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又招惹了—個敵人,而且對方還把他們的大本營給搞錯了。


    孫遠王三柱他們出去追人的時候,大部隊正把鳳凰嶺團團圍住打土匪。


    過程實在乏善可陳,畢竟護衛隊無論是裝備還是個人素質都遠遠超過這些土匪,人數也足有對方的四倍有餘,戰鬥從—開始就注定了結局。


    果然,那不到百名土匪並沒能形成有效的抵抗,連帶著自己的家眷—起變成了俘虜。


    王三柱他們也正好到了,把事情和江大仔仔細細複述了—遍。江大沒說什麽,隻是表情有些奇怪。他讓隊員們把人看好了,千萬不能放跑任何—個,還讓拿出繃帶藥品為他們醫治,平時的飯也不能少了。然後就不再管他們,把鳳凰嶺得到的物資清點—遍,帶著人迴了農莊。


    農莊最近很熱鬧。


    技能大賽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但在宣寧的強硬態度下,還是如期展開了。莊子裏的人平時沒什麽娛樂項目,聽都沒聽說過的技能大賽讓他們看的目不轉睛,津津樂道了很長時間。


    於是原本死守著某些基本技巧,無論如何都不願傳授給學徒的人悲哀地發現。別說那幾個眼睛尖的像小勾子—樣,平時恨不能把眼睛黏在他們身上的學徒,就連啥都不懂的村裏老農都能比劃兩下,還跑來問他們姿勢對不對。


    木匠:“……”


    別問了,別問了,再問心疾都快犯了。


    宣寧貼心地留了—段時間,讓他們稍微緩—緩,然後派幾個學堂的學生過去,說是要編纂—本《木匠基本技法》,還開出了高額稿費。


    另外,她還借學生的口告訴木匠們,這本書的目錄是以人名命名的,如果張三說的最多,那麽就是“張三篇”在最前麵,下麵是張三所說的所有小項。


    眾木匠:“……”


    他們還能說什麽呢?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也不差寫下來這—遭。


    往好裏想,這也算是著書立說,那可是頂頂有名的先生才能做到的,他們這些匠人能有這麽個機會,把名字留在書冊上,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往壞處想……人家也沒要什麽壓箱底的功夫,要的是最基本的東西,大家都會。這個錢自己不掙,可不就被其他人掙走了嗎?


    —時間,眾木匠紛紛積極響應,教材的編纂進行得極其順利,甚至已經出現了內卷的情況。


    幾個負責記錄的學生往往從天亮忙到天黑,連口水都顧不上喝。東西隻有那麽多,來得晚了就被別人搶走了。還有些人來晚了也不走,就倚著門框聽,然後各種挑刺,再擺出自己的方法,非說自己的方法好,讓幾個學生隻記下他的。


    另—個被挑刺的當然不願意,兩人吹胡子瞪眼,各自列舉對方方法的壞處和自己法子的好處,學徒們沒事就蹲在屋外,倒是學到了不少難得的經驗。


    宣寧開了個頭,其他的沒有管,任由他們自己發揮,她隻要最後的成品。她現在在忙另—件事情。


    護衛隊這次出門,他們在準備的同時,發現了自身許多疏忽的地方。


    比如,醫館、大夫這類和每個人都息息相關的領域,在莊子裏卻是—片空白,他們實在需要加強—下。


    宣寧站在農莊牆上,看著外出的護衛隊越來越近,還帶了不少人迴來,露出了個期待的微笑。


    來吧,她需要更多的人,然後才能做更多的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 桃之夭夭 朱白俊哲-天雨、殤貝 夏珃玖玖 小可愛投喂的營養液


    麽麽啾~


    第28章 、第 28 章


    醫學涉及到的東西又細又雜, 不僅需要眾多的知識積累,還需要時間和經驗的沉澱,是在漫長的以後才能見到成果的事情。


    但, 也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現在的農莊隻有江大和另外一個大夫,他當年是醫館的小夥計, 後來拜了師, 學了醫, 娶了師傅的女兒, 在師傅去後接手了醫館。兩人還育有三兒一女, 最小的孩子今年十二歲,最大的已經成了家。從小耳濡目染,都對治病抓藥有些了解。


    農莊僅有的小診所就是這幾個人撐起來的。雖然人少, 水平也有限,但莊子裏的人除非身體實在不舒服, 否則並不會去找大夫看病。不舒服了自己按按捶捶, 或者幹脆就忍著。


    這麽做的後果, 要麽不難受了,要麽忍習慣了,一部分把病拖嚴重了去求醫問藥,還有一部分依然覺得自己能忍。


    但總之,醫館這種吞錢的地方和他們關係不大。哪怕現在在農莊裏, 生活水平比以前好了不止一個檔次,醫館要價也算不上高, 大家的想法依然根深蒂固,就這幾個人倒也忙得過來。


    當宣寧對木匠不滿,采取了一係列措施的時候,木匠們群情激奮, 吵吵鬧鬧,醫館裏的一家人也在商量。


    他們見多了生老病死,見多了疾病麵前的人情冷暖。看見宣寧對木匠的態度和方法,他們也沒有盲目樂觀,覺得大夫少自己地位穩固。而是在深思熟慮過後,在技能大賽之前就找上宣寧,提出自家醫館要多招幾個學徒。但同時也小心翼翼地委婉提醒,學醫需要的時間較長,每一步都得穩紮穩打,不然以後都是一條條人命,急不得。


    宣寧:“……”


    她倒也沒有那麽急於求成。


    醫術事關人命,不能疏忽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他們畢竟是一家人,她也沒法把對付木匠的法子照搬過來。


    她又挑了一部分人去醫館當學徒,不同的是,這一批人裏除了常規的學徒,還有公認心細手腳麻利的護衛隊員,以及一部分年紀各異的女人。


    農莊裏的醫館是宣寧按照記憶裏的診所修建的。進門是把脈問診的桌子,一側是一整麵牆的中藥櫃,另一側是幾種西藥,種類不多,隻有退燒藥、治疫病的藥兩種,還放了些消毒用品。


    後麵還有一間屋子,起了幾個水泥床做病房,隔了一段距離還有隔離病房,以及一個空蕩蕩的藥品倉庫。


    此時,大夫陶濟正坐在桌前,茫然地抬頭看著宣寧,以及她身後高高低低的幾排人。醫館內看診的大堂很寬敞,今天也沒有病人,但依然被這些人擠了個滿滿當當。


    愣了一會,他才迴過神,急急忙忙把位子讓給宣寧,目光依然在那些人之間移動,疑惑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


    “這是?”


    “咳,”比人家原本說的數目多了幾倍,此刻被人當麵問起,饒是厚臉皮的宣寧也有些心虛。她輕咳一聲,指著幾個剛從學堂拽出來的小夥子,道:“這些是要跟著陶大夫的學徒。”


    幾個人早就得到了吩咐,此時一起行禮,齊聲喊道:“師傅。”


    “好,好。”陶大夫看了兩眼,就又把目光投向了剩下的那兩群人。


    護衛隊員們站得端端正正,自動排成了隊列,正好和旁邊的女人區分開了。宣寧指了指右邊的女人們,道:“這些人是未來的醫女,或者起碼要成為合格的穩婆。”


    鄉下人家沒那麽多講究,實在不舒服的,別管大夫是男是女,能給看病就行,尋常病症確實不必區分性別。


    但有些情況,區別很大。


    之前顧不上,現在莊子裏很安全,好吃好喝,原本就跟著宣寧的那一批人都有了自家的房子,晚上閑得沒事幹就開始造人,現在已經初有成效了。


    具體表現在,宣寧已經連著三天聽到了有人懷孕的消息。


    添丁進口是好事,宣寧的姨母笑才剛剛露出來,旋即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新問題。


    她的農莊裏……有穩婆嗎?


    這種問題就要問排骨,排骨頂著異樣的視線問了一圈,迴來告訴她,如果農莊裏有人要分娩,她的選擇有且隻有一個,那就是去請陶大夫的妻子,杜若。


    醫館裏,陶大夫捋著胡子不說話。


    宣寧勸道:“女子分娩如同過鬼門關,沒有穩婆看著是萬萬不行的,一個不好就是一屍兩命,莊子裏沒有專門的穩婆,隻有嫂嫂能幫著看一看。這人是越來越多了,嫂嫂難免分身乏術,要是有個萬一……”


    陶大夫捋著胡子歎了口氣,道理他都懂,但是……


    “那這些女娃娃……也是來當穩婆的?”


    四十歲來歲的那些好歹都有生育經驗,有些甚至連孫子都有了,來當穩婆也沒什麽。


    但這些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孩子呢?天天見血,不怕說出去不好聽嗎?


    “當然,”打頭的蓮花昂起頭,想起宣寧之前跟她說的話,壯著膽子顫著聲音道:“我、我還要做大夫,做女醫。”


    “胡鬧!”陶大夫一甩袖子,斥責道:“女人家家的,做什麽大夫!”


    蓮花縮了縮腦袋,猶自嘴硬:“怎麽不能做,嫂嫂醫術不比你好多了。”


    陶大夫:“……”


    他媳婦的醫術確實比他好得多。畢竟從小耳濡目染,他之前還隻是店裏小夥計的時候,也是他媳婦偷偷教給他,他才學了點醫術,也是因為這個,他才在一群夥計裏嶄露頭角,能拜師學醫,成了小有名氣的“陶大夫”。


    當麵被人說破,陶大夫窘得臉色通紅,他張了張嘴,想說“女人不該在家相夫教子嗎,學這麽多東西幹什麽”,餘光瞥見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的宣寧,一肚子的話梗在喉嚨裏,出口就變成了:“學醫又苦又累,要是能吃得了這份苦,你就留下吧。”


    最後幾個人是護衛隊員,他們學的更簡單:簡單的止血包紮、脫臼複位,以及一些可能需要的小技巧。為的是以後打仗或者出門在外,有同伴受傷的時候,他們能夠先行及時做一些處理,盡可能挽救同伴的性命,減少傷害。


    來的這幾個人要學得更細一些,他們分屬於不同的小隊,學成之後,每個隊裏也就都有了一名衛生員。沒來的其他人也要學,學的更簡單一點,萬一遇到了什麽事也能自救,免得一場仗沒戰死幾個,戰後一個個因為包紮不當流血而死。


    陶大夫低頭思索了一會,和三群人都說好來學習的時間和方式,就先讓他們都離開了。


    醫館重新安靜下來,陶大夫重新坐迴桌後,拿起沒看完的醫書繼續看。


    通往病房的後門處,一個極輕的腳步聲小心地響起,然後快速離去。


    陶大夫放下壓根沒看進去的醫書,透過醫館沒關的大門看著遠處,半晌,歎了口氣。


    夫人精於醫術,卻礙於女子的身份無法和他一起坐堂,替病人解決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成親之前,他笨嘴拙舌,不怎麽說話,她就把他當成了樹洞,經常趁師傅不在跑到他身邊,嘰嘰喳喳說著昨晚剛翻過的醫書,或者捂著嘴嘲笑某個學藝不精的師兄,得意地說如果坐堂的是她那要如何如何。


    他安安靜靜地聽,她快快活活地說,一晃就到了成親的時候。


    成親之後,正好也是他開始坐堂的時候。她總是纏著他問這問那,師傅不讓她學,她就偷偷地學,然後把問題告訴他,讓他去問。他們一起看醫書,一起並肩躺在床上,在熄了蠟燭的房間裏討論當天的病人。


    如果他在醫館裏遇見了個疑難雜症解決不了,她的眼睛會一下子亮起來,飯也不做了覺也不睡了,一邊嘴裏念念叨叨說著一個個藥方,然後又快速否定,一邊興奮地趴在桌上翻醫術,一定要找出個合用的法子來。


    有時候她找到了方法,會告訴他,他再告訴師傅。有的會被師傅否定,有的會被師傅誇獎,每當這時候,連著好幾天,她臉上總能掛著笑,比過年還高興。


    是什麽時候不再這樣了呢?


    陶濟看著天上的雲彩想了很久都沒想起來,隻知道他某天在家說起一個怪病,杜若麵露思索,幾息之後卻麵無表情地站起來,說要給孩子洗衣裳去。


    他那個時候才驚覺杜若變了。不是突然的變化,而是慢慢的,漸漸的,不再說起醫術了。


    等到女兒青黛出生,稍微大一點了,他教兒子們辨別草藥,青黛也湊過來學,被杜若看見了,挨了一頓打。


    杜若當時打得狠,哭得也狠,她一遍遍說,不知道在問誰。


    她說,你學這個有什麽用?有什麽用?


    她說,女人不需要有本事,因為所有本事都用不上。


    想到這兒,陶濟歎了口氣。


    但是青黛也愛學,青黛也在偷偷學。


    青黛學的比她兄弟還好。


    杜若也是愛醫術的,來農莊以後,有段時間他忙不過來,兒子還年輕,不頂事,她來幫過幾天忙,那幾天走路都帶風,臉上的笑比平時多了不少。


    農莊是宣寧的,農莊有了一個女主人,還有了不少做工掙錢的女人。


    如果……農莊多了很多女醫,他的青黛,還有杜若,是不是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醫館裏,談論她們學了許久的醫術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 伊少 小可愛投喂的營養液~


    第29章 、第 29 章


    農莊裏的人剛剛得知蓮花跑去學醫的事情, 一個比一個驚訝。她是村長的大兒媳,按照村子往常的慣例,她會是未來的村長媳婦。


    按照原來的軌跡, 按照所有人的預想,她會跟著她婆婆好好學一學, 到時候負責看顧著家裏, 幫著王大柱記一些瑣碎的東西, 到時候提醒他。或者代表王大柱去跟村裏的女人們說一些話。


    她會是族長媳婦, 她會是最好的賢內助, 會是村裏所有媳婦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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