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怡培父子在土倫住了幾天,用新的身份申領了護照。周怡培在火車站打聽了一下,原來從馬賽到巴塞羅那的郵輪需要提前一個月預訂,聖誕航班更是要提前兩個月。而坐火車需要繞很遠的路,正在發愁的時候,貝爾倫老人告訴他:店裏有個老主顧是菲圖的漁民,可以在迴去的時候帶他們橫渡整個巴倫支海,然後鑽進快成了湖的菲圖灣。周怡培趕緊托老人聯係了一下,得到了肯定的答複,不過人家隻管送到菲圖,後麵的事情還需要自己想辦法。


    反正也要等護照,周怡培幹脆真的客串起了外賣小子。整座土倫城也不過二十公裏方圓,他半個小時之內差不多可以送到任何一個指定的地方。主要的訂單來自東邊不遠的土倫大學,混熟了之後周怡培打算去試試能不能找個像樣點的工作。


    這幾天,老人們也越來越喜歡看上去活潑可愛實際上腹黑嘴甜的艾瑞克了,愛屋及烏地也接受了周怡培。因為艾瑞克連幼兒園的文憑都沒有,所以最終在民政局備案的屋主姓名還是更像法國人的joe de epail,而多事的民政官居然主動地免去了周怡培的燈塔巡視員的工作,理由是和學曆身份不符。


    12月20號,大概是這個日子吧,那位明顯在西班牙和法國之間捎帶私貨的漁老大半夜三更裏接走了周怡培父子。而艾瑞克又一次一直睡到了從船上下來的時候,他連那漁民的臉都沒看到。菲圖是東比利牛斯省的港口,很多山上的旅館和飯店會到這裏來采購海鮮,他們很幸運地在水產市場搭上了一輛馬上要迴利維亞的采購車。


    利維亞是在法國境內的西班牙鎮子,說的是古老的加泰羅尼亞語,據說他們既不認為自己是西班牙人也不認為自己是法國人,而叫自己加泰羅尼亞人。在周怡培幫著司機卸貨的時候,艾瑞克很乖地坐在門廊的欄杆上,一手抱著柱子,一手像日本的招財貓一樣搖著手,倒是吸引了不少客人。主人家一高興,專門給父子倆做了一條加泰羅尼亞烤羊腿。


    出了利維亞又是法國,然後在普奇塞達再一次進入西班牙,這裏離烏戈爾鎮就隻有二十英裏了,有郵政車每天下午到那裏。烏戈爾是個隻有土倫的一百分之一大的小鎮,比起伊佩家的唐伯萊內島大不了多少。不過那位主教大人卻不好找,周怡培抱著孩子挨家挨戶地搜遍了鎮上了的三家酒吧,才逮到爛醉如泥的格拉諾列爾斯主教。


    為了把主教大人搬迴鎮子南邊的教堂,周怡培特地借了酒吧的獨輪車。這種運輸工具已經很少有農民使用了,酒吧老板放在店裏不過是為了增加一點曆史情趣。人事不知的格拉諾列爾斯主教四仰八叉地睡在車鬥裏,艾瑞克坐在他肚子上麵,一路走一路叫“聖誕快樂,紅包拿來!”


    迴到教堂,倒是還有幾個看起來守規矩的修士等在裏麵,他們準備了一種很奇怪的醒酒湯。看來這位主教經常喝醉,而用亂七八糟的東西熬醒酒湯給他喝,已經成為無聊的修士們一個很不錯的娛樂節目。看著主教喝了不知道存了多久的洗腳水後吐得人神共棄的樣子,艾瑞克第一次在教堂裏懺悔,如果不把他弄迴來大概會好一些吧。


    不過,人家早就習以為常了。第二天早上,不光那一定會遭受神罰的汙漬被清掃幹淨了,連主教大人也換上新袍子帶領著早課,一點宿醉的樣子都沒有。


    “哦,我的老朋友,你好,看到你氣色這麽好真是令人高興,上帝也會為此開心的。”


    被搶了台詞的周怡培呃了一聲,摸了摸鼻子,猶豫了會,打算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不過,看到他似乎要說話,格拉諾列爾斯主教連忙拉住他的胳膊使勁地搖晃,“哦,你要捐獻麽?上帝會更加高興的,不管你要捐獻的是什麽,都是對神唯一的忠誠,理應得到最高的榮譽。”


    周怡培一陣牙疼,現在他幾乎一文不名,甚至還欠著聖馬洛的供貨商好多法郎呢。“什麽?你要指定捐獻?看來你有大計劃啊,來,我們到後麵說,廳裏麵太冷了。”格拉諾列爾斯主教見到他還要說話,更加著急了,連拖帶拽地往辦公室鑽,可是他那被酒精掏空了的身子怎麽可能拉得動練氣有成的周怡培。情急之下,他隻好抱起了艾瑞克一麵跑一麵喊:“你說要捐獻一個幼兒園?那真是太好了。”


    好什麽好,鎮上都幾個幼兒園了!神父們知道主教大人是丟臉丟瘋了,隻能搖搖頭各自散了。隻有周怡培幾步趕了上去,他倒不是擔心兒子,不過要是土倫的那些老人知道自己把小家夥丟了,那還不把自己塞到絞肉機裏麵去啊。


    “好了,嗚,沒想到你還真沉。”鑽進辦公室的格拉諾列爾斯主教喘著氣放下艾瑞克,然後坐到辦公桌後麵,隨手拉過一張紙一邊念一遍寫:“茲同意持照者……”


    “主教閣下……”周怡培還是沒有能夠說話,因為那主教搖頭晃腦地打斷了他。


    “我知道,我知道,joe de epail爵士,你說什麽我都同意。”


    這就同意了?周怡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我同意捐獻一個幼兒園,不過,不是在烏戈爾,而是在安道爾。”


    “好的,安道爾,同意持照者joe de epail爵士獲得安道爾教會……”格拉諾列爾斯主教正要寫幼兒園的時候,艾瑞克突然叫起來:“不行,我還要小學、中學、大學,我要全部!”


    “好吧,全部,全部之權利……哦,不對,寫錯了,應該是幼兒園和小學……”格拉諾列爾斯主教搖著頭,把這張紙放過一邊,又拿了一張紙重新寫起來。


    周怡培看了看艾瑞克,擊掌為賀,這就是後來爭論不休的安道爾教權案的真實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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