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陳元臨如今隻能躺在床上,腿傷還沒痊愈,能不能保證命且兩說, 一出聲喉嚨就痛。這樣的他,拿什麽報仇?


    楚雲梨看他希冀地看著自己, 笑了:“你想要我幫你?”


    一直以來都不理會她的陳元臨, 這時候強忍著疼痛點了點頭。


    楚雲梨笑容更深:“你忘了, 他可是我孩子他爹,我怎麽可能對他動手?”


    陳元臨瞪大了眼睛,喉間猛然湧上一股腥甜,一口血噴了出來。


    這就吐血了?


    他現在腿傷已經好了大半,高熱也退了,人雖然虛弱些,但卻不會立刻就死。這一迴,應該是真的被氣吐血的。


    真不經氣!


    門外, 丁氏端著熱水,剛好看到兒子吐血, 麵色大變,將手中的托盤一扔,幾步奔到床前:“元臨,你怎麽樣?”


    楚雲梨溫柔的給他擦拭嘴角的血跡。


    陳元臨閉上眼睛。


    丁氏大急之下, 喊道:“請大夫。”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大夫聽說陳元臨吐血, 把過脈後,道:“肝火上升,陳公子如今病重,最好不要生氣。要不然,傷口惡化, 神仙難救。”


    別看陳元臨如今變成了廢人,他可從未想過要死,事實上,他很怕死。當即深唿吸幾口氣,默默地等心情平複。


    丁氏疑惑:“生氣?”


    大夫嗯了一聲,配了兩副藥後就離開了。


    留下丁氏站在原地,驚疑不定地打量床邊的夫妻二人。


    得知兒子吐血,陳父也出來了的,站在門口聽到大夫說會吐血是因為兒子自己生氣,歎息一聲:“你在氣什麽呢?你弄到如今,都是意外,都是天意,是你自己倒黴,養好傷要緊,別的事都往後放放。”


    他是真心開解兒子,丁氏聽著卻覺得不是滋味,死死瞪著門口的陳父:“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好色,非要納妾生庶子,咱們家不會變成這樣,元臨也不會變成這樣,什麽天意,這些都是你一手造成,你才是罪魁禍首!”


    說著說著,她語氣又激動起來。


    陳父揉揉眉心:“別吵了!我有正事要說。”


    丁氏別開眼,眼淚順著眼角流下。


    她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樣,陳父看了也不高興:“茶兒的死已經過去了,我也不想追究。以前的事已經發生,誰是誰非早已掰扯不清。從今日起,那些發生過的事咱們都不要再提。”


    丁氏冷哼一聲:“你倒是追究啊!”


    陳父:“……”


    他皺起眉:“杏花,我從來都覺得你是個知書達理的人。但是最近發生的這些事,讓我覺著以前錯看了你。茶兒的死,我說不追究,是為了陳家的臉麵,不是怕了你。既然你說不是你,那你用安繼的性命來發誓,隻要你敢發誓,我就信你。”


    丁氏恨恨瞪著他:“安繼也是你孫子。用他來發誓,虧你想得出來!”


    陳父寸步不讓:“你不敢,因為就是你殺她的!”


    丁氏別開眼,看到院子裏空無一人,冷笑一聲:“是我又如何?難道她不該死?從她到了陳家,發生了多少事,我兒子被弄成這樣,她居然還盯著陳家的家財……”


    聽到這裏,陳父再次澄清:“我說了,那是我的主意,不關她的事。”


    “那她就更該死!”丁氏語氣又激動起來:“讓你心甘情願的分家財給她,你們才認識多久?我們倆已經二十多年夫妻,我兒子想要鋪子,還得費心算計。可她呢,她憑的什麽?要是她繼續活著,以後這個家中,還有元臨一家人的立足之地?你幹脆把這個家全部送給她算了!”


    與其說丁氏不滿丁茶兒算計陳家的家財,不如說丁氏是厭惡陳父對丁茶兒的這份心意。


    說什麽分給元寶,說到底,不過是這男人怕自己護不住她,先把家財分了,就算以後他不在,丁茶兒手握房契,日子總不會難過。


    倆人二十多年夫妻,陳父從未如此貼心過,反倒是對著丁茶兒什麽心思都用上了。之前難產那迴,為了讓大夫和穩婆盡心盡力救人,他居然開口就給十兩。


    十兩銀子,陳家的鋪子也得賺上半年。


    對於丁氏的質問,陳父隻覺得無力,他也不知道這些事是怎麽發生的。好像自己沒錯,又好像有錯。


    “還是那句話,過去的事已經過去,重要的是以後。”他一臉正色:“新鋪子我寫了元寶的名,除了那鋪子外,其餘的都是元臨的,以後是安繼的。無論你們答不答應,事情就這麽辦!還有,過兩天我會帶著元寶搬去那邊住。這家……就算分了吧。”


    楚雲梨瞬間了然,陳父這是看丁氏對丁茶兒毫不手軟,覺著她狠辣,大概還怕丁氏對元寶和他自己動手,想要和他們分開住,拉開距離,如此,丁氏想要動手也沒那麽容易。


    丁氏也看出來他對自己的戒備,眼淚落得更兇。


    “隨便你!”


    陳父轉身就走。


    還聽得到他吩咐奶娘準備行李搬家的聲音。丁氏趴在床邊,嚎啕大哭。


    陳元臨看著門口,滿心無力。


    陳父搬走之後,外頭的鋪子也沒人看了。丁氏再看重兒子,也知道家中不能缺銀,於是,找了楚雲梨商量:“咱們家如今已經這樣,靠誰也不如靠自己。我不會做生意,也已經一把年紀,不打算再學。你還年輕,元臨又躺在床上,他這輩子,也就那樣了。鋪子裏的生意隻能交給你,以後由你交給安繼。”大概是為了讓楚雲梨盡心,她還保證道:“以後生意上的事我絕不過問,至於盈利也由你看著辦。我相信你。”


    楚雲梨當然不會拒絕。


    人活在世上,缺什麽都不能缺銀子。再說,如果賺得多,她還想做善事呢。


    這一迴蹉跎了這許久,總算是走上了正道。


    那日之後,楚雲梨大半的時間都在外頭。並不管後院中的母子。


    陳元臨一日日好轉,已經能勉強出聲,但離說話還有一段距離,丁氏還找人給他做了一副拐,打算等他稍微再好轉一些,就下地撐著學走路。


    這一日,許久沒有露麵的趙峻合又上門來了。


    看到他,楚雲梨就拿出了放在櫃中的鞭子。


    見狀,趙峻合忙道:“我有事找你,正事!”


    楚雲梨鞭梢在手心敲啊敲:“說來聽聽。”


    要是沒正事兒再說些不著四六的話,她手中的鞭子一定會揮出去。


    趙峻合無奈道:“真有正事。”他靠近了些:“我知道有個繡娘,手藝很好,最近正在守寡,她夫家娘家都在逼她嫁人,可她自己不想嫁。你要是願意,就把他接過來,她的手藝是這個……”說著,還翹出了大拇指。


    這事情乍一聽還行,似乎他是真的願意幫忙。


    楚雲梨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有什麽目的?”


    趙峻合苦笑,壓低聲音:“你到底是我孩子他娘,你過得好,我兒子就過得好,我幫你,難道不是應該的麽?我趙家的那些不能分給你,也隻能幫你出出主意。你可千萬信我。一日夫妻百日恩……”


    恩個屁!


    楚雲梨一鞭子揮出,趙峻合腿上挨了一下,跌跌撞撞著跑遠。


    鋪子裏如今確實缺繡娘,陳父走的時候,將庫房中的好料子合好手藝的老人都帶走了。楚雲梨再會畫成衣樣式,再會繡花,也不能自己上啊。


    找人是必然的。


    可有好手藝的老人不是那麽好找的。


    於是,楚雲梨抽了空去趙峻合口中的村裏,還真的找到了這樣一個寡婦,手藝確實不錯。當日就跟著她迴來了。


    接下來幾天,趙峻合又來了兩次,都是幫她找人,還從別的鋪子裏幫她挖人。每次過來,楚雲梨都會用鞭子把人送走。


    偏偏他就跟打不怕似的,繼續湊上來。一副為了兒子豁出去的架勢。


    趙峻合這個人,處處留情,也處處留種。要說他有多疼孩子,楚雲梨是不信的。雖然疑惑他得目的,但送上門來的好處,她沒必要不收。說起來,趙峻合欠甘秀芝半條命,這點好處,她收得問心無愧。


    就這麽過了七八日,楚雲梨這日迴到後院吃午飯時。丁氏殷勤地幫她盛湯,笑著問:“今日那趙峻合又來了?”


    楚雲梨接過湯道了謝:“誰知道他發什麽瘋。這個人很邪門,做事都有目的。不過,那些手藝人是沒問題的。我們花銀子請人,也不關他的事。”


    丁氏捏著筷子,試探著道:“你說,他是不是真的對咱們家歉疚 ,想要照顧你?”


    楚雲梨:“……”


    這話聽著有點兒怪,似乎有點酸溜溜的。


    看到丁氏眼中的懷疑,楚雲梨恍然大悟。


    趙峻合要的,就是丁氏的懷疑。


    如今的她算是如魚得水,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丁氏願意信任她這個兒媳。可如果兒媳有了外心呢?


    那麽,於丁氏來說,興許寧願把鋪子租出去收租金過日子,也不會願意讓家中大筆銀子從兒媳手中過。


    就說趙峻合沒安好心!


    楚雲梨喝著湯,心下歎息,還是打輕了啊!下一迴把他打個半死,想來丁氏就不會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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