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麽說這人一著急就容易做錯事呢。


    溫父來的時候, 袁家夫妻剛到,正拉著女兒上下打量敘舊, 他這時候上門來, 除了提醒袁家人他做的那些事情之外,沒有任何好處,想見麵更是不可能。


    所以, 還在門房處,就被客氣地請了出去。


    不過, 溫父是個執著的人, 此事事關溫家, 他並沒打算就這麽放棄。


    袁母抓著楚雲梨的手, 哭得肝腸寸斷, 她一通大哭後,心裏的鬱氣散去大半。


    本來大夫已經說她命不久矣, 乍然聽到找到女兒的確切消息後,臥床不起的人愣是起了來, 坐這麽多天馬車也不覺得累,大哭一場後, 看起來麵色蒼白, 但精神卻不錯。


    楚雲梨暗中已經把了脈,鬱氣散去,不過身子虧損嚴重,好好調理一番,該是不會影響壽數的。


    聽到有人稟告溫老爺來訪, 還在抹眼淚的袁母動作一頓,“就是養大玉兒的溫家?”


    “是。”袁老爺低聲勸道,“你別管這麽多,多陪陪玉兒,若是身子不適,要記得跟我說。”


    袁母特意看了楚雲梨背上的紅痣,愈發亢奮,然後整個人疲累不堪,等她睡下。楚雲梨才出了門。


    前院中,袁家人和柳家人都在,都是有心人,氣氛和樂融融。


    柳夫人含笑道,“二妹以前還邀我去袁家,可惜路途遙遠,安寶身子不好,我不放心。沒想到我們兩家還有這樣的緣分,早知如此,當初我就該帶著安寶去拜訪。”


    袁家父子對於柳安這個女婿是不滿意的,一來身子差,這樣的人如何能夠照顧好女兒?二來,還是因為他身子差,並不能讀書科舉,也不能做生意傷神,說白了,除了有些銀子,就跟個廢物一般。


    但如今他們剛認迴女兒,柳安態度和善,足夠恭敬,最要緊的是女兒對這個男人很上心,他們也不好嫌棄。再有,柳安能在女兒是溫家養女……還是被耽誤成二十多歲還沒成親的情形下求娶,足見對女兒的情意。


    溫家的老姑娘配不上柳安,那時候他是低娶。如今女兒成了四品官家女,自然也不能因為低嫁就棄了他。


    袁家父子兩人不過幾息間就想好了利弊,又見柳夫人性子柔和,話裏話外都是對女兒的滿意,父子兩人再無遲疑。


    既然打定主意好好做親家,麵上就不能繃著,該給的麵子還是要給。


    所以,當柳安給袁父倒茶稱他嶽父時,他笑著接了,還給了見麵禮。


    袁桉林心下不忿,麵上卻不顯,也笑著接過了茶水和柳安的那聲“大哥”。心裏則打定主意,要是他敢對妹妹不好,就狠狠收拾他。


    楚雲梨就是在這樣微妙的氣氛中進門的。


    她一進來,所有人都含笑看向她,柳安上前兩步 ,拉著她的手,柔聲問,“嶽母如何?”


    “睡著了。”楚雲梨這話既是對著柳安說,也是對著那邊的父子二人,“明天開始,我會幫娘熬藥膳。”


    袁父眼神微動,招手道,“過來。”


    楚雲梨緩步上前,一福身,“爹。”


    袁父伸手扶起她,眼圈已然紅了,“真好!”


    是啊,真好!


    袁家住下來的兩天裏,溫父來了好幾次,都沒能見到人。


    這日午後,袁父終於得空,派人去請了鎮長過來。


    鎮長早上想要上門拜訪,都被推脫。他也不覺得自己被低看,本來身份不夠就該乖覺一些,人家得空了自然會見,果不其然,不過兩天就等到了。


    鎮長來時,在門口遇上了溫父,他是知道溫家做下的那些事的。講真,其實他也不知道溫家到底怎麽想的。


    撿到別人家的女娃娃,光看那項圈和鐲子便知身份不簡單,這種情形下,不把人家姑娘供著,反倒把人送去幹活,這也罷了,還妄想娶做童養媳。


    童養媳就童養媳吧,若真娶了還好了,偏把人的年紀耽誤到那麽大。


    他雖然頂頂看不上溫家做下的事,但他們確實養了溫枝二十多年,感情不是假的。乍一看似乎袁家不想和溫家來往,但難保不會看在女兒的份上善待溫家。所以,溫父非要一起進門,鎮長也不好拒絕。


    看到溫父,袁父麵色平靜,讓人請了他出去,單獨和鎮長說了一會兒後,把人送走。然後才請了溫父進門。


    有意思的是,他還讓人去找了楚雲梨過來。


    楚雲梨到的時候,兩人正分賓主坐著沉默喝茶。


    “枝枝 ,你來了。”溫父站起身,“你娘很想你,最近都病了,你可不可以迴去看看她?”


    楚雲梨還沒答話,袁父不悅道,“什麽枝枝,我女兒桉玉!”


    他聲音裏帶了幾分威嚴,幾分責備,嚇得溫父當即想要跪下去。


    再想要跪,溫父也忍住了,若是這一跪,就等於溫家和這姑娘再無關係。他如何能甘心?


    這些年來,他們時時想著這姑娘的家人會找來,所以,對待她頗為溫和,是真把她當女兒的。關係撕開倒不要緊,就怕袁家找人報複溫家。若真如此,沒有人在中間幫著說情,溫家又該怎麽辦?


    溫父忍住了,“桉玉,你娘病了,能不能迴去看看她?”


    “不能!”楚雲梨似笑非笑,“我大哥已經說過,你們養大了我,但也收了報酬。親情恩情之類的話便不要再說,往後當做陌路人即可。袁家我大哥說了也算,不是非要我爹親自開口才作數的。”


    溫父麵色難看,早前楚雲梨確實說過這些話,但他認為女兒那是氣急了,消氣後會改口。現在看來,怕是不可能了。


    想到什麽,他提議道,“我是真把你當女兒,你娘在你走後病了這許久……既然你說我們養大你收了報酬,那這報酬還給袁家就是,你也還是我溫家的女兒。”


    花一百二十兩銀子買個袁家女的養父母名聲?


    他倒是會算計!


    袁父眼神一厲,嘴上卻沒說話,餘光暗地裏注意女兒的神情,他確實不想和溫家再來往,但要是女兒對溫家還有感情,他這邊不顧她想法急迫地撕擼開,就怕女兒不高興起了逆反心思,惡了袁家就不好了。


    丟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失而複得,為了修複這份缺失的感情,如何小心翼翼都不為過。


    “當初你拿報酬也沒有問過我呀。現在我想斷絕這份關係,自然也不需要問過你們。”楚雲梨麵色如常,語氣淡然,“往後,好自為之吧。”


    “你也別再上門了,就是有空,我爹和我也再不會見你們。”


    溫父眼神黯然,又見袁父端茶送客。他還不敢惹惱袁家,隻得起身告辭。


    看著他出門,楚雲梨又道,“對了,看好你兒媳婦。”


    袁父見狀,心裏著實鬆了一口氣。這溫家勢利,要是和袁家繼續來往,麻煩多著,女兒願意和他們斷絕來往,是再好不過的事。


    “玉兒,我不能在此多住,城中還有許多事等我處理。我過兩天就要啟程迴去,你跟我們一起嗎?”


    楚雲梨含笑搖頭,“我婆婆在此養病,得等她養好了再說。以後得空,我會去看您的。”


    袁父滿是失望,不過,看到這樣懂事的女兒,又覺得欣慰。


    女兒已經找到,想要看隨時都能看。


    袁父準備啟程,才得知妻兒都不願和他離開,要留下來陪著女兒。當時把他失落得衝動之下差點辭官歸隱。


    衝動過後,啟程還是要啟程的,所有人都送到了鎮口,看著他得馬車漸漸地遠去。


    送他的不止袁柳兩家,還有鎮長,就是李家和溫家,還有許多富商都到了,看著馬車走遠,眾人也沒有立即離開,和袁桉林還有柳安含笑打招唿,邀他們赴宴。


    袁桉林和柳安都拒絕了,態度溫和,眾人都特別滿意。


    一轉眼,到了四月,這段日子楚雲梨天天熬藥膳,柳夫人和袁母兩人整日作伴,有時候還相約出遊,已經看不出原先虛弱的模樣。就是柳安,最近也找了武師傅開始練武強身健體,除了身形瘦些,臉色如常,也沒有了去年剛到時一臉病容。


    每年的四五六月,就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存糧吃完了,新糧還沒進來,去年那樣幹旱,現如今家中基本上都沒有糧食了。於是,對麵的溫家又有人來借糧食了。


    李瑗茶在袁父來時幾次想要上門,楚雲梨從來不見,直接就吩咐門房不用稟告,隻說主子不方便見客就行。


    這幾個月來,李瑗茶再沒有踏入過柳家一步。


    看到溫家本家人陸陸續續上門,沒多久就湊到了門口,院子裏的袁母好奇問,“他們怎麽那麽多客人?”


    想到什麽,她恍然道,“不會是借糧食的吧?”


    楚雲梨含笑,“大概是。莊戶人家這時候日子最是艱難,比去年冬日還難。”


    “溫家也不是多富裕,那個兒媳婦會借嗎?”袁母好奇。


    柳夫人笑了,“當然會,溫少夫人最是善良,溫家不出這糧食,她也會讓李家出。不過,現在李家怕是不能出了,昨天李家的醬肉出了問題,有人吃了生病了,現在正焦頭爛額呢。”


    楚雲梨驚訝,“我都沒聽說。”


    “你?”袁母輕哼一聲,酸溜溜道,“你眼中除了你男人,還看得到誰?”


    楚雲梨:“……”這是吃醋了,還是吃醋了?


    不就是昨天的藥膳沒熬麽?


    “娘,你想吃什麽?”


    袁母哼一聲,“你還願意給我做飯?不都做給安寶了麽?”


    昨天熬的湯讓柳安和袁桉林兩人搶著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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