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女 十一


    莊主斜眼瞅她:“丫頭, 我都一把年紀半截入土的人,你別讓我帶著遺憾入土啊, 你老實說說, 我們到底認不認識?”


    楚雲梨坐在他對麵,手撐著下巴:“你不記得了嗎?”


    莊主一愣,隨即笑開。


    氣氛正愉悅呢, 忽然楚雲梨麵色嚴肅起來。


    而莊主那滿臉皺紋的臉上笑容也已不在, 甚至連唿吸都放緩了。


    外麵院子裏,守衛對著剛迴來的林天越一禮:“姑爺。”


    林天越嗯了一聲, 明顯心情不好。飛身掠入自己房中, 窗戶被他拍得“砰”一聲。


    然後, 他出了房門, 一間間搜尋過來。


    楚雲梨和莊主就住在他屋子數過來的第五間房中, 林天越很快就尋到了這裏, 站在屋中時,他環顧一圈,沒發現有異常, 正想飛身出去, 鼻尖微動, 重新停了下來, 然後, 推開後窗。


    後院是一片湖泊,景致不錯, 遠遠看去猶如仙境, 不過, 也因為是湖的緣故,一眼就看到了頭。確定沒有異常, 林天越才轉身離去。


    沒多久,他又迴到了這間房中,再次打開後窗,然後才徹底離開。


    後窗再次打開的一刻鍾後,水中的楚雲梨才撈起莊主飛身入內。


    把人安頓在床後,她低聲道:“我去給你找身幹衣。”


    這間屋中沒有人住,也沒有衣衫,就一床薄被褥。


    莊主滿臉擔憂,一把揪住她,低聲斥道:“不要緊。他還在外頭,你別出去犯險。”


    如果是莊主全盛之時,或者說,隻要他稍微有點內力,還真不怕這點水汽。但他如今身中劇毒,本身動彈不得,身子虛弱得隻剩幾口氣,若是放任,很可能今晚就會起高熱,更是雪上加霜。


    楚雲梨抽迴自己的袖子:“你放心,我沒那麽弱。再說,你都沒死,我且舍不得死!”


    說著,扯過被子把他裹起。人如一抹葉子飄了出去,還順便帶上了窗。


    坐在地上裹得像個蠶蛹一般的老莊主看著自己剛才抓她袖子的手……這樣高的武功,若是不想讓他抓,隻怕他拚盡全力,也碰不著她一片衣角。


    良久,莊主蒼老的臉上忽然綻開一抹笑意,很是愉悅。像挪開了心頭沉重的大山,整個人都不同了。


    林天越在自己的院子裏巡視了兩遍,沒發現有異常。想到那人在他手底下過招還能全身而退……他不認為這人還留在院子裏,興許已經去了別處。


    他不想在此浪費時間,帶著護衛滿山莊搜尋。


    所以,楚雲梨在內院中還算自如,很快就尋到了適合老莊主穿的衣衫,順便還拿了些藥磨了粉應急,又多尋了一床被褥。總之,她認為用得上的東西都給帶上了。扛著一個大包袱,頗費了一番功夫,才迴到了屋中。


    莊主還在原來的地方坐著,地上已經流了大片水漬,看到她進門後,緊繃的身子放鬆下來,擔憂問:“丫頭,你沒事吧?這一路有沒有遇上危險?”


    楚雲梨上前,把人挪到床邊的腳踏板上放好,又拿屏風擋了,將包袱遞進去。


    “莊主,先把濕衣換下,然後躺上床歇會。”


    老莊主伸手接過:“男女有別。你一個姑娘家,離我遠一點。還有,我這年紀,夠做你爺爺了,你以後喚我爺爺吧。”


    楚雲梨抿了抿唇,喚了一聲:“爺爺。”


    然後,坐到了窗前,耳朵支著聽外頭的動靜。


    兩刻鍾過去,屏風後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楚雲梨眉心漸漸皺了起來,這麽久還換不好衣衫,可見這些毒在老莊主體內對他的影響。


    又等了一會兒,楚雲梨忍不住問:“爺爺,你換好了嗎?要不要幫忙?”


    篤定又喘息不止的聲音傳來:“不用!”


    隻聽這聲音,就知道他累得不輕。


    這樣嚴重,又是在這樣危險的情形下,楚雲梨躊躇半晌,道:“其實我會一點醫術,能用銀針逼毒,但是剛學的,手法不準,你敢不敢試?”


    屏風後的莊主累得直喘氣:“試!”


    又過了半晌,他才道:“我好了。”


    楚雲梨繞進屏風,隻見地上的濕衣和被子團成一堆,莊主已經坐在了床上,衣衫還有些淩亂,好幾處沒有整理好。臉上的慘白已經帶上了幾抹暈紅,胸口起伏不止,明顯累得不輕。


    楚雲梨抬手幫他整理,滿臉無奈:“你逞什麽強?叫一聲我就進來幫你了啊!”


    也是因為對著這樣被人尊崇了一輩子的老人,她不好強迫幫他換衣。


    莊主笑了:“你是個姑娘家,以後還要嫁人嘛。”


    楚雲梨把地上的濕衣撿起,用濕帕子幫他擦了手和臉,道:“你餓不餓,我有點心。”


    莊主訝然:“你還真貼心,跟誰學的,怎麽這樣會照顧人?”


    “我費勁巴拉把你救出來,可不能讓你餓死。”楚雲梨轉身端了點心茶水過來放在他旁邊,又去整理地上的濕衣:“這些我拿去扔了,順便準備銀針。呃,我不會離得太遠,也會注意林天越的行蹤。如果他突然出現,你隻管大叫,我定會很快趕迴來。”


    莊主滿眼笑意看著她:“丫頭,值得嗎?”


    楚雲梨對上他的笑眼,恍惚間覺得老頭好像認出了自己。不過,她如今容貌已改,氣質和胡嬌完全不同,武功比她高……是胡嬌一輩子都練不出來的那種高,還有醫術,和她完全是兩個人,老頭應該認不出來才對。


    她將自己那一瞬間的怪異想法踢出腦海,抱著一個大包袱又出了門。


    這一迴,頗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銀針。


    迴到房中,讓莊主躺下,由她施針逼毒。


    老莊主中毒太深,已經深入五髒六腑。可以說,若不是遇上她,很可能真就解不了了。


    當然了,世事無絕對。楚雲梨到了這裏見過的唯一一個稱得上高明的大夫就是鬼醫,中原中還有一個藥穀,裏麵全是大夫。興許從那裏頭也能尋出就老莊主的人。


    其實,楚雲梨很不願意自己上,他日若是老莊主認出了她是自己外孫女……到時候怎麽解釋?


    以老莊主的精明,很可能就會起疑。


    可如今事情緊急,也由不得她選擇。無論如何,得先把人救下再說。


    施針時,老莊主老老實實趴在床上,楚雲梨看他額頭上滿是汗,問:“很疼嗎?”


    “還好,我能忍住。”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幾個字。


    楚雲梨又紮了幾針,好奇問:“我聽說廣成山莊的姑奶奶得了怪異的病症,我雖然初學醫術,但也想挑戰自己,你女兒現如今在哪,你知道嗎?”


    老莊主沉默下來,半晌後搖頭:“我不知道。”


    楚雲梨有些不信。


    老莊主這幾年應該沒少見林天越,對於女兒的去處,他應該也問過。就算不知道確切的地方,應該也知道一點線索。


    如果真的不知,那老莊主的處境比她以為的還要艱難。


    半個時辰後,楚雲梨收了針。


    外麵天色已經昏暗下來,楚雲梨將銀針整理好,道:“爺爺,我現在是山莊的客人。林天越正滿莊子搜尋,肯定也會查問客人,我得迴去應付一二。你一個人……”


    “可以的。”老莊主擺擺手:“我有點累,也想睡會。萬一被發現,那也是我的命。丫頭,你能救我出來,我已經很感激。”想了想,又囑咐:“你幫人也別這麽實誠,別搭上了自己。”


    楚雲梨失笑:“你還是顧好自己吧,我先走了,如果一切順利,天亮之前就會迴來。”


    說著,開窗掠走。


    老莊主側頭看著窗,久久沒有迴神。


    *


    林天越果然帶著護衛在搜尋,一整日的時間,已經把內院搜了個遍。此時正在一間間查問客院。


    楚雲梨剛剛進門,還沒點亮燭火,身後有人欺身而上,她眼神一厲,抬劍就砍。


    “是我!”熟悉的年輕男子聲音急急傳來。


    楚雲梨手中動作一頓,李緣已經握住了她的手腕:“胡兄,你這一日夜去了哪?你知不知道,山莊出事了,白天已經有三波人來查問過客院,要不是我幫你應付,現在你已經被人發現不在院中。”


    這話楚雲梨還是信的。


    廣成山莊名聲在外,轄下的人都願意把自己的孩子送來學藝。無論學不學得成,來過一趟之後,迴去無論是婚事還是名聲都會好上許多。


    所以,山莊裏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林天越自己查內院,吩咐護衛先查外院完全是可能的。


    楚雲梨白日已經想過,真查問起來,就說自己有急事迴了縣城。退一萬步,若真的被林天越看出破綻,她就帶著老頭亡命天涯去。


    “多謝。”


    李緣退後一步,黑夜裏,他眼睛黑亮亮的,好奇問:“你到底去了哪兒?”又補充:“如果有好玩的事,可千萬要帶上我啊!”


    楚雲梨奔波一日,茶水都沒喝上幾口,走到桌旁倒了水:“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咦,我們是兄弟啊。”李緣點亮燭火,坐到了她對麵:“你若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就算他對胡嬌有些舊情,但和如今的楚雲梨沒有啊,她怎麽敢相信一個萍水相逢的人?


    不過,看他說得真情實感,萬一拒絕,也太傷人心了,楚雲梨頷首:“這話我記下了。”


    李緣還要再說,院子外有淩亂的腳步聲過來,已經查問到了隔壁。


    兩人立刻噤聲,然後就聽到了林天越飽含歉意的聲音:“對不住,實在是有重要的秘籍不見,我想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


    名聲在外的林公子,話說到這種地步,態度也謙卑,哪怕是被查房這樣無禮的事,客人也不覺得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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