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誰的嗓門大, 誰就不是兇手。


    整個院子裏,除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張母,就隻剩下玉芝, 不是她還有誰?


    屋中的張朝南下不來床,還是有人去外頭找到了溜達的張父迴來, 才背著張母去找大夫。


    張朝南受傷之後, 張家沒有銀子治傷, 可這傷拖著也不成,於是就去了周邊的各家醫館想要賒欠。


    大夫是救死扶傷沒錯,可大夫也是要吃飯的,那藥材都是買來的,讓他們便宜點藥費可以,賒欠可不成。不是一家醫館有這樣的規矩,家家都一樣。


    所以,看到張母額頭上一個大洞被背來, 大夫是真想假裝自己不在。可那麽多人看著,要是當麵關上門, 又對自家的名聲不好,也實在為難。


    楚雲梨還得趕迴內城,遠遠看了一眼,便打道迴府。


    就算張母沒事, 張家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姚氏知道她跑出去, 難免又問了一場,楚雲梨往心上人那邊一推,她倒是沒有懷疑。


    之前周玉荷因為太過羞澀,沒好意思跟祖母說自己和張朝南之間的事。所以,姚氏眼中, 現如今隻是知道孫女有心上人,到底是誰卻是不得而知。


    四個丫頭已經得用,柳慧也習慣了由她們伺候,如今的楚雲梨,更多的是陪著柳慧聊天解悶。


    翌日早上,楚雲梨剛到院子門口,就看到了在那兒探頭探腦的柔姨娘。


    這些日子,賀厚道就沒出院子,一直都在養傷。倒不是傷得多重,而是他臉上青青紫紫,怕丟人,便一直憋在屋中。


    看到楚雲梨過來,柔姨娘掛上一抹假笑,迎上前來想握住她的手。


    楚雲梨這個人謹慎慣了,除了自家男人之外,外人想要碰她,她都會下意識避開。這次也是一樣,她微微一抬手,就避開了柔姨娘的觸碰。


    柔姨娘的手抓著一枚鐲子尷尬地停在半空。


    一個丫頭如此不給她麵子,柔姨娘麵色有些扭曲,勉強忍了氣,壓低聲音道:“玉荷,我這是想送鐲子給你。”


    楚雲梨麵色淡淡:“奴婢一個丫頭,用不上這樣貴重的東西。柔姨娘還是收迴去吧。”


    柔姨娘:“……”


    誰的東西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她也不是真的想送。在她看來,送出一枚鐲子。周玉荷拿了東西在賀厚道麵前幫她美言幾句,明明就是皆大歡喜的事。


    這丫頭如此不知變通,也不知道是怎麽混到柳慧身邊的。


    楚雲梨可不管她想什麽,自己進了院子。


    最近柳慧有了身孕,除了婆婆和祖母之外,誰也不見。像柔姨娘之流,更是別想混進去。院子把守得這樣好,其中也有楚雲梨的功勞,這兩天柳慧好不容易舒心了些,她可不想讓自己前功盡棄。


    賀厚道最近在家裏養傷,對柳慧態度不錯。


    柳慧還以為是因為自己有了身孕,賀厚道又不給她擺臉色了,她以為夫妻感情又有起色,最近心情一直挺好。本來嘛,賀母再三囑咐,讓兒子好好待兒媳。


    就這麽過了十來天,賀厚道臉上青紫消退,又開始出去看顧生意。


    不看不行,他底下還有幾個弟弟虎視眈眈,巴不得他做紈絝子弟呢。


    賀厚道早出晚歸,柳慧自己待在院子裏,那些妾室丫頭又到不了她跟前,日子過得舒心,漸漸地就覺得無聊。


    這日早膳後,幹脆讓人備了馬車打算出門,特意吩咐了讓楚雲梨作陪。


    柳慧很珍視腹中這個孩子,買起東西來毫不手軟。每進一間鋪子,總要買些東西。各家的夥計都眼巴巴的看著,看到主仆二人,立刻一擁而上。


    逛了半日,柳慧突發奇想,要親手賀厚道做一身新衣,但她精神短,打算先做一身,卻又糾結不知道選什麽顏色,便拿了幾匹布讓人抱著去賀家的織坊找人。


    書房中沒看到人,一問才得知,賀厚道去了織坊中轉悠。


    柳慧興致來了,不管不顧就要追去。


    楚雲梨心下一動,把人攔下:“夫人,織坊中灰塵太多,走了半日您也累了,我去找公子來也是一樣的。”


    說完,不待柳慧反應,楚雲梨已經轉身就走。


    周玉荷做過織娘,知道有些織娘說從小開始學,到了十四五歲時,手藝已經嫻熟無比。換句話說,織坊中有許多妙齡女子,賀厚道過去轉悠,就跟一隻雞腿落入了狼群。


    這比喻或許有些不恰當,但這世上永遠都不乏想要借機攀上富貴人過好日子的姑娘。


    要是讓柳慧親眼看到賀厚道跟人家姑娘親近,隻怕又要傷神。楚雲梨進了織坊,邊上有裏麵的管事帶著,倒沒有人敢小瞧。


    還沒走多遠,一片織布的聲音中,她遠遠地就看到了賀厚道彎腰在一個織機前,跟個女子說笑。


    那女子肌膚白皙,麵容清秀,羞得滿臉通紅,更添幾分麗色。


    賀厚道若有所感,抬眼看了過來。看到是楚雲梨後,重新低下頭,笑道:“你家姐妹三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樣長得好?”


    當下男女大防,正經男子可不會這樣對一個女子說話。


    果然是好了傷疤忘了痛,楚雲梨手放在袖子裏捏得哢哢響。看來得找個機會給他鬆鬆筋骨,讓他好好迴憶一下。


    女子羞澀不已,頭都埋到了織好的布上:“公子謬讚,蘭兒這樣的,最多隻是不醜,怎麽能算長得好呢?”


    賀厚道彎腰,鼻子湊到了她的發上,深唿吸一口氣,眯起眼睛感慨:“好香!在我眼中,你這樣自然的姑娘最美。”


    這已經是明目張膽的調戲了。這屋中的織娘足有十幾人,也算是大庭廣眾之下。如果正常女子,這時候就該大叫非禮。就算不敢得罪,也該立刻起身退開。這麽多人麵前,賀厚道總不能當眾強搶民女吧?


    可這位蘭兒隻是縮了縮脖子,怯生生道:“公子,你別這樣。”


    楚雲梨麵色一言難盡,上前福身:“公子,夫人到了。”


    賀厚道心神一凜,莫名就想起來自己的動作被那人得知的事,他自己身邊的人換過了一輪,柳慧身邊的小丫頭也換了,從頭到尾沒換的,隻有一個周玉荷!


    她會不會是那人的眼線?


    想到此,賀厚道彎腰在蘭兒發上一吻,溫柔問:“我納你迴去,可好?”


    蘭兒既羞且喜,低下頭嗯了一聲,還嬌聲道:“我家住南街後巷,數過去第五個院子就是。”


    賀厚道微微一笑:“迴去等著我!”


    然後板著臉轉身往書房去。


    在柳慧麵前,賀厚道麵色還算好,因為他想要驗證一下那眼線到底是誰。這邊不給柳慧擺臉子,,若還是挨打了,肯定就是因為方才的蘭兒,那眼線肯定就是周玉荷!


    柳慧逛得心滿意足,迴去倒頭就睡。


    楚雲梨提前迴了家,換上了那身衣衫,蒙著麵蹲守在賀厚道迴家的路上。


    自從賀厚道挨打之後,他再出門就帶上了四個護衛。對於楚雲梨來說根本不算麻煩,不過是時間問題,她把伺候的人一一敲暈,進去先把賀厚道嘴堵住,然後把他全身的骨頭都拆了一遍!


    真的是拆了!


    賀厚道隻感覺自己死去活來好幾次,痛得他恨不得立刻死了,如一攤爛泥般躺在地上,根本動彈不得。哪怕他確定了眼線就是周玉荷,也並不歡喜。說實話,如果知道那人會下這樣的狠手,他根本不會以身試眼線……管她是不是,直接把人換了就行了。也怪他自己鑽了牛角尖。


    如今就這麽躺在地上,被人殺了都找不到兇手。


    楚雲梨當然知道他懷疑自己了,把骨頭一根根給他上迴去時,掐著他的脖子惡狠狠道:“再敢拈花惹草,我殺了你!”


    賀厚道有氣無力:“不敢了!”


    他是真不敢了。


    臨走之前,楚雲梨又道:“那個玉荷是我放在柳姑娘身邊照顧她的,最是忠心,也會順便盯著你,你要是敢換她,我會認為你想對柳姑娘不利,到時候,你別怪我心狠手辣!”


    賀厚道:“……”


    他痛得眼淚都出來了,後悔得無以複加,試出來了又能如何?


    有了這話,他根本不敢換那丫頭!


    換了就要死,誰敢換?


    賀厚道上一次挨打,是跑去衙門報了官的。可到現在,卻一點眉目都沒。這一迴他也不費那勁,直接迴家養傷。


    楚雲梨往迴走時,專挑暗巷,轉過一個街角,斜刺裏突然伸出一隻手,直奔她麵門。


    她下意識抬手格擋,月色下那手修長,她若有所覺,抬眼一瞧,就對上了那雙黑亮的眼。


    頓時心下一喜,抬手就去揭人麵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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