指尖被吮吸著,手指上全是口水,最後連心也酢麻起來了。

    “快把他弄走,他明明討厭我。”沈瀾有點氣急改壞地說,不敢抽迴手,怕傷到寶寶的嘴。

    “他是喜歡你。我家無我可傲慢了。不喜歡的人一近身就哭叫個不停。真的,不騙你,到現在我隻見過他咬你和我和手,還有青枰嫂子還延慶大娘,都不甩別人呢。”立初晴走上前,把沈瀾的手輕輕拉迴來。

    沈瀾看著手指上晶亮的口水,心頭有異樣的感覺。這個奶娘太沒規矩了,居然拉他的手,而且動作這麽自然,完全沒有綺念似的。那他也不能表現出介意,否則倒顯得小人又不大方了。而寶寶。。。怎麽還是這麽軟?不是骨頭有問題吧?

    “你怎麽知道他是無我?”他很納悶。

    方初晴一笑,“看在二爺對奴婢不錯的份兒上,我就告訴你一個人所不知道的秘密,連他們的媽媽也不知道的秘密哦。無思有表情的時候會挑左眉,無我會挑右眉,不信你看。”說著嗬兩個寶寶的癢。

    兩個寶寶咯咯笑著,嘴裏發出無意思的單章節。沈瀾上前一看,果然發現了這個規律,心裏高興,猜測疲乏,“也許是無我知道我要把王爵傳給他,所以才喜歡我。”

    “哎喲,寶寶就和小動物一樣,喜怒哀樂是憑感覺的,哪有那麽多心機”沈瀾對嬰兒的無知,令方初晴哭笑不得。

    這是這麽多日子來,很少看到的沈瀾可愛的一麵吧。對著兩個八個月大的寶寶,他緊張得不行,可偏偏非要端過右師王高傲且無所不能的架子來,好搞笑。

    兩們看護媽媽每迴都被安排在外院,剛才維維追著滿床爬的寶寶跑,弄髒了衣服,這會兒去換了,現在房間中就他們兩個,所以他才說出什麽承爵的話,反正她也是偷聽過的人,不用顧忌。

    可她知道得這麽多,將來會不會因此而倒黴呢?

    正想著,見沈瀾要走,連忙道,“二爺別走,多陪無思無我一會兒吧?”

    上個月,沈瀾因刺殺皇上事件而增長門思過的期限到了,所以他目前已經開始處理政事,還要抽空到軍營練兵,每天忙碌非常。大概是看到他疲憊的樣子,方初晴動了惻隱之心,想讓他放鬆一下。要知道愛護老板就是愛護腰包,特別是沈瀾這麽拿錢不當錢的(好聽點兒說,是慷慨)。

    沈瀾猶豫了一下,想破下心腸離開,卻又真的有點舍不得這對寶貝侄子,於是遲疑地坐了下來。不過他因為手中沒事做而有些別扭,正好一轉頭,看到桌子上有瓜子,對著方初晴一指,嘴裏蹦出兩個字,“幫我剝殼。”

    方初晴一愣,還以為他說的是螃蟹,待看到他指的是瓜子,不禁氣

    不打一處來。瓜子不就是自己磕嘛,要剝什麽殼,看來人不能好心眼兒,看他可憐,想讓他放鬆一下吧,倒給自己找了活兒了。

    不過主子爺說了,她這為奴為婢的隻好照辦。可氣的是,她費了半天時間才剝了一小碟,沈瀾卻一揚手,全部倒進了嘴裏,眨眼就吃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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