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一句話落, 並不想多說。忙了一日挺累,直接迴房洗漱。


    丁氏站在原地,想了半晌, 怎麽看兒媳婦那話都有點不對勁。側頭就看到了頹廢不已的兒子……他如今,當真和個廢人一般。


    她是聽說過有些男人鬱鬱不得誌, 就會脾氣往身邊的人身上撒。兒子如今什麽都做不了, 外人上門都是誇讚他媳婦……難道是誇得太多, 讓他難受了?


    想到這些,接下來丁氏在家中說話就格外注意,不再刻意誇讚楚雲梨。


    事實上,陳元臨不喜楚雲梨也算是他鬱鬱的原因之一。某種程度上來說,丁氏也沒猜錯。


    但是,這不是主要原因。就算丁氏不再誇讚兒媳,陳元臨心情也並沒有轉好。


    大夫都說,人不能長期鬱結於心, 會憋出病來,時日久了, 與壽數無益。所以,這一日兒媳走後,丁氏去了屋簷下的兒子旁邊,搬了椅子坐了, 打算和兒子長談。


    “元臨, 你和秀芝之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麽?我看你們這模樣,比我跟你爹當初還不如。”說著這些,丁氏若有所思,他們夫妻吵歸吵,但過得挺有煙火氣, 誰家夫妻不吵架呢?


    兒子兒媳倒是不吵,但他們這……說相敬如賓都是客氣,不如說是住在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


    他們倆之間還有個孩子,這麽一看,好像確實有很大的問題。


    丁氏慎重起來。抬手給兒子磨墨,一副等著他長篇大論的架勢。


    心裏正胡思亂想,就聽到那邊屋子裏有孩子的哭聲。不是安繼這種稍微大點的,而是更小一些的孩子。丁氏當即就火了:“會不會帶?帶著孩子整天讓他哭哭哭,煩不煩人!”


    奶娘忙不迭出來請罪,孩子不懂事,但已經能隱約明白大人的情緒。當下哭得更加厲害。


    丁氏愈發火大,將邊上多出來的一把椅子一腳踢到了院子裏:“吵死人了!帶出去轉轉。”


    奶娘不敢吭聲,抱著孩子穿過鋪子去了外頭的街上。


    少了孩子的哭聲,院子裏頓時安靜下來。丁氏皺著眉:“元臨,我跟你商量件事。元寶那麽小,我看了心煩,你爹又不在了。要是我們留著,無論怎麽養他,外人都會說我們養得不好,不如……我們把他送走吧。”


    陳元臨疑惑地看著她。


    那模樣不是不想送,而是問她送去哪兒。


    丁氏沉吟了下:“我娘家本家有個侄子,夫妻倆都三十多歲了還沒個孩子,送給他算了。”


    陳元臨垂眸,點了頭。


    丁氏毫不意外他會答應,在陳父死後,這個家中就沒人喜歡元寶。能夠送走,誰也不會阻止。


    楚雲梨正在鋪子裏忙呢,家中廚娘就來了,低聲將丁氏想要把元寶送走的話說了一遍,末了道:“已經將小公子的所有東西收拾好送走了。”


    楚雲梨:“……”這隻是告知她而已。


    不過,那個孩子留下也不會過得好。


    想了想,她塞了一點碎銀子給廚娘,吩咐:“你找個人跟著去看看,看看到底把元寶送到了什麽人手中。”


    廚娘是分家之後楚雲梨請來的,最聽她的話。接過銀子連疑問都沒有,直接就走了。


    ……


    老院子裏,丁氏看著兒子的筆下的字跡,一臉驚怒,不知不覺捏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肉裏,她失聲問:“這些都是真的?真是她把你丟進了大火中?”


    陳元臨閉了閉眼,提筆寫:我也有錯。


    丁氏深唿吸好幾次,才將心頭的怒火壓下。


    等到傍晚楚雲梨迴到後院時,就看到了院子裏坐在椅子上的丁氏,眼神直直看著她。


    楚雲梨左右找了一圈,沒發現其餘的人,明白丁氏這是有事找自己,並且來意不善:“娘,有話就說,你這副模樣怪滲人的。”


    丁氏沉聲問:“元臨的傷是怎麽迴事?”


    過了大半日,她的心情已經平複了許多,但看到把兒子傷成這樣的人,心中又滿腔怒火。


    楚雲梨本來準備洗漱過後吃飯,聞言頓住腳步迴身,又看了一眼院子裏,發現奶娘和廚娘包括安繼都不在……現在看來,應該是被丁氏支出去了。


    丁氏不滿:“別東張西望,家裏的人都不在,我問你話,你老實迴答就是。”


    老實迴答?


    看著麵前一臉怒容的丁氏,楚雲梨怕老實說完後直接把她氣死。於是問:“陳元臨怎麽跟你說的?”


    丁氏深唿吸一口氣:“是你把他丟入火場,他才受了這麽重的傷,還險些喪命。是也不是?”


    “是。”楚雲梨頷首:“還有呢?”


    丁氏怒極,手邊的茶杯直接丟了過來:“你謀殺親夫,你個毒婦!”


    楚雲梨往左移了兩步,剛好避開飛濺的茶水和碎片。冷笑道:“看來陳元臨沒跟你說完嘛,我丟他又如何,我問心無愧!”


    “無愧?”丁氏幾乎是尖叫:“你把他丟入火場,害他截腿保命,現在變成一個廢人。別人鄙視他看不起他,誇你能幹厲害,你得了好名聲和兩間鋪子,你還無愧?等以後孩子長大,都會覺得父親是個廢物,母親是個能幹的女人,就這你還無愧?”


    楚雲梨:“……”


    “陳元臨人呢?”他拄著拐,一般都不會出門。楚雲梨直接去他房中,將坐在窗前聽外麵動靜的陳元臨給揪了出來。


    陳元臨受傷之後消瘦了許多,又少了一條腿,並沒有很重。她拎著不算費勁,把人拖到了院子裏丟在地上:“你怎麽跟你娘說的?是,是我把你丟入了火場。可我有錯嗎?你放火燒我就對,我就不能反擊?你爹不在了,我在外頭賺銀子給你們母子倆吃喝,把你們喂得太飽了是吧?居然還在家裏給我搞事!還想找我算賬,算什麽賬?”


    說到後來,直接踹了他一腳。


    丁氏在兒媳不管不顧把兒子拎出來丟在地上時就呆住了。反應過來後撲上前,想要把人扶起,誰知還沒挨著兒子的邊,就看到他又被踢了一腳,頓時瘋了一般撲向楚雲梨:“你打我兒子……”


    她指甲又尖又利,來勢極狠,如果抓在皮肉上,非得留下疤不可。


    楚雲梨有些無奈,抬起腳來,對著她肚子踹了一腳。


    丁氏奔得太快,乍然挨了一下,往後倒退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他先燒我的!”楚雲梨冷然看著地上的人:“你要是再胡攪蠻纏,我可不客氣了。”


    丁氏已經坐到了地上還有些懵,一是兒媳婦一抬腳,她連躲避都不能就倒在了地上。二是,兒媳婦對她別說尊重,現在還敢動手了!


    她想要罵人,想要撒潑,但對上兒媳婦冷然的眼時,卻不敢再動。又不想承認自己被兒媳婦嚇著,大聲道:“你打人還有理了?那你倒是說說為何要燒元臨?今天你要是講不清,我要把你送去衙門!”


    婆媳兩人差點打起來,邊上的陳元臨一臉擔憂,想要上前扶起母親。


    楚雲梨冷笑道:“我燒他?你應該問問你的好兒子,那邊的火是怎麽著的!”


    “是他想要燒死我,我一氣之下,才把他丟了進去!至於他為什麽要燒我……和倩心跟趙峻合有關。我跟他之間的問題,早在當初我有孕時就已經埋下,或者更早之前……事實上,我就不應該嫁進來!”


    那邊陳元臨想要扶起母親,但他離開拐之後別說扶人,自己都站不起來。


    丁氏呆住,看向兒子:“是你放的火?”


    陳元臨垂眸,並不說話,隻扶起她。


    楚雲梨嗤笑一聲:“我不聽他的話,不讓他納妾。他早就想另娶了。”


    看著一臉嘲諷的兒媳和一臉淡然的兒子。丁氏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對夫妻,早已形同陌路。甚至互相怨恨,她不明白事情怎麽變成了這樣,泣聲道:“你們之間有孩子,怎麽會弄得跟仇人一般?”又看向兒子:“繼母哪有親生母親好?為了安繼,你也不能另娶。”


    見兒子沉默,丁氏繼續勸:“夫妻還是原配的好,秀芝和你這麽多年感情,你們好不容易生下了兒子,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之前得知兒媳把兒子丟進火場,丁氏一瞬間怒火衝天。但這倆人掰扯了一番,發現竟然是兒子先動手……事實上,丁氏目前還真沒有想換兒媳的想法。


    換一個兒媳,能把兩間鋪子的生意做得蒸蒸日上麽?


    肯定是不能的!


    陳元臨低著頭,一言不發。


    其實他嗓子還沒好,想開口說話都不能。楚雲梨抱臂站在母子二人麵前,冷聲道:“他怎麽會有這種想法,自然是因為……他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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