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冤枉的女子 十八


    李旭一看母親神情, 就知道她沒有借到借到多少銀子,怕是還不起那麽多的債。


    但是, 能還一點是一點。迴屋坐下後, 他迫不及待問:“娘,你帶了多少銀子?”


    柳長月心裏難受,好半晌才艱澀道:“就幾個銅板。”


    聞言, 李旭眼前一黑。


    聽明白母親的話後, 他簡直恨不得暈死過去。


    在近二十兩的債務麵前,幾個銅板連利息都不夠?


    天要亡他!


    看到兒子大受打擊, 柳長月也不好受。她哭著道:“都是些忘恩負義的混賬。你舅舅平時那麽疼你, 聽到你欠了這麽多債後, 不想著幫忙還, 反而罵你不成器。連你外祖母也不肯出手幫忙……我都跪下了, 他們也不肯改口。我甚至還在他們麵前尋死……結果他們反而把我丟了出來……嗚嗚嗚, 旭兒,沒有人肯幫我們……我真的盡力了……”


    李旭渾身僵硬:“那爺奶呢?”


    不提這茬還好,柳長月哭得更傷心了:“你二叔三叔他們聽說你欠了債, 轉頭就提出分家。以前你爺奶都不願意, 這一迴直接答應了。還說要跟你二叔住, 現在就分了我們兩間屋子……和他們住一個院, 我就算想賣, 也沒有人買。”


    就算是有那銀子不夠的人想買,這一時半會兒, 也找不到買家。


    李旭的還債的期限, 隻剩下最後一夜了!


    柳長月趴在兒子床前, 哭得撕心裂肺。


    李旭能感受到母親的難過,但此時他卻顧不得安慰。他看著微弱的天光漸漸暗下。


    “娘, 我們怎麽辦?難道你真的想讓他們斬了我的手腳嗎?”


    柳長月自然是不願意的。


    事到如今,她認識的人中,能夠拿出這麽一大筆銀子的人,隻有張紅玉。


    “我去求你舅母。”


    聽到這話,李旭隻覺得諷刺得很。


    “不用去求了,她不會幫忙的。”


    柳長月不甘心:“我想試一試。萬一呢?”


    “沒有萬一,在你來之前,她還在嘲諷我。”李旭閉了閉眼,啞聲道:“我會落到這個下場,都是因她而起。”


    柳長月一聽這裏麵還有內情,急忙出聲追問。


    李旭渾身是傷,又在外頭趴了一天,周身疼痛不已。說這麽一會兒的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精神。他也不想再迴想一遍,那些過去的事,也實在是沒有力氣說話了。


    “總之,她沒安好心,咱們指望不上。”


    話音落下,李旭眼睛緩緩閉上,很快睡了過去。


    柳長月看著渾身是傷的兒子,那張臉腫得像豬頭,若是她在街上偶遇上,大概都認不出來。想到兒子受的苦,想到自己經曆的噩夢般的一切,她再次嚎啕大哭。


    奔波了兩日,柳長月心力交瘁。又實在想不到轍,隻能趴在那兒哭。


    外麵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方才看到母子倆相處的學子這會兒陸陸續續迴來。柳長月心裏明白,能夠和兒子單獨說話,已經是這些人的善良。


    再留下來,隻會讓他們愈發厭惡自己和兒子。


    柳長月道了謝,又拜托他們照顧李旭,這才不放心地退了出去。


    走在外麵的街上,冷風吹來,柳長月隻覺得骨頭縫都是涼的。她抱緊了自己,不知不覺間,又走到了便宜嫂嫂的院子外麵。


    她知道,裏麵的人還得起那些債,但是,她也知道,張紅玉恨毒了自己,根本就不願意幫忙。


    她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想起曾經姑嫂二人之間相處的種種過往。


    一開始,母親和哥哥並沒有那麽疼她,在她出嫁時,也不願意幫她多備嫁妝。那時候他們怎麽說的?


    ——你嫂嫂即將臨盆,咱們家裏多一口人,花銷大著呢。反正你去了李家,那邊不會虧待你的。


    ——長月,你要懂事,得為咱們柳家的子嗣著想。


    她是接受了這番說法的。


    可當她打聽到同為李家婦的二弟妹娘家幫她備了許多嫁妝後,心裏就不平起來。


    妯娌二人差不多的時間進門,本就會被人比較。二房嫁妝豐厚,隻會襯托得她愈發寒酸。她越想越不甘心,在某一日看到胡關要去趕考,怕錯過嫂嫂孩子的洗三禮,特意先來送禮物時,她福至心靈,突然就有了主意。


    她也不知道最開始是怎麽說的,總之就是旁敲側擊地告知母子倆張紅玉在外頭有事,和那個胡關不清不楚。越說越順暢,說到後來,連她自己都深信不疑。


    而她也成功得到了大筆嫁妝,壓過了弟妹。孩子出生後,母親和兄長更是拿他當親生,不顧張紅玉的阻攔送來了許多禮物。再後來,兄長還將旭兒送進了書院。


    事情過去了許久,柳長月本來都忘了。可此時迴想起來,卻格外清晰,仿佛昨日才發生過一般。


    難道這就是報應?


    柳長月蹲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膝,哭得格外傷心。


    楚雲梨聽到了外頭的哭聲,出來開門,看到熟悉的身影後,道:“你要哭我管不著,但你走遠一點。不要在我門口!”


    聽到身後的開門聲,柳長月轉身跪在了地上:“嫂嫂,是我對不起你。你就原諒我吧……我給你磕頭賠罪……”


    楚雲梨不避不讓:“你哪對不起我了?”


    聽她還願意跟自己說話,柳長月心頭又生出了希冀來。實在是如今她走投無路,不想放過任何一點希望,她急忙道:“當年是我不對,不該在娘和哥哥麵前說你的不是,你原諒我這一迴,行嗎?”


    聽到這話,楚雲梨倒生出了幾分好奇心:“這話從何說起?”


    如今的柳長月真心覺得這就是一場報應,她本來不想說,又想要讓張紅玉原諒自己。


    或許,等她原諒,他們母子就會轉運。


    “當年我……”哪怕已打定主意要說,柳長月還是覺得難以開口,眼瞅著門口的人不耐煩,她急忙道:“當年我說你和胡秀才……娘和哥哥好像信了……這也不能怪我,那兩天你們倆見了三次麵……我隻是隨口一說,也不知道他們怎麽就記在了心裏……”


    原來最開始是柳長月胡說八道而起。


    楚雲梨氣笑了:“已經過去的事,不用再提了。”


    柳長月:“……”不提怎麽行?


    “嫂嫂,我去娘和哥哥麵前認錯,幫你洗清名聲。不讓他們再誤會你,幫我這一次好不好?”她滿臉希冀:“我不要多,隻要二十兩……以後我加倍還你……算我求你……”說著,又磕了幾個頭。


    楚雲梨居高臨下看著,無悲無喜。真正需要她道歉的人已經不在,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我不會幫你。”楚雲梨沉聲道:“哪怕你去認錯,幫我洗清了名聲,那本就是你應該做的。是你欠了我,不是我欠你的。”


    “至於借你銀子,都說是有借有還,之前你借的還沒還,我不會再借!”說著,她扳起手指算了算:“再過半個多月,就到了你借據上寫的還債的日子。你若不還,我就去衙門請大人幫忙追討!”


    柳長月:“……”


    她隻覺得周圍的風更冷了。


    冷得她牙齒打顫,她顫聲道:“你就算不幫我的忙,也別落井下石……咱們好歹姑嫂一場,這是緣分……”


    “這是孽緣。”楚雲梨打斷她:“我簡直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遇上了你們這些個玩意兒。真的是一個敢編,一個敢信!”


    她伸手一指:“你趕緊給我滾,別在這礙眼。”


    柳長月不肯走,繼續跪著。


    楚雲梨關上門:“你再出聲,我就去書院告你了。”


    書院的學子讀書得安靜,所以,凡是在學子住的這兩條街夜裏擾民的,都會被駐紮在書院的官兵帶走。


    於是,柳長月哭都不敢哭了。


    她怕明天那些人來追債的時候,沒有人幫兒子求情。有她攔著,總比沒人攔要好一些。


    對於柳長月來說,這一夜格外漫長。


    等到天光將亮,在柳長月眼中,隻覺得越來越絕望。她覺得自己被凍成了冰坨子,想要挪動都費勁。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她不想丟人,鑽到了僻靜處。又擔憂著兒子的傷,等到學子走了大半,她急忙了兒子的住處。


    李旭受的傷太重,說是睡覺,其實是昏迷了的。


    天光大亮,柳長月進門之後,將兒子身上的傷看得愈發清楚。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到處都青紫片片,她根本就不願意相信那是自己兒子。


    可他就是!


    柳長月蹲在了床前,哭得泣不成聲。


    李旭是被門口的吵嚷聲吵醒的,或者說,他根本就睡不踏實,要不是身上的傷,他壓根就睡不著。


    聽到那些打手的聲音,他瞬間驚醒過來,一偏頭,剛好看到母親被他們推倒在地。


    一群人湧了進來。


    光被擋住,李旭心中一片絕望:“能聽我說兩句嗎?”


    他受著傷,聲音不大,淹沒在了眾人的唿喝之中。


    為首的人抓著一張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他一吼,後麵的人也震天地吼。


    屋子本就不大,李旭被吵得耳朵嗡嗡響,看著他們眼中的兇性,他嚇得結巴起來:“我會還的……”


    剛看到,為首的人不知道從哪變出一把刀來,另一隻手還來扯他的,他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翻身就往後縮。


    “不要!”


    打手太多,又個個身強力壯,李旭哪裏躲得開?


    很快就被眾人拉平了身子,將他的一隻手拉直,大刀高高揚起,眼瞅著就要落下。


    李旭眼中沒有別人,隻有那把鋒利的大刀,如果這刀落下,他別說讀書了,從今往後就是個廢人。


    廢人能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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