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願承認,林佳河的嘲弄也確實刺得吳玦生疼。但是,她並沒有反駁他,不是因為真的內心愧疚,而是不想再惹紛爭。

    實際上,她並不覺得自己對林佳河有何虧欠,她對他做的事情,最多不過是讓他們兩不相欠。

    林佳河定定看著她,用最倨傲的神情等待她的迴擊。可除了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他沒看到她有任何迴應,就連看向他的眼神都毫無波瀾。

    林佳河並不喜歡在口頭上咄咄逼人,但是看到吳玦這副平靜的樣子,心中不免怒火叢生,便繼續道:“你不會是在抱怨我打擾了你和青年才俊的約會吧?”

    吳玦不著痕跡地深吸了口氣:“林總,你想怎麽樣?”

    她的語氣幾乎可以用雲淡風輕來形容,明明是帶著點咄咄逼人的問句,從她嘴中說出來,卻如此平常,平常到讓林佳河所有刻薄的語言沒了用武之地。

    也許這個女人就是有這種給人溫柔一刀的本事,看似無害,卻招招斃命。林佳河想。

    他說:“我想怎樣?吳玦,你之前是不是以為,我們的事就這樣算了?”

    “所以呢?林正有什麽打算?”仍舊是雲淡風輕的語氣。

    林佳河著實討厭她這種態度,因為太過不以為然。

    他眯起眼睛,眸子裏有危險的訊號,手指撫上她的鎖骨:“吳玦,你到底有沒有心?在你對我做了那些事之後?難道都不會有絲毫愧疚之心嗎?”

    “不錯,我的所作所為確實有違道德。”吳玦對上他的眼,繼續道,“但是我自認問心無愧。我從未覺得自己虧欠於你。”

    她理所當然的話,讓林佳河不怒反笑:“你當然沒有虧欠於我。畢竟是我白睡了你半年,走的時候還什麽都沒拿走。算起來,倒是你吃虧了。”

    吳玦的臉色終於有了點變化。這讓林佳河有了一絲快意,他繼續道:“我林佳河向來不喜歡吃白食。你開個價,結清這半年來我們的關係。然後,我們再來探討你騙我的事情?”

    吳玦終於懂了他的意圖,她帶著嗤然一字一句地問:“林總,你要報複我嗎?那麽——請問你準備怎樣報複我?”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荒唐,明明她都已經放過他了,到頭來,竟然變成了他要來報複她。

    他牽動嘴角輕笑:“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不過,你一定會看到我是怎樣讓你也不好過的。”

    “隨便。”吳玦終

    於淡漠地丟出一句話,越過他離去。

    “吳玦,我們的遊戲才剛剛開始。”他在她背後輕輕吐出一句話。

    吳玦怔了怔,還是頭也不迴地走了出去。

    不久之後,吳玦知道了林佳河那句“遊戲才剛剛開始”的含義。

    當她開始找工作時,發覺投向幾家大公司的簡曆,均石沉大海。吳玦資曆並不算差,這種狀況讓她不多想都難。

    以林正的實力,要堵死她這隻小螻蟻在江城的道路,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那麽,她要去哪裏,離開這座生活多年的城市,另走他鄉嗎?

    不,這座城市承載了她青春的所有,她絕對不能離開。

    吳玦的狀況很快被周醒知悉,然後再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提議她進韋宏。

    吳玦不是沒有動搖過,她需要一份讓自己衣食無憂的工作,而顯然韋宏是目前最好,甚至可能是唯一的選擇。

    不過權衡之後,她還是拒絕了他的建議。因為她知道,一旦進入韋宏,從某種意義上,就代表了向林佳河宣戰。

    但現在的她,想要的隻是平靜生活。

    隻是,周醒一直堅持,吳玦被她磨得沒辦法,幹脆跑到濱江路的露天酒吧“濱江小棧”幫朋友賣啤酒。

    周憶南知道後,簡直哭笑不得,甚至開玩笑說,等他有時間要去網上發帖,名字就叫“看名校高材生如何淪落為啤酒妹”。

    說是這樣說,其實他心裏也覺得吳玦在這種地方待段時間是有好處的。濱江路的露天酒吧和一般的夜店不一樣,純粹是休閑放鬆的地方,沒有普通夜店那些烏七八糟的氣氛。加上,他知道吳玦這幾年過得很封閉,多在人群裏晃晃,未嚐不是好事。

    賣啤酒的活,吳玦做得不錯,每天混在一群小她幾歲的小夥子小姑娘堆裏,感覺都年輕了幾歲。

    有時候看到殷勤的小姑娘遇到胡攪蠻纏的客人,她會好心地上去解圍。好在這是露天酒吧,再怎麽無理的人,到了這種敞開的環境,也發揮不出來。

    這種不需要耗費腦細胞的活,讓她覺得無比自在。也許是真的太久沒有這麽放鬆過,吳玦覺得自己終於體會到了久違的快樂。

    就好像從前在大學做兼職賺到零花錢的欣喜,就像大學時一幫人相約吃大排檔時的肆意,甚至就像在十幾歲中學放學後,和沈童並肩踩著單車將各種煩惱拋在腦後的愉悅。

    在濱江小棧裏,吳玦漸漸喜歡上了觀察各種客人。結伴狂歡的,或者獨自買醉的,年輕世界的人生百態全都集中在這一方小天地。

    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故事。

    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大致是因為長得太英俊,所以她一眼就記住了他。他每次來酒吧,都會在吧台自己調一杯酒,他的手法很嫻熟,並且有一雙養尊處優的修長手指。

    聽酒吧裏的小姑娘說,他曾經是濱江小棧的調酒師,後來不知發生什麽事,右腿傷了。吳玦這才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勢和常人有些不同,不知這算不算白璧微瑕。

    後來,吳玦還注意到,他每次調的那杯酒,都是給了與他一起的那個女人,連帶著嘴角溫柔的笑容也都是給她。

    很美好的一對璧人,想必又是一段佳話。

    這座城市也許每時每刻都在上演這樣或者那樣的故事。而屬於吳玦的故事,不過隻是漫漫長河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已經結束,或者還未開始。

    吳玦多少覺得目前的生活有點大隱隱於市的味道。但是她沒想到,即使是在這個小酒吧,她還是不可避免地與林佳河遇到。

    或者說,林佳河竟然會屈尊光臨這種露天酒吧。

    而這一次,離上一次見麵,又已經是三個月。

    春已暖,花未開。

    林佳河坐在濱江小棧的角落。從他進來了的那一刻開始,他的視線一絲半毫都沒有落在吳玦身上。

    但是吳玦知道,他會來這裏,一定是因為她。

    敵不動我不動一向是吳玦為人處世的策略。於是她便一如既往地穿梭在座位之中,仿佛林佳河沒有出現一樣。

    可是這個男人的氣場實在太強大,饒是冷靜如吳玦,也多少覺得如芒在背,非常不自在,一個小時下來,他拿錯了幾次酒,算錯了幾次賬,給客人賠了好幾次不是。

    她這才意識到一個現實,無論她如何放開忘卻,但倘若林佳河在這件事上不放手,那麽,她絕對不可能開始新生活,過上所希望的平靜日子。

    在賣完這晚的第十箱酒後,她終於還是來到了林佳河的位子前。

    很奇怪,露天酒吧雖然算不上嘈雜,可也絕非寧靜之地,但不知為什麽,林佳河卻仿佛賦予了他周圍一片詭異的寧靜。

    她沒有說話,林佳河已經對她露出一個異常嘲諷的笑,淡淡開口:“我在想,你今晚會不會走過

    來?”

    “林總,讓我找不到工作的目的你已經達到,如果你還想要我怎樣,不如幹脆點。想必,你也不願意繼續和我這種人有什麽牽扯不清。”

    “我隻是覺得奇怪,你為什麽不去韋宏?反而窩在這裏做個啤酒小妹。”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勞您費心。我隻希望平平靜靜地生活,也絕不會再做任何對林正和您不利的事,希望林總不要再為難我。”

    他冷哼了聲:“平平靜靜地生活?在你耍弄了別人之後,你還想要平靜的生活?吳玦,世界上沒有這麽便宜的事情。你給我的羞辱,我會一並還給你和周醒。”

    “羞辱?”吳玦愕然,“這個詞是不是太嚴重了點?”

    林佳河自下而上冷冷看向她:“吳玦,當你將我的感情踐踏於腳底時,就是你給我的這輩子最大的羞辱。”

    吳玦忽然打了個寒戰,她一直以來想的太簡單,簡單到忽略了那個時候,林佳河是對她說過愛字的。她也從未想過要利用他的感情,但實際上,她自己都不能否認,如果不是因為知道他對她的愛意,她根本就不會放任自己的心魔,一步一步走下去。

    隻是,一步錯,步步錯。即使林佳河對她的感情再稀薄,她也確實是踐踏了他這份稀薄的感情。對於這樣一個居於上位的男人,恐怕沒有什麽比這個更覺得恥辱。

    這個認知,讓吳玦軟化了下來:“佳河,我一直以為你對我不過是男女間的各取所需。所以當我知道你對我……”

    她還未說下去,林佳河已經陰沉著臉打斷她的話:“吳玦,你不要自以為是了,你以為我真的愛你?你隻不過是我空虛時打發寂寞的床伴。我不放過你,是因為我不容忍別人欺騙我。”

    她多希望他說的是實話,但她記得他曾經對她溫柔的點滴,即使不多,但也飽含了某種情意。

    而他此時的神情和語氣,又是在太像一個惱羞成怒的孩子。

    “那麽,你怎樣才能讓這件事情結束,才能放過我。隻要我做得到,我一定做。”她真的想結束這一切,平靜自在地生活。

    “不會結束,永遠都不會結束。”他倏地站起來,陰鷙地看著她,“吳玦,我不會放過你,還有周醒,我都不會放過。”

    吳玦心裏咯噔了一下,他眼中恨意太讓她熟悉,就像從前她自己一樣,是一種帶著毀滅性的恨意,瘋狂而偏執。

    吳玦忽然就有點害怕了。

    自從濱江小棧的不愉快談話後。吳玦心中就一直隱隱不安。每日都有些惶惶不可終日,這種惶恐一直到她看到晚報上的一則新聞“韋宏副總涉嫌商業行賄,被警方帶走調查”。

    外界所傳的關周醒做事手法,吳玦也有所耳聞,用一個詞形容,就是急功近利。她認識的沈憶北絕非這樣的人,隻是想要在那樣的家庭中立足,恐怕不想急功近利都難。

    可在這種時候發生這樣的事,吳玦不想多想都難。打電話過去,周醒的手機果然關機。

    周家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自然得不到消息。拜托蘇末幫忙打聽,但是江城媒體對此也知之不多,想必韋宏和周家已經將消息封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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