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難為 十五


    頭痛歸頭痛, 事到臨前,還是要解決的。


    老夫人試探著道:“霏韻一個花娘, 做妾怕是有損柳府名聲。你真喜歡, 就留她在花樓中,得空多去看看就行。”


    柳非昌會來找母親也是深思熟慮過的,歎息道:“她自小命途多舛, 好不容易遇上我, 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她膽小,留在花樓中夜夜驚醒, 最近消瘦許多……”


    總之也一句話, 柳非昌憐惜霏韻, 想要讓她安心, 要把人接進府。


    柳非昌做了多年生意, 老夫人已然勸不動他, 她最近為了身上的毒心力交瘁,擺擺手道:“你們商量著辦吧。”


    事實上,柳非昌跑這一趟隻是告知, 並不是征求母親同意, 見狀也不多言, 囑咐了兩句注意身子之類的話就退了出來。


    楚雲梨沒興趣聽母子說話, 閑庭信步一般走在柳府中。紫娘在府中長大, 卻從未仔細看過這些景致。


    “紫娘。”


    身後傳來柳非昌的喊聲,楚雲梨聞聲迴頭, 並不行禮, 隻好奇問:“少東家找我?”


    柳非昌上前兩步, 發覺她和曾經記憶中溫柔的模樣有些不同。不過,她如今已是自由身, 有些變化也正常。


    “紫娘,我娘如今喜歡跟你說話,你若得空,便多進來陪陪她。”說著,他從隨從手中接過一錠銀子:“這些算是謝禮。”


    楚雲梨搖頭:“我不缺銀子。並且,你的東西我也不敢收,就在你進門時,夫人正因為老夫人待我格外親近而生氣跑迴了娘家。我已不是柳府的人,為防引人誤會,如非必要,以後我都不會再上門。”


    柳非昌一臉詫異,手卻沒收迴,執意道:“主仆一場,這也算是我給你安家的一點心意。”


    “多謝。”楚雲梨道謝,手卻沒去接,轉身就走。


    柳非昌愣在原地,看了看手中銀子,很有些不信。


    一個贖身的丫鬟,居然會不要銀子?


    楚雲梨沒理會他心裏的疑惑,出府之後,特意跑了一趟北街,打聽了一下周混子三人犯下的那些事,找到其中苦主,讓他們去衙門報官。


    不過兩日,周混子三人就被抓入了大牢。


    楚雲梨來的那日想要抓張玉珂的兩人已經招認,不過,他們隻知道是一個長相穿著都很普通的婆子讓他們抓人,並不知道那婆子後麵的人是誰。


    最後,連那婆子都沒找到,隻能不了了之。


    凡是這種敢當街抓人的,犯下的都不止這一迴事,隻要細查,就能翻出許多罪名。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都不會出現在城中,隻能在暗無天日的大牢中度過。


    母女倆大半時間都呆在家中,或繡花或種地,氣氛溫馨。


    楚雲梨還找了一對夫妻幫她們打掃洗衣,這日午後,在外院的保叔進來稟告:“東家 ,外頭有人說是您家人,非要進門。”


    敢自稱是紫娘家人的,隻有張虎。


    張玉珂對待父親心情複雜,從當下孝道來說,她得給父親養老送終。可依她本心,她一點都不想搭理那個從未管過她的男人。


    楚雲梨隨口問:“有幾個人?”


    保叔急忙道:“就他自己!”


    他剛來家中,隻隱約知道這母女倆好像沒有親戚,對於這個自稱是母女倆親人的男人,他不知該如何對待。


    楚雲梨不為難他:“我看看去。”


    大門外的人果然就是張虎,他趴在擔架上,整個人瘦了許多,麵色蒼白,顯然還在病中。看到她出來,大喜:“紫娘,你真的在這兒!”


    楚雲梨抱臂站在大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要是沒記錯,我們倆已經簽了和離書,從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你怎麽還有臉來?”


    張虎來之前,就已經想過自己可能會被奚落,倒也不意外,隻道:“玉珂是我女兒,她在哪兒,我就在哪兒。除非你想讓她落一個不孝的名聲!”


    這就是威脅了。


    楚雲梨也不生氣,觀望一圈周圍,好奇問:“彩鳳呢?”


    張虎打量著朱紅的大門,咧開嘴笑了:“你放心,我不是那不講究的人,我是玉珂的爹,她給我養老送終應當應分。彩鳳與她毫無關係,沒資格住進這大宅。”


    楚雲梨似笑非笑:“養老送終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你這麽重的傷,萬一發了高熱,興許兩三天就沒了命,玉珂最多麻煩半個月,就能幫你送終,你確定要住進來?”


    張虎麵色難看:“你敢殺人?”


    “你想多了。”楚雲梨擺擺手:“你傷得這樣重,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張虎一個字都不信,她這般篤定地說住進去女兒隻麻煩半個月,意思不就是他半個月之內就會下葬麽?


    一時間,他心裏有些不確定。實在是九死一生之後的紫娘很有些邪性,敢打人敢罵人敢和他鬧翻,連柳府老夫人都被她弄得煩不勝煩……他今日會到這裏來,就是老夫人派人去把他抬來的。


    說實話,和離之後,張虎沒打算再與紫娘有交集。


    可紫娘帶著女兒住進這樣大的宅子,還有人伺候,他不知道便罷,知道了是一定要來合住的。都說夫妻要同甘共苦,他們倆都共苦十幾年了,沒道理不能同甘 。


    但是,她這番話出來,他有點不敢進。


    張虎躊躇半晌,一咬牙:“我傷成這樣,隻能靠孩子伺候,除非你把玉珂趕出來,否則,我是一定要住進去的。”


    富貴險中求,他就不信這女人真敢殺人!隻要她不敢動手,他就賭贏了!


    楚雲梨並不為難他,頷首道:“那你進吧,我總不能讓女兒背上不孝的名聲。”


    張虎心裏一鬆:“你找個人來背我。”


    “愛進不進!”楚雲梨吩咐保叔:“你們夫妻的工錢由我付,隻需要聽我們母女的話就行。”


    保叔立刻就明白了東家對這個男人的態度。當即站在一旁閉口不言,把自己當作一根柱子。任由張虎如何使喚,他都不動。


    無奈之下,張虎隻能自己往裏爬。


    他受傷已經近二十天,因為傷著了骨頭,隻勉強能夠下地,他這些日子有彩鳳伺候,一直都沒動過。等他爬上台階,已經出了一頭一臉的汗。


    而轉身進門楚雲梨已經端出來一碗藥:“這是我特意找的接骨的偏方,對你的傷有好處,你喝了吧?”


    張虎看著那碗黑乎乎的藥,聞著隻覺味道怪異無比,頓時皺眉:“我不喝!”


    “這可不行,女兒親自熬的,這是她的孝心!”楚雲梨彎下腰,掐住他的嘴作勢就往裏灌。


    張虎:“……”天!


    這女人真敢動手!


    他本來已經爬到了高高的門檻處,此時死命掙紮著往後挪,連滾帶爬摔下台階:“我不要進去了!”


    還沒進門就灌他藥,他怕進門之後被這女人打死。就算不打,隻三天兩頭不給他飯吃,他也會被餓死!


    算了,留在外麵雖然苦些,隻要有彩鳳在,不會少他一口吃的。


    也是因為這二十天以來張虎從未下地,吃喝拉撒都是彩鳳買來伺候,並沒有要他操心。眼看這滿室富貴夠不著,他便起了退意。


    楚雲梨也不攔著,冷笑著看他爬遠。


    剛到街角,一抹纖細的身影轉出,急忙上前扶人,正是彩鳳。


    紫娘認識的人都是花樓中的人,楚雲梨不去花樓之後,也再沒和他們說過話。而她買下宅子的事認識的人中,隻有老夫人知道,就連柳非昌都是不知的,否則,他也不會拿那點銀子給她了。


    那麽,把張虎弄到這裏來的人,除了老夫人不做他想。


    簡直是老壽星上吊!


    楚雲梨也沒去柳府找她對質,除偶爾去脂粉鋪子外,大半的時間都在家中陪著張玉珂,陪她繡花,教她識字算賬。


    一轉眼,又是半個月過去。


    到了該送解藥的日子,楚雲梨一大早起來就去院子裏和張玉珂一起拔草做菜。


    沒法子,這姑娘鄉下住了半個月,迷上了種菜。


    母女倆正幹得熱火朝天,保叔來稟:“外頭有人想要拜訪,自稱是柳家老夫人。”


    “請她進來!”


    老太太若是沒吃解藥,難受不說,也活不了幾日。今兒肯定是要進來的,若是在門口不依不饒鬧起來,也忒難看,平白讓人看笑話。


    老夫人被請進了正堂,楚雲梨卻沒有立刻過去,而是與張玉珂一起繼續種菜。


    轉眼過去半個時辰,老夫人等不及了,主動過來:“紫娘,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沒有啊!”楚雲梨一臉詫異:“老夫人何出此言?”


    老夫人板著一張臉,麵容刻薄,提醒道:“紫娘,我們約定好了的。”


    “約?”楚雲梨拍了拍身上的土:“原來你還記得我們之間有約啊!那你記不記得我說的話?”


    老夫人心虛,嘴上卻不饒人:“你說過那麽多話,我怎知道你指的是哪句?”


    楚雲梨並不惱,點頭道:“既然你忘了,我也剛好忘了解藥放在何處。你容我想想。”


    老夫人大急:“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怎麽會忘?”


    “是啊!”楚雲梨讚同:“事關人命,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忘了。你先迴去吧,我想到了會給你送來的。”


    老夫人:“……”不吃藥她會死!


    眼見麵前女子一點都不急,可見女子口中的“忘”是假的,隻是想要為難她而已。或者說,想要她主動認錯。形勢比人強,老夫人沒有考慮多久,咬牙認錯:“紫娘,我錯了。”


    楚雲梨頷首:“我也錯了,這藥我就是想不起來放在了哪。”


    老夫人心下明白,她這是還不打算原諒。忍不住問:“你要何時才想得起來?”


    楚雲梨想也不想地答:“那不一定,快的話三五天,慢了就一年半載。”


    老夫人:“……”這是要逼死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炮灰的人生[快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傾碧悠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傾碧悠然並收藏炮灰的人生[快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