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通過葉家村的事情後,他的確是對朝廷感到失望,大明的腐敗已經到了極致,是從上而下的腐敗。而且看情勢,完全不是皇上不清楚,洪承疇敢肯定,皇上心裏也是明白中原地區的情況。


    可他卻毫無作為,或許應該說他也是無可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朝中大臣個個貪汙已成風氣,想要剔除何其容易。


    洪承疇暗歎一聲,對毛文龍搖搖頭言道:“不是痛不痛快的事情,是可惜!唉……。”


    望著洪承疇落寞離去的背影,毛文龍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微笑。從他剛才的表現來看,毛文龍已經可以確定,洪承疇是的的確確與朝廷分割開來了。


    而這也就意味著,洪承疇心裏以後不再對朝廷有任何的糾葛。苦痛早晚要經曆,心裏的疙瘩徹底解開了,才能在以後的日子裏坦蕩生活。


    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毛文龍神情輕鬆,背著手慢悠悠的晃迴他的大帳之中。


    徐州雖然算不上繁華之地,但對於毛文龍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而且越是落後的地方,他管理起來更為容易。至少那些大家士族,或者地主沒有那麽大的反抗能力。


    這也就意味著毛文龍可以在徐州這片已經半荒廢的土地上,肆意的開墾改革。改革向來都是曆朝曆代的難題,可一切從頭開始卻要容易得多。


    徐州如今可謂是赤地千裏,荒無人煙,除了徐州城內或許還有些官兵與百姓。估計此刻逃的逃走的走已經差不多了,這樣的情況才符合毛文龍的要求。


    一路日夜兼程趕來,覺都沒能好好睡一個,毛文龍這會早已困頓,迴到帳中便立刻躺下休息。


    掃除方圓十裏之內的盜賊,並非一時半刻就能搞定,沒個十來天的休想完事。毛文龍自然大可放心休息,可他剛剛躺下不久,原先駐紮在徐州的徐敷奏便匆匆找了過來。


    徐敷奏先前就奉命領兵兩萬前來徐州支援,一起防衛徐州不讓官兵或者農民軍禍害。從兩天前他便已經聞知毛文龍從葉縣啟程,要來徐州的葉家村。


    他也是好一番打聽才知道葉家村在什麽地方,安排好軍中的事物之後,他便匆匆趕來與許久未曾見麵的毛文龍見上一見。


    得知徐敷奏到來,毛文龍本來困頓得很,卻在頃刻間困意散盡,他精神奕奕的接見了徐敷奏。


    大帳之中,毛文龍居於首位,上下的打量著徐敷奏。這家夥倒是沒有什麽變化,就是黑了一些也更壯實了一些。


    毛文龍走上去兩拳輕砸在他的胸口,‘啪啪’兩聲確實很壯。他笑道:“怎麽樣?在鹹陽那邊還好吧?”


    徐敷奏嗬嗬傻笑,毛文龍對他的關心,他完全感受得到,八尺粗的漢子愣是被感動得老淚差點就流出來。幸好,最後徐敷奏還是忍了下來。


    他點頭言道:“好,鹹陽城如今完全按照總兵的規矩辦事,百姓,將士都很好。”


    徐敷奏這會倒是樸實起來,鹹陽城一年來耕耘有方,又沒受到外界戰亂的影響。雖然還未能比得上葉縣的繁華,可在陝西地界上,絕對是一個天堂的存在。


    百姓口口相傳之下,鹹陽城早已成了那些流民的首選安身之所。無奈小小的鹹陽城根本就安置不了那麽多人,如今更是已經人滿為患,給徐敷奏管理上帶來了諸多的不便。


    他也依照毛文龍的吩咐,時刻在招攬那些有一技之長的人才,可惜這種人卻少之又少。


    徐敷奏不太懂得說話,這點毛文龍還是清楚的,他也從徐敷奏那簡單的表達當中看到了鹹陽城是真的很好。


    兩人隨後便坐下來閑聊,當然是毛文龍問,徐敷奏答,誰叫徐敷奏本身就是一個悶葫蘆。


    “報!”軍大帳外忽然傳來浩大低沉的聲音。


    “進來!”毛文龍抬頭看了一眼,隨口喊了一聲。


    浩大的身影出現,他進了大帳之後立刻抱拳稟道:“總兵,剛剛收到陳大哥的消息,他急需一萬將士的支援。”


    “哦,有那麽大的山賊嗎?”毛文龍微微有些訝異,陳繼盛居然需要一萬士兵的支援?


    浩大搖搖頭說:“聽傳訊之人所言,似乎不是要對付強盜,而是陳大哥他們碰到一夥官兵落草為寇。這夥人據觀察足有幾千之數,為了確保不讓他們四散而逃,陳大哥才需要一萬兵力前去支援。”


    毛文龍遲疑了片刻,他起身言道:“立刻下令,全軍拔營出擊。幾千人可不是小數目,萬一四散而逃那可就難辦了。”


    沒想到毛文龍居然要全軍出擊,浩大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本來是想勸毛文龍不用如此勞師動眾來著,但細想之後,浩大還是什麽都沒說,領命下去辦事。


    徐敷奏自然也跟著前往,大軍半個時辰後便開拔。葉家村的葉洪帶著幾百村民出來相送,問及毛文龍需不需要幫忙。


    毛文龍婉言拒絕,開什麽玩笑,區區幾千落草為寇的官兵而已,又不是後金軍有必要請人幫忙嗎?


    這夥強盜距離葉家村隻有五裏路程,由於是在荒原當中,路還算不難走。等大軍抵達地方與陳繼盛匯合,毛文龍發現這裏居然是一個軍堡。


    根據陳繼盛的介紹,這裏先前一直是朝廷屯兵的地方,後來由於上級克扣軍費,讓這些將士無以為繼。走投無路之下發生了兵變,軍堡的將領被殺,然後由三個被推選出來,算是德高望重的人統領。


    這些官兵一反,便再沒有朝廷撥付的糧草,軍堡裏幾千人口頓時無以為繼。後來便開始當起了強盜,幹起不法的勾當,禍害遠近的百姓不淺。


    葉彥向毛文龍稟道:“總兵,這是徐州屯兵軍堡,強盛之時,這裏的官兵多達三萬餘人。後來因為軍堡裏的將領吃空餉太多,導致官兵越來越少,走的走逃的逃隻剩這幾千人。餘下的這幾千人卻不肯就這樣離去,他們聯合起來斬殺軍堡裏的將領,直接造反。此後,他們便開始不斷的襲擾周邊遠近的村落,比之普通的強盜還要兇殘得多。”


    提起這徐州軍堡,葉彥的神情很是激動,他可是清楚的記得,正是因為這徐州軍堡官兵的叛變,才給葉家村造成不可磨滅的災難。


    毛文龍淡然的點點頭,再厲害的強盜在東江軍的鋼刀之下,也隻有乖乖受死的份。區區幾千強盜而已根本就不足為慮。他當即便下令給陳繼盛:“兵權交給你,該怎麽辦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陳繼盛嘿嘿的陰笑兩聲,連連點頭表示明白,接過毛文龍給他的兵符,興衝衝的出去。


    徐敷奏顯然是一個閑不下來的人,他連忙向毛文龍請命,在得到毛文龍的首肯之後便匆匆追隨陳繼盛而去。


    毛文龍平靜一下心情,而後便向葉彥問道:“這裏有多少強盜,你心裏可有數?”


    葉彥臉露苦笑,他遲疑片刻後迴稟:“多如牛毛,數不勝數!”


    這樣的迴答立刻就讓毛文龍眉頭大皺,他沉吟道:“多如牛毛,數不勝數是何意思?”


    “唉!”


    一聲輕歎之後,葉彥才一臉悲痛的言道:“曾聞陝西便是災情最為嚴重之地,可能總兵有所不知,其實天災之下,豈止陝西受災嚴重。陝西到底有多嚴重屬下也隻是耳聞,但徐州的災情卻是屬下親眼所見,親身經曆。”


    “自天災人禍之後,百姓不甘白白餓死,也有不甘被朝廷的鷹犬欺淩者,所以紛紛出逃。從東邊逃往西邊,從西邊逃往東邊,總之一旦出逃,便是惑亂的根源所在。”


    毛文龍覺得葉彥所言有理,也對他接下來要講的事情有興趣,隨後便讓他繼續講下去。


    葉彥也不再有任何的顧忌,他滔滔不絕的言道:“百姓逃來逃去,便讓原本的村子開始荒落,田地沒人耕種,沒人照看。所有人都不事生產,可為了活下去,這些人便開始起了歹心。由此便開始產生獨行盜,家族強盜,村莊強盜,這樣一來大家都成了強盜,日子一久便也不好過,所以這些人便又開始把目光放到那些稍有積貯之民的身上。”


    說到這裏,葉彥的情緒很是激動,他一口氣未能喘過來,連續一陣強烈的咳嗽後才緩過氣。


    平靜下來之後,葉彥神情落寞的說:“就像我們向來循規蹈矩的葉家莊一樣,便成了這些各路強盜的香餑餑,眼中的肥羊!”


    聽到這裏,毛文龍已經大概了解了葉家村所麵臨的痛苦。這其實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道理,開始流亡的百姓,他們死於饑餓與死於盜匪不都一樣要死。


    而很顯然,死於盜匪的話還能飽餐而死,可要是不為盜匪的話,就隻能活活被餓死。在隻能兩者選其一的情況下,傻瓜都懂得選擇怎麽樣的一種死法。


    而葉家村遭此劫難,顯然是他們應該還算富餘的一個村落。在這樣的大環境之下,葉家村居然能夠保持富餘,顯然內中有玄機。


    此刻,毛文龍對這些尤為感興趣,葉家村他也親眼目睹過,的確有別於別的村落。毛文龍光是從那些普通的村民身上便可看出一二來。


    這裏麵必然有玄機,毛文龍心裏存了好奇心。他決定一探究竟,葉縣的繁華是他的努力以及後世的一些知識,才能夠造就如今這番景象。


    而葉家村顯然沒有他這樣的本事,可卻偏偏在這遍地災荒的年代裏,依舊可以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這裏麵必然是有講究?


    沉吟半響,毛文龍打斷了葉彥的思路,滿臉凝重的說:“你們葉家村的遭遇確實令人唏噓,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從此以後你們將不會再受到任何外界的襲擾。”


    葉彥堅定的點頭,他絕對相信毛文龍能夠做到,旋即便拜謝!


    毛文龍上前扶他起來,輕言道:“如今我有一事很好奇,不知道你可否為我解惑?”


    葉彥連忙抱拳迴禮:“總兵大可不必如此,隻要是葉彥所知的,定知而不言,言而不盡!”


    “哈哈哈……好!”毛文龍很是開心。


    他稍微組織一下語言,然後言道:“你們葉家村在這災荒之年,卻獨樹一幟,不像其他的村子那樣受到天災的影響。我觀你們村子裏的村民,沒有一個像是餓過肚子之人,這是為何?你們的糧食從何而來?”


    葉彥聞言頓了一下,然後臉上露出一絲驕傲的神色,他有些得意的迴稟:“總兵有所不知,其實連年的幹旱的確給中原地區帶來了災難。可事在人為,人定勝天,單單隻是幹旱的話,問題並不大,因為我們的老爹就是治水出身,他懂得如何利用有限的水源來灌溉農田。所以我們葉家村根本就不愁糧食!”


    “治水?”


    毛文龍皺起了眉頭!


    見到毛文龍似乎很疑惑,葉彥趕緊繼續講道:“當然,僅僅依靠水源的灌溉還遠遠不夠,但這是最為重要的一個環節。莊稼少了水源活不了,而一旦有了水源,那麽還需要種植莊稼的技術,這些我們葉家村的人都懂得。而最主要是我們葉家村這裏並沒有蝗災出現,不像那陝西,聽說那裏都遭過兩次蝗災。”


    葉彥這番解釋讓毛文龍不禁大喜,種莊稼的高手,又懂得治理水源,他需要的正是這樣的人才。遲疑了片刻,毛文龍開始尋思著要不要讓葉家村的人來管理他治下的所有土地?


    許久後,毛文龍認真的問葉彥:“如果我讓你們葉家村來管理徐州所有的田地,你們能不能照看得好?”


    葉彥顯然很是意外,他愣神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苦笑著搖頭言道:“總兵有所不知,如今的徐州並非所有的田地都適合耕種。有些地方地勢較高,還有距離溪流較遠,引水困難的地方都不適合耕種。還有……。”


    葉彥顯得很是遲疑,他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


    毛文龍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葉彥這才繼續言道:“還有一個最為重要的問題,如果需要在徐州大麵積的耕種,那麽必須得對徐州境內的黃河喝道進行清淤。不然河道堵塞嚴重,會經常河水泛濫,掩掉我們耕種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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