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雨兮看著繈褓, “不是,其實我想去陪他的, 隻是放心不下我們的孩子, 相信他也一樣。你說送孩子迴秦家,其實我也想過。”


    “秦家看中盛昱,是因為他的才氣和功名, 他還有許多兄弟,其實也不差。再說, 發生了這麽多事, 接下來秦家還不知道會經曆什麽, 那之後就算是能全身而退, 大概盛昱他爹的官位也會被貶。家業不多, 但子孫卻多,到時候這個孩子身為長子嫡孫, 分家的話,他應該占最多的那份……”


    她微微歎口氣, “我沒想讓他分什麽家業,隻想讓他平安長大, 但是秦家的那些人大概不會這麽想, 不說盛昱做的那些事連累了秦家他們會不會遷怒到孩子身上,就從家業來說,這個孩子隻要存在,便是他們的眼中釘。至於秦夫人,底下還有兩個兒子, 一開始興許會憐惜他,但人心易變……反正我是放心不下的。”


    楚雲梨抱臂,沉默聽著,“你不會認為我會一直養著你們母子吧?我可沒有幫仇人養兒子的想法。”


    她出門到了外間,找來了平時照顧晏雨兮的婆子,問道,“她那屋子裏怎麽迴事?”


    婆子一臉蒼白,“是奴婢那不成器的兒子,覺得晏姑娘可憐,那些事都是他做下的,奴婢已經訓斥過他了。”


    楚雲梨微微皺眉,“你不會是想要她給你做兒媳婦吧?”


    “奴婢不敢。”婆子忙跪了下去。


    隻是不敢,可不是沒想。


    楚雲梨嚴肅的看著她。


    好半晌,聽不見楚雲梨說話,婆子微微抬起頭,偷瞄一眼她神情,一片淡漠,根本看不出她的想法,婆子低聲道,“奴婢是覺著,姑娘不可能會放她離開,奴婢那不成器的兒子又非她不可……姑娘若是放心,可將她交給奴婢看著。”


    話裏話外,從未想過楚雲梨會殺了她。那意思是她會一直養著那母子兩人。


    楚雲梨有些疑惑,問,“你兒子喜歡她我能理解,你也答應讓她做兒媳婦,為了什麽?”


    婆子再次磕頭,“不敢欺瞞姑娘,晏姑娘雖然如今容貌毀了,但她曾經是第一美人,才氣容貌都是一等一的,這樣的姑娘放在以前奴婢是不敢肖想的,若是她能成為我孫子的母親,那……”


    還別說 ,從她的角度看,這想法是可以的。


    尤其商戶人家許多都沒那麽講究,有時候來莊子上避暑,很可能就會帶個美貌的丫鬟迴去伺候,要是僥幸生下來一兒半女,就再不是伺候人的奴婢了。


    由晏雨兮生下來的孩子,無論男女,首先容貌不會差,隻要她教導,也不會大字不識,無論如何,總比丫鬟和農戶人家的女兒生下來的孩子要好的。


    婆子再次磕頭,“姑娘,您若是信奴婢,便將她交給奴婢,往後下半輩子,她定然不會再出現在人前。”


    這婆子她信,但她不信晏雨兮,“你又怎會知道她願意幫你們家生孩子?”


    “人心都是肉長的,隻要我們對她好,日子久了,她自然就願意了。”婆子語氣篤定。


    真心換真心,對別人興許有用,但對於晏雨兮…當初聶家也沒有虧待她,就是守孝那幾年,聶慕楠作為一個未婚夫,是絕對夠格的。但晏雨兮就跟瞎了一般看不見。


    這婆子對她再好,也是也限的,就拿她屋中點的熏香來說,當初晏雨兮身邊的小丫頭點的香都比這個好,她又怎能體會到這份難得的心意?


    楚雲梨沒說答應,揮揮手讓婆子退下。站了半晌,她起身再次進門,看著床上的晏雨兮,問道,“方才的話你也聽到了,什麽想法?”


    晏雨兮垂眸,“隻要能讓孩子平安長大,怎麽都可以。這些日子,也多虧了他們母子照顧我。”竟然沒反對給婆子做兒媳婦。


    “那你跑什麽?”楚雲梨道,“既然你說是為了孩子,這一跑反倒害了他。”


    晏雨兮抬眼看她,“你過來我告訴你。”


    楚雲梨揚眉,信步踱到她麵前,就見床上的晏雨兮突然翻身,手中匕首泛著幽藍的光,朝著她刺了過來。


    鋒利的匕首直奔胸口而來,落在楚雲梨眼中卻緩慢無比,她抬手就掐住了拿著匕首的手腕,使勁一捏,“哢嚓”一聲,手腕無力垂落,屋子裏隨即就響起了晏雨兮的慘叫聲。


    匕首應聲落地,楚雲梨彎腰撿起,冷笑一聲,“我就知道你不會老實。我哥哥那樣的人物你都不肯屈就,又如何肯委身一個下人,為他生兒育女你居然也答應,別人興許會信,我是絕不信的。”


    本身楚雲梨見識的人多,一般人的想法她都能猜度一二,晏雨兮清高,要是折了滿身傲骨才奇怪。


    當然了,上一次送她去死,她興許是真怕,也可能就是為了今日。


    對於楚雲梨來說,無論何時自己的安危最要緊,既然敢上前,那肯定就能保證自己全身而退。


    晏雨兮扶著手腕,閉了閉眼,“要殺要剮都隨你!”


    “你的性命,不早就落到我手上了?難道你今天才知道?”楚雲梨把玩著匕首,看一眼門口的母子兩人,吩咐道,“把門關上,滾出去!”


    門被關上,屋子裏昏暗了些,楚雲梨拿著手中匕首,對著她腹部飛快紮了一刀。


    從抬手到收迴不過一息,別說躲,晏雨兮根本反應不過來,腹部一痛,她的手下意識捂住了傷處,滿臉不可置信,聶慕雲平時看起來嬌縱,卻也隻是嘴上厲害,要是早知道她是這樣麵不改色拿刀子往人身上紮的,她也不敢一次次去煩她。


    楚雲梨饒有興致地看著匕首上的幽蘭色,“這上麵是什麽?”


    她隨口一問,晏雨兮麵色瞬間變成了慘白,眼中一片絕望,“我隻求你,放過我的孩子。他是無辜的,我和他爹欠你們的,下輩子做牛做馬一定還給你們。”


    楚雲梨嗤笑一聲,這倆人欠聶慕雲兄妹的太多了,要不然也輪不到她來。


    晏雨兮抓著她的衣擺,“我求你!”


    楚雲梨收迴匕首,“好啊,我讓你走,你帶著孩子現在出去,要是能跑掉,就是你的本事。”


    晏雨兮眼睛一亮,一句多餘的話都沒,翻身下床,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抱著繈褓,跌跌撞撞的出門,直奔莊子外麵。


    等她走了,楚雲梨又往的香爐中丟了些藥粉,然後起身出門上了馬車。


    馬車走了沒多久,就看到前麵趴在地上的晏雨兮。


    晏雨兮還沒死,隻是渾身無力,再也跑不動,看到走到近前的楚雲梨,伸手抓住她的裙擺,“救救我,我不想死!”


    楚雲梨冷笑一聲,彎腰抱起她懷中的繈褓,再不看她,上了馬車離開了。


    趴在地上的晏雨兮看著馬車離開的方向,漸漸地沒了聲息。


    還沒進城,她讓問玉找了個婆子,給了銀子讓她把孩子送到秦家去。


    天色漸晚,一身疲憊的秦夫人準備休息,貼身伺候的丫鬟卻急匆匆進來,“夫人,有人送了個瘦弱的孩子到門口。”


    秦夫人微微皺眉,“哪兒來的?”


    丫鬟搖頭,“不知道,是個農婦送來的。門口的藍婆子說,那孩子不像是足月生的。裏麵還有一枚玉佩,是……大公子的。”


    秦夫人麵色微變,“快抱過來。”


    這個秋日裏發生了許多事,秦家多了個來曆不明的小孩子,好多人暗地裏猜測興許是秦知州的外室子。不過,又頗得秦夫人喜愛,據說那孩子的衣食住行她都要親自過問,比自己親生的還要精心。說是晏雨兮生的吧,這日子又對不上,總之猜測紛紛。


    而桐城郊外各家的莊子外的路上,發現一個死了的臃腫婦人,還是好心的莊子管事,買了副薄棺把人葬了。


    聶家郊外一個普通的莊子裏,看莊子的母子兩人突然就傻了,混混沌沌的,不能幹活不說,連話都說不清楚。不過聶家還算有心,並沒有嫌棄他們,還讓新去的管事順便看顧他們。知道此事的人都讚聶家厚道。


    漸漸地到了冬日,周大人離開桐城,之所以等到現在,皆是因為桐城上上下下的官員全部都要換過一波,而新的知州大人到了和秦知州交接完了,一行人才啟程往京城去。


    原先桐城大半的官員都走了,不過大部分官員的家眷還留在此地。


    姚家那邊,果然大宴賓客,當眾收了林斌為嗣子,改名姚斌,雖不是親生,但卻和親生無異。


    大宴賓客的當日,楚雲梨特意去了茶樓,方紹安站在窗戶前看著姚家的方向,袖子裏的手捏得緊緊。


    楚雲梨上前,伸手握住,含笑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我們不生氣。”


    手指掰開,才看到掌心早已經掐出了指甲印,她微微皺眉,伸手去撫。


    方紹安迴身看著她,“其實我想要找姚家報仇的,隻是那時候我遇上了你。報仇還有一輩子,娶你……我怕耽擱了之後,你嫁給了別人。”


    楚雲梨忍不住笑了,“你倒分得清輕重緩急。”


    方紹安也笑,“無論什麽事,都不如你重要。”


    這話聽了舒服,楚雲梨也看姚家的方向,笑道,“我會幫你的。”


    恰巧,姚家她也要順手收拾的,聶慕雲的怨氣,可有大半來自於姚家呢。


    有了上一次楚雲梨報官把林絮關入大牢,姚家那邊早晚找上門來。


    果然,就在姚家當著眾人記上嗣子的名字兩日後,楚雲梨再去茶樓時,就遇上了前來找她的姚斌。


    作者有話要說:中午12點見。感謝在2020-01-21 11:28:12~2020-01-21 23:50: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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