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漫漫,沒有太多亮光,可是她走的地方,好像就是光明的方向。


    第40章 白玉入夢


    都說“曲徑通幽處”,沿著山門洞開後的那條蜿蜒小道一直往前走,撥開重重的瘴氣和叢生的荊棘,果然看到了一個風景秀麗的世外桃源。


    這個地方比之前幾人經過的山洞要寬闊得多,光線雖依然算不上明亮,卻有淡淡的青色光點在空中輕緩地飄浮著,仿佛夏日夜間的螢火,又像天上的點點繁星,看著如夢似幻。


    腳下是鬱鬱蔥蔥的草色,石壁上開著姹紫嫣紅的嬌花,偶爾還會有幾片花瓣從枝頭徐徐落下。輕薄的霧氣悄悄鑽進鼻尖,帶來一股清淺自然的香氣,尤其沁人心脾。


    剛踏進來的時候,葉寒霜還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惕,眼神銳利地四下打量,握劍的手也繃得緊緊的。


    但過了許久,依然是風平浪靜沒有發生任何異狀,她便也稍微鬆了一口氣,輕聲感慨道:“這個地方倒有些——小心!”


    她剛說了半截,就發現站在身側的宋清台猝然向後倒仰,於是剩下的話就硬生生地拐了個調,眼疾手快地立刻伸出手,牢牢撐住了他的身體。


    一貫清冷的青衫男子此刻雙目緊閉,渾身都卸了力氣沉沉地壓著葉寒霜半邊手臂,一副人事不知的樣子。


    葉寒霜心中大驚,正要探查一番他的情況,餘光一瞥,原本好端端立在另一邊的少年竟然也跟著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常師弟!”


    她隻好先把宋清台安置到一邊,又飛快地扶住常恨天,讓兩個人並排倚靠在石壁上,然後穩住自己的心神,先檢查了一下他們的身體狀況。


    脈象正常,鼻息平穩,而且麵色紅潤,沒有任何異常跡象,就像是——像是睡著了一樣,但就是怎麽叫都叫不醒。


    難道是方才中了秘境中迷香之類的東西嗎?


    可若真是如此,為什麽隻有他們兩個中了招,而自己明明沒有刻意屏息,卻能安然無恙呢?


    葉寒霜百思不得其解,正想四處搜尋一番尋找線索,然而就在這時,兩個昏迷的同伴身前居然同時憑空出現了兩盞幾乎一模一樣的白色燭燈!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宋清台的那一支白燭燃燒平穩,火苗幾乎沒有任何偏移。而常恨天的那一支一直在不停地跳動,明明沒有一絲風吹過,火光卻能兀自搖曳,襯得他的臉色也忽明忽暗。


    緊接著,原本漫無目的四處漂浮的點點青色螢火也開始有規律地遊走起來,光點越聚越多,最後竟在半空中聚成了兩行清晰可辨的小字:


    “身陷長眠燃燭滅,得償所願破夢來。”


    葉寒霜不自覺地托著下巴,在口中輕輕地跟著念了一遍,而後腦海中靈光乍現,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所以宋清台和常恨天的突然昏睡,正是因為陷入了秘境中的迷夢。而自己沒有任何反應,則是由於身上帶著那個能夠解夢的白玉環。


    身陷長眠燃燭滅,這半句詩就意味著,兩支蠟燭燃起的火焰顯示的是兩個人在夢境中的不同狀態。倘若燭火最終熄滅,那個人便會長眠不醒!


    推測到這裏,葉寒霜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若是尋常的那些危險,不論是陣法還是妖獸,尚能幾人同心協力一同渡過難關。可是眼下的夢境隻能親力親為,一旦泥足深陷,旁人又該如何幫忙呢?


    “得償所願破夢來,這話又代表了什麽意思呢?”


    “意思應當是,唯有得償所願,才能破除執念,從夢境中逃脫出來。”一個男子冷冽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緩緩響起。


    葉寒霜驚詫地迴過身一看,眼中立刻閃過一絲驚喜,“宋道友你醒了?”


    然後她下意識地就轉頭看了一眼與宋清台同時沉睡的少年,卻發現他依然不省人事,而且唇無血色滿頭冷汗,一張臉已經變得極其蒼白。


    更糟糕的是,他身前的燭火已經燃燒了大半,那一簇火苗仿佛正在被疾風吹過,瘋狂地左右搖擺發出“刺啦刺啦”的響聲,眼看就要熄滅了。


    葉寒霜心中一緊,立刻追問道:“宋道友,不知你方才是如何從夢境中成功脫困的?”


    “我心中所求,是仗劍行天下,素手護蒼生。在剛剛的夢境之中,我奮力逃出重重圍堵,執劍斬殺妖魔邪祟,與道友們一起平天下救世人,是為得償所願,所以就醒了過來。”


    “也就是說,若對心中所願遲遲求而不得,等到燭火熄滅,便會永困夢中!”葉寒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麵色沉重地補充道。


    “沒錯。”宋清台神色凝重地看向那盞不斷跳動的燭火,“沒想到常道友小小年紀,心中執念竟然這麽深。而我們身處局外,除了等他自己從夢魘中清醒,什麽也做不了。”


    什麽都做不了嗎?


    葉寒霜的眉頭立馬擰緊了。


    而後,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亮,馬上從懷中掏出一枚晶瑩剔透的小巧玉環。


    “差點忘了,我這裏還有個白玉環,是琉璃玉的一部分,據說是能解夢的寶物。不知道現在拿給常師弟,會不會有一點幫助。”


    她猶豫了一瞬,但看著那即將熄滅的殘燭,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咬咬牙,徑自把白玉環塞到少年的手心。


    不料,那冰冷的玉石剛一碰到常恨天修長的手指,葉寒霜的眼前就立刻閃過一道極其晃眼的白光,強烈的刺激直接讓她合上了雙眼。


    “葉道友!”


    模模糊糊間,她似乎聽見了宋清台的一聲大喊,隨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華麗的府邸之中。身前是水榭香堤,身後是一間裝飾奢靡的廂房,外麵的大門並沒有關嚴實,還能隱隱約約聽見裏麵男女甜蜜的打情罵俏聲。


    偷聽別人的閨房之樂可不是君子所為,葉寒霜麵上流露出一絲尷尬,下意識地就要退開,但是裏麵女子接下來說的一句話,卻引起了她的高度警覺,連腳步都頓住了。


    “要我說啊,師姐你對那個姓常的,真的是仁至義盡了。這麽多年來,你對哪個寵兒像對他這麽上心過?抓來這麽久了,好吃好喝伺候著,就算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吧,結果他非但不感激涕零,居然還敢出手傷你。”


    姓常的?


    常恨天?


    葉寒霜眼底輕微一動,這到底是什麽地方,難道常恨天也在此處?


    她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四處看了看,找了個隱蔽的位置,一邊用餘光小心留意有沒有人經過,一邊豎起耳朵繼續聽裏麵的人談話。


    “就是啊主人,這樣不識抬舉的東西,幹脆殺了算了,有奴陪著您還不夠嗎?”先前說話的男子故意掐著嗓子,嬌滴滴地撒了一句嬌。


    結果下一刻,隻聽“哎喲”一聲,男子似乎是被一腳踹到了床下,發出沉悶的一聲巨響,隨後便哀切地連聲痛唿起來。


    “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教我做事?也配跟他相提並論?”尖利跋扈的女聲驟然響起,看樣子應當就是那位“師姐”了。


    “主人息怒,是奴該死,是奴說錯話了!”男子戰戰兢兢以頭搶地,發出的“砰砰”聲響聽著都讓人心驚肉跳。


    “好啦師姐,幹嘛發那麽大火呀?青黛雖然樣樣都比不上你那個小心肝,但好歹是隻聽話的狗啊。”先前那個師妹輕笑一聲,出來打圓場了。


    “那個常恨天嘛,美則美矣,卻是朵帶刺兒的花,這麽久過去,軟的硬的都試了一遍,你看他什麽時候給過咱們好臉色了?”


    “嗬,”迴答她的是女子的一聲輕哼,“這迴我把他骨頭全打斷,鎖在後山了,讓他像一隻狗一樣,隻能向我搖尾乞憐!”


    這簡直是禽獸!


    葉寒霜在門外聽得氣血翻湧,但冷靜下來之後,她皺眉思索了片刻,頓時有些恍然。


    所以現在,自己是誤打誤撞,跑到常恨天的夢境之中了嗎?


    原來白玉環的解夢竟是這個意思。因為少年孤身一人深陷夢魘無法掙脫,於是便讓旁人入夢,以局中人的身份幫他得到心中所求,也就能助他逃離夢境了!


    隻不過這樣意料之外的入夢,到底讓她撞破了少年心中隱秘的陳年往事,讓葉寒霜多少有些為難和抱歉。但眼下為了能讓常恨天在燭火熄滅前盡快清醒,也隻能如此了。


    她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而房間裏麵幾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哎喲,師姐你倒還真狠得下心啊!”聲音嬌甜的女子忍不住咯咯地笑起來,“隻不過,你可得悠著點兒。要是把人玩壞了,那我可要心疼的。”


    “這個我當然知道,他如今年紀還小,過早泄了元陽便做不了上好的爐鼎了。不過占些便宜還是使得的,我有分寸。”


    “年紀小才好啊,長大了便成了硬邦邦臭烘烘的大男人,沒意思透了。你看那小子現在,一身的冰肌玉骨,腰肢纖細身段修長,這才配讓咱們賞玩呢!”


    “哈哈哈哈,知我者師妹也!”那師姐也跟著笑起來,“不過你倒提醒我了,我知道有種毒蠱,一旦吃了便能讓人一直保持少年模樣,再也長不大。等我研究出來,倒是可以在他身上試一試。”


    說著,她又忍不住冷哼了一聲:“等著吧,我總有辦法讓他乖乖聽話!”


    “好了,你也別苦著張臉了,管好你的嘴,我是不會虧待你的。剛才踢疼你了?”


    下麵這幾句話顯然是對剛剛那個叫青黛的柔媚男子說的,於是那人立刻就從地上爬了起來,受寵若驚地迴道:“奴不疼的,奴受得住。”


    說話間,他又趁機柔弱無骨地攀上了女子的肩膀,接下來房內便又是一陣淫聲浪語。


    葉寒霜隻覺得一陣反胃,看來此處已經探聽不到其他有用的消息了,那麽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到常恨天。


    她強壓下心頭的怒氣,一個飛身朝著後山奔去。


    這座宅院看著富麗堂皇,後山其實並不算大,所以葉寒霜隻是稍微繞了一圈,就大致確定了少年被關押的地方——一個裝著鐵柵欄的山洞。


    而且她們似乎並不擔心裏麵的人出逃,此地沒有用修仙界常有的封印或者禁製,而是直接拿一把大鎖鎖住了鐵門,這倒給葉寒霜行了很大的方便。


    她四下張望了一陣確保沒有人看見,然後直接就拔下頭上的珠釵,用尖銳的那端一探,輕輕鬆鬆地就把鎖撬開。


    悄無聲息地進去之後,她又從裏麵伸出手把鎖恢複原樣,這才轉身快步走進這座洞穴。


    山洞裏麵的光線很弱,葉寒霜眯著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這種昏暗。而當她看清前麵的景象時,幾乎立刻就睜大了眼睛。


    即便她之前對常恨天的身份和行為有所懷疑,即便兩人相處的時間不長,暫且達不到交心的地步,但眼前的場景還是讓她氣得渾身發抖。


    少年此時看起來年紀更小,頭發散亂,身上隻著一件薄薄的外袍,露出來的地方全是被鞭打過的痕跡。


    這些新傷舊傷交錯在一起,想必渾身上下都是傷痕,但那張臉卻完好無損,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依舊散發出一股逼人的豔麗。


    而常恨天的手和腳都被長長的鐵鏈鎖住,看上去活動很是受限,身前還放著一口大盆,而那上麵的吃食竟是絲毫未動。看他麵色蒼白毫無人色的樣子,大概也已經是許久沒有進食了。


    見有人出現,他的臉上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隻是掀了掀眼皮,冷冷地道:“你們還有什麽醃臢手段,盡管都使出來吧。”


    明明應當是很有氣勢的一句話,卻連聲音都是嘶啞的。


    葉寒霜深吸了一口氣,直截了當地道:“我不是她們的人,我是來帶你逃走的。”


    按眼下這種狀況,常恨天的心中所求幾乎顯而易見,無疑是從這個鬼地方逃出去。那麽她隻要幫他做到這一點,應該就能讓他得償所願破夢而出。


    一聽這話,少年似乎才來了那麽一丁點興趣,直起身子問道:“你不是合情宗的人?”雖是疑問的一句話,語氣卻帶著肯定。


    葉寒霜點點頭,“我隻是碰巧經過此地,你就當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吧。”


    常恨天忍不住嗤笑一聲:“我看你周身一點靈力都沒有,就是個凡人,這樣和我雙修,也沒有多大用處,還是別為我冒這個險了。”


    葉寒霜一麵思考該怎麽解決這幾根看上去像是用重金打造的鐵鏈子,一麵皺眉反駁:“我不修煉,真的隻是想救你出去。”


    “不修煉?”


    少年身形一滯,很快又彎起了嘴角,眼裏蕩起盈盈春水,笑眯眯道:“那也行,我看你生得好看,也合我眼緣,要隻是想碰我,那麽現在就過來吧,我骨頭都斷了,不會反抗的。”


    話音未落,他就用自己的斷手,艱難地把身上鬆鬆垮垮的薄衫拉得更開,露出裏麵的好風光。那種似嗔似怒的勾引神色出現在少年人精致青澀的臉上,多少有些怪異,但更多的是誘人。


    他似乎天生就知道該如何蠱惑人心,也在嫻熟地運用著自己的美色,眼波流轉之際便是活色生香。


    這是把自己當成什麽人了,風流的急色鬼采花賊嗎?


    頭迴有這種體驗的葉寒霜有點想笑,扯了扯嘴角,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


    因為她很清楚,這樣下意識的想法其實恰恰說明,少年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被人覬覦,被人掠奪,並且在很多時候,都無能為力。


    葉寒霜忍不住歎息一聲欺身上前,隨後立刻就察覺到有一股冷風狠狠地朝自己襲來,還帶著牽動鎖鏈發出的叮當脆響,常恨天出手了!


    而她反應很快,立刻毫不費力地把少年鋒利的手刀徒手截下,然後手腕一翻,又輕柔地攔下了他的所有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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