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定在一周以後,目的地是北方草原。這個季節的草原,是最美麗的時刻。紅未太衰翠未太減,秋高氣爽,天高雲淡。

    吳玦也想去看看草原,遼闊的地方,不會讓人太狹隘。

    她帶上了自己那個行李包,在她心中,這次旅行或許就是一個告別儀式。既是與林佳河告別,也是與心中的怨恨,以及那個幾近扭曲的自己告別。

    草原早不是想象中的樣子,傳統的牧人和牧歌早就不見蹤影,到處都是為遊客打造的人為痕跡,各種消費更貴得嚇人,一隻烤全羊就快趕上工薪族的整月薪水。特建的蒙古包,內部設施直逼星級酒店,全然沒有了原汁原味的感覺。

    好在,風景仍舊是美麗的。草原依舊遼闊,天空依舊蔚藍。白日騎馬飛奔的時候,那些俗世的紛擾,仿佛真的遠去。他和她似乎轉眼變成了一對牧馬縱歌的神仙眷侶。

    兩天下來,愉悅的不隻是吳玦。看得出來,林佳河的心情也很不錯。因為馬騎得不錯,他偶爾會故意挑釁吳玦,讓她和他比賽。每每吳玦都狼狽落敗,看她惱羞成怒的模樣,他連嘴角都會忘形地翹起來。

    吳玦覺得這樣很好,她帶著目的接近他,雖然沒有真正傷害到他,但她對他做的每件事,其實都不可原諒——如果他有機會知道的話。那麽,至少在最後的時刻,她能夠讓他這樣由衷地笑一笑,也算是對他和自己的一種安撫。即使她給他的這種快樂是如此膚淺短暫。

    第三天晚上,兩人在蒙古包梳洗完畢,林佳河坐在床上打開了幾天沒有開過的電腦。他是大忙人,網絡和手機幾乎不能離身。但是這幾天,卻全部被他關掉,扔在一旁。他說既然是出來遊玩,就要心無旁騖。

    吳玦不得不暗自為他擔心,若是林正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卻又聯係不到這位總裁大人的話,不知道會不會亂作一團。

    他的電腦剛剛打開聯網,便響起幾聲新郵件的提示。

    吳玦坐在床的裏查看相機裏的照片,沒有注意他的神情。隻是過了許久,她發覺他似乎一直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才有些納悶地轉頭去看他,卻見他正呆呆望著電腦屏幕,一動不動。而顯然這樣的動作已經持續了很久。

    她餘光瞟了眼那屏幕,看到他的郵箱顯示隻有幾封新郵件的提示,顯然他打開的不是工作郵箱。

    見他遲遲沒有下步動作,吳玦不免疑惑:“是要查看郵件嗎?怎麽不點進去看看?”

    他轉頭看

    她一眼,眉間微蹙,忽然用力合上電腦,挑起嘴角笑道:“無非是些垃圾郵件。何必花時間看這些浪費我的良辰美景。”

    他把電腦扔在床頭櫃上,又將吳玦手中的相機拿過也扔在上麵。而後整個人便覆在她身上。

    吳玦這才明白他說的良辰美景是什麽。

    這種感覺很奇妙。雖然蒙古包早已改良,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草原的風唿唿吹過時,還是能隱約聽見那帶著野性的聲響,似乎在提醒著裏麵的人,這裏是一望無際的曠野。

    林佳河已經順手關掉了蒙古包內的燈,但是蒙古包頂部開著天窗,夜晚的月光透過那白色玻璃透進來,更是讓人覺得迴到了某種原始而自然的狀態。

    他的動作並不激烈,可也許是因為草原的夜晚真的太寧靜了,兩人的唿吸聲在月光中漸漸變得急促時,便顯得特別突兀。

    這讓吳玦忽然覺得羞恥而恐慌,在煙花降臨之前,她下意識想去捂住他的眼睛。但是這次,他卻緊緊將她的手按在兩旁,然後借著月光,死死盯著她的臉。

    吳玦閉著眼睛,她不知道他看到了怎樣的自己。是不是還有一絲扭曲?

    結束之中,吳玦很快沉沉睡去。她的睡眠一向很淺,可夜裏也隻隱隱感覺到林佳河似乎起過身開過電腦,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這一覺睡得著實好。清晨的手機鈴聲響了許多遍,才將她吵醒。

    她睜開眼,發覺林佳河不知何時已經不在床上。她從包裏摸出鍥而不舍響著的手機,讓她意外的是,竟然是程予正。

    “吳玦,你在哪裏?是不是和佳河在一起?”程予正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憂心忡忡。

    “現在還不到六點,你這麽急打電話,是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啊?”吳玦還不是很清醒,聲音很有些慵懶。

    “吳玦,你聽我說。佳河他可能已經知道你的事了。”

    這句話讓吳玦霎時完全清醒,清醒得仿佛被人兜頭一瓢冷水淋下來,除了冷還是冷。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如果可以,你一定要和林總說清楚。我想……他不會為難你的。”可是為什麽程予正的聲音是如此不確定?

    “我知道了。”吳玦歎了口氣,“謝謝你這麽急著打電話告訴我。”

    掛上電話,吳玦撫了撫額頭,果然摸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她之前想了很多,她明白林佳河對她是有感覺的,但是這

    種感情絕不會太深。所以她決定慢慢將這份關係變淡。他是一個驕傲的人,時間稍長,如果發覺她無意,也沒有對林正造成實際損失,他肯定也會就此罷休。

    這樣的時間不需要太久,一個月兩個月或許就足夠。

    可人算果然不如天算。

    吳玦無奈地笑笑,愣了片刻,她打開林佳河放在床邊的電腦,進入他的郵箱。

    果不其然,在已讀郵件中,她看到了有一封郵件題目是自己的名字。打開附件,首先看到的就是程予正給她看過的,她和周醒在大學時的那張合照,後麵的內容她已經不需要再看。林佳河讓人查了她,而且查到的信息和程予正所了解的竟然一樣

    她不知道該哭還是笑。因為這樣的真相,讓她根本無從解釋。

    整了整心緒,吳玦打開蒙古包走了出去。此時此刻,天色還隻是蒙蒙亮。星月並未褪去,晨曦隻露出一點。

    林佳河就站在蒙古包前方幾十米,筆直挺拔的身形像是曠野中的天然雕塑。他穿著單件襯衫,衣袂在風中輕舞。仿佛覺察不到初晨的寒意,隻是麵對著東方一動不動,仿佛要看著太陽慢慢升起。

    吳玦的步子很輕,但是踩在晨露上,還是有滋滋聲響,像某種沉痛的訊號。

    草原上晝夜溫差大,清晨的空氣有些寒冷。可也正是這寒冷,讓吳玦變得平靜。她在離他兩步距離的時候停下。

    過了半響,她才開口:“你都知道了?“

    他沒有迴答她,就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隻繼續望著遠方的天空。

    “我——”她頓了頓,繼續開口。

    但是這次,還未等她落音,他卻忽然轉身,一把將她拉在自己身邊,然後低下頭用唇狠狠堵住她的唇。

    吳玦惶恐地承受著他的吻。

    實際上他的吻很輕柔,甚至過於纏綿,仿佛要將這唇齒間的糾纏要持續到天荒地老。

    最終,他還是離開了她。

    唿吸順暢的吳玦剛要再次張嘴,他卻又伸出右手食指,覆蓋在她的唇上,而後低聲在她耳邊開口:“你看,草原上的清晨多美,晨曦就要出來了,千萬不要出聲將它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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