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乍然沒了兒子, 本就渾渾噩噩,這一路趕路又沒休息好, 對上眾人質問的眼神, 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她一暈倒,尹父著急之下, 下意識上前去拉,楚雲梨看準時機一伸腳, 尹父腳被絆住, 踉蹌一下, 往前衝了兩步才穩住身子。


    他自己差點摔倒, 想要扶的人自然是沒扶住的, 於是,夏氏結結實實地倒在了地上, 大概摔到了手,忍不住“哎呦”一聲。


    楚雲梨嗤笑一聲, “自家人麵前還做戲,你累不累?”她也不管屋子裏其餘人什麽表情, 冷聲道, “這個家中,我不歡迎尹家人,你們立刻給我滾!”


    語罷,看向想要開口的夏父,“誰要是求情, 一並滾出去!”


    夏氏暈不成,聽這話的意思是自己要被趕出去,立即道,“你好大的威風,這是我哥哥家,不是由你一個人說了算的。”


    楚雲梨語氣認真,“你對我和兩個孩子有殺心,要是子青放過你們,要留你們住下,這個家,我和孩子是再不會留了的。”


    “不!”夏俊楷出聲,催促尹父,“你們走吧。要是讓人趕,就太難看了。”


    夏父張了張口,但看到兒子冷淡的麵色時,到底沒出聲。


    夏氏哪裏甘心,“我哪裏有錯?俊楷,我是你姑姑,我絕不會害你,要是你另娶貴女,怎麽會還住在這樣蔽塞的院子裏?”


    楚雲梨嗤笑一聲,道,“所以,你覺得我應該怪乖乖去死?”


    她語氣森然,“我就是要死,也會拖著你一起!”


    見她神情認真,語氣再正經不過,夏氏麵色一白。


    鬧哄哄的,夏俊楷不耐煩了,“趁早趕緊走,還能找個地方住。再晚一點,街上有宵禁,你們就得睡大牢了。”


    這不是假話,內城是不允許乞丐存在的,要麽趕出去,要麽就抓進大牢。


    尹家進門一刻鍾不到就被灰溜溜趕了出去。


    屋子裏隻剩下夏家幾人了,夏父到底忍不住,道,“俊楷,那是你姑姑,雖然她心思不好,但到底是一家人。又沒有動手,立秋也好好的,能不能……”


    “不能!”夏俊楷麵色森然,“爹,若你還想說,最好和他們一起走!”又揚聲吩咐,“喜嫂,屋子收拾好了就帶老爺他們去歇著。”


    喜嫂到了門口,“老爺,老夫人,請隨奴婢去洗漱吧。”


    氣氛凝重,夏俊楷的臉色實在不好看,周氏不敢再說,拉著還有些倔強的夏父飛快走了。


    夏俊楷眼神中滿是悲傷,“你想怎麽做,一定要告訴我。”


    方才楚雲梨表明立場,夏俊楷看出了這是林立秋的意思,才會對尹家和夏家老兩口如此冷淡。


    翌日早上,楚雲梨剛剛起身,就看到周氏在院子裏拉著夏清清說著什麽,可惜夏清清不想聽,一直在掙紮,可惜掙不脫,“清清,這是做什麽?”


    聽到聲音,周氏忙鬆了手,勉強笑了笑,“立秋啊,我想找你,有些事情想說。讓這死丫頭去叫你起床,她偏不幹,越發憊懶了。”


    “娘,清清有名字,她是官家女,你別再這麽叫她。”


    周氏對於再次迴家的兒媳婦是有些懼怕的,尤其如今到了京城,算是到了兒媳婦的地方,她就更虛了,聽到兒媳婦這樣帶著訓斥之意的話,雖然心裏怒,但麵上卻不敢露。


    “清清,先去吃早飯。”等她走了,楚雲梨才道,“找我什麽事?”


    周氏臉上擠出一抹笑,“你爹娘讓我們給你帶了雞蛋,都是他們自己養的,我說你們住在京城不缺這些,他們偏不信,非要我帶,壞了些,隻剩下幾個了。”


    林家那邊,楚雲梨離開百花鎮的時候,把剩下的三十兩的銀子全部給了他們。送雞蛋也是一份心意,她點點頭,“我知道了。”轉身要進門。


    周氏忙道,“等等!”


    楚雲梨疑惑迴頭。


    似乎有什麽不好說的,周氏有些緊張,“你不是林家女兒,這事情你知道吧?昌樂當初來的時候把尹家的銀子全部帶來了,後來他出了事,你姑姑他們想要即刻啟程,但偏偏我們沒有盤纏,正準備去借呢,就有人送銀子來了。”


    楚雲梨板著臉道,“不能隨便收人銀子!”


    夏俊楷身為官員,是絕對不能收亂七八糟的東西和銀子的。


    周氏忙道,“不是有事求俊楷,是為了你給的。”


    為了林立秋?


    林立秋可不認識什麽富裕的人家,突然想起周氏開口就是林立秋不是林家女兒……


    “是我親生爹娘?”


    周氏忙點頭,“是,你爹姓楊,是府城中的富商,他剛把你生下來,你就被下人偷走了。今年初才得知那下人把你丟在了百花鎮的路旁,這才找來,村裏就隻有林家從路旁撿了女兒,肯定是你。”


    “他們特意上門想要認下你,買了好多東西上門認親,還給了我們一百兩銀子做盤纏,還說過段時間就會來京城找你。讓我先跟你說一聲。”


    林立秋上輩子至死都是林家女,可沒有什麽楊家上門。


    這時候冒出來,總覺得太巧了些。


    怎麽前麵二十多年沒發現女兒的下落呢?


    楚雲梨不甚在意,是不是親人,看看就知道了,“我知道了。”


    無論是誰做了二十多年村姑後得知自己其實是富家女,大概都不能淡然處之吧?


    見楚雲梨態度冷淡,周氏很是奇怪。不過又一想,如今的林立秋可是官夫人,自古以來士農工商,商人最是低賤,做了官夫人的女人,大抵是不稀罕富家女的身份的。


    想到此,周氏倨傲起來,林立秋隻是官員的妻子,她還是官員親娘呢,到時候她可是誥命夫人,等她死了才輪得到林立秋!


    沒兩天,尹父再次上門,這一迴是來借銀子的,夏氏病了,很嚴重。


    白發人送黑發人,夏氏本就受了打擊,又趕了這麽久的路,還被楚雲梨威脅了一通,去了客棧的當晚就發了高熱,尹父找了大夫,好歹退了熱,但人還沒醒,銀子卻花完了。這病人得找大夫得喝藥不說,再沒有銀子,他們得被客棧趕出來了。


    自然是不敢找楚雲梨的,夏父悄悄給了銀子。


    楚雲梨冷眼看著,等夏父一臉擔憂地迴來時,道,“爹,你們拿了人家的銀子,想辦法還上吧。”


    夏父疑惑,“還什麽?那是你親生爹娘,人家說了是送的。你是夏家的兒媳婦,都是一家人,這銀子要是非要還,豈不是顯得生分?”


    “本來就生分的人,你們也好意思收銀子?”楚雲梨譏諷道,“就算真是我爹娘,也該先認親。你們拿人家的銀子也隻能算是借。什麽銀子都收,也太不謹慎了。萬一人家告你兒子收受賄賂,子青就說不清楚了。”


    夏父驚出一身冷汗,“不能吧?他們說得真情實感的,還哭了呢。”


    楚雲梨嗤笑,“戲台上的人天天哭呢,難道是真傷心?”


    恰在此時,夏俊楷從外頭進來,夏父覺得兒媳婦故意嚇唬,就把這些事情說了。


    夏俊楷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你們怎麽能亂收人家銀子?”


    “沒有盤纏……”


    再孝順,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後,夏俊楷對於雙親是在親近不起來,不耐煩道,“既然沒盤纏,你們來做什麽?”


    被兒子這樣不客氣的說,夏父也怒了,“你這樣嫌棄,我們走就是。”


    說著氣衝衝就要出門。


    夏俊楷抬手拉住他,夏父不依不饒還要出門,“爹,您真是我親爹,你就是想走,也不能這麽跑出去啊。”


    “讓我走,就當我沒你這個兒子,你也沒我這個爹!”


    夏俊楷不耐煩了,“你跑出去就是給我添亂,還嫌我不夠煩嗎?姑姑會對立秋動手,是因為有人想要拉攏我,如今拉攏不成,正盤算著要我的命好騰位置呢。這時候你們跑來就是給我添亂的!來就來了,你們倒是消消停停的,現在還要跑出去……”他狠聲道,“我現在還不想死,你要是再鬧,我請兩個護衛把你捆迴去!”


    夏父有些無措,“我……我也不知道啊!”


    “老實待著吧!這時候別想出去亂竄,也不許去看姑姑!她想殺我妻兒,是我仇人!”


    說完,捏捏眉心滿身疲憊地進門去了。


    夏父站了許久,轉身進門,周氏也忙跟了進去。


    後來尹父又來過一迴,好像沒能要著銀子,走前罵罵咧咧,直說夏家涼薄,親妹妹都見死不救。


    其實呢,如尹家這種有些小富的人家,並不是那麽容易窮的,哪怕沒拿到銀子,尹父也還是沒被客棧趕出來,甚至幾天後夏氏都好轉了。


    這還不止,尹父甚至還有銀子請道長來幫尹昌樂起了棺木,還請了人幫忙拉著棺木準備迴鄉。


    棺木這東西,尤其是埋過的棺木在當下的人看來是不吉利的,多花幾倍的銀子人家還不一定願意拉。如此,可見尹家的家底。


    聽聞此事後,夏父愈發蔫了。


    他們的馬車到了椿城時,突然馬兒發瘋,帶著馬車上的尹父和夏氏瘋跑了十幾裏撞上山崖才停了下來。


    尹父當即沒了性命,倒是夏氏隻是斷了腿。


    如今,他們自然走不成了。


    夏父對妹妹再失望,這時候也不能撒手不管,啟程準備去把她和棺木接迴來。


    當晚,夏俊楷站在楚雲梨房前許久,“是你吧?”


    楚雲梨正在哄孩子睡覺,“可不能胡說八道,椿城離京城坐馬車都得兩日,我連大門都沒出。關我屁事,興許是報應呢?”


    夏俊楷:“……”我信你個鬼!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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