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萬眾矚目下,葉寒霜率先出手了!她和龍吟各占著一個木樁,距離很近,兩人又都沒有武器,因此完全就是近身肉搏。


    她的招式快如疾風,而且變幻莫測,有時化拳為掌,有時以手為刃,皆帶著扛鼎拔山的陣勢。而龍吟則應對得不慌不忙,麵不改色地照單全收,足見太極功法的玄妙。


    她的身法形如鬼魅,梅花樁落腳的地方不大,前麵兩場的修士在上麵行走尚且不易,可葉寒霜卻是如履平地。


    每迴發起淩厲的攻勢後,眾人總以為她要不小心掉下來,正捏著一把汗呢,她一個旋身,雙腳又穩穩地落到木樁上,再繼續向前劈出更淩厲的一掌!


    一時之間,擂台上下都無人說話,隻聽見兩人拳腳相接的啪啪聲,又沉又悶,像是重重砸在了每個修士的心頭。


    修仙之人大多都有自己的本命武器,便是沒有,比試時也會選一件趁手的兵刃。或是刀,或是劍,也可以是鞭子,每迴打鬥便依靠劍招刀式,有多久沒見過這種如同疾風驟雨般的直接打法了。


    拳拳到肉,掌掌刺骨,旁人看起來簡直是觸目驚心。


    流仙門的薑柳兒都已經心疼得不忍看了,可即便是閉上眼,那劈裏啪啦的聲音還是能傳進耳朵裏,聽得她心如懸鼓砰砰直跳,就怕葉道友有什麽閃失。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香爐裏的一炷香已經燒了一半,兩人打得不可開交,可是龍吟依舊牢牢地紮根在最開始的那個木樁之上,沒有往後挪動分毫。


    “怎麽辦啊?這個龍吟太邪門了,葉師姐打得那麽兇,他居然根本不動彈!”林承碧已經急得嚷嚷起來。


    越修默也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臉,眉頭皺成一個“川”字:“太極功法最大的特點就是能煉成一道極強極厚的屏障,能卸力轉力,把對方的攻勢挪到別處來保護自己。小師妹的拳腳攻不破這道屏障,自然無法打退龍門主。”


    “啊?那豈不是白打了這麽久?”林承碧偏頭看了眼香爐裏的香,更慌張了,“而且龍門主修為是金丹中期,隻怕比葉師姐抗打多了。”


    “先別著急,”林承天卻比他們冷靜得多,輕輕撫了下腰間的長刀,神色十分篤定:“葉道友心裏自有分寸,她決不是一個會做無用功的人。”


    葉寒霜當然沒有在做無用功,而且她和龍吟雖是肉搏,但有一腔真氣頂著,最多也就受點皮肉傷,隻是看上去嚇人罷了。


    事實上,她從在茶館對峙的那一刻開始便知道,此人的防禦屏障太過滴水不漏,僅靠一般的攻勢根本打不破。所以她方才使了這麽一大通蠻力,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借機破壁!


    而就在這時,龍吟平靜淡然的麵孔上也陡然出現了一絲裂縫。


    他終於發現不對勁了。


    他最引以為傲的太極屏障竟然開始緩緩波動,而且這股波動越來越大,似乎有許多細小的劍氣刺在其中,悄悄地探出頭來,在上麵來迴穿梭。


    這些劍氣不算太鋒利,一股兩股也成不了氣候,可耐不住積少成多,細細密密連成一片,從而引發了巨大的震蕩!


    原來方才那些交手的拳腳,不過是表象。葉寒霜用的是滲透式打法,在一拳一掌中,在每一次旋身的時候,早就把劍氣悄悄植入他的屏障,等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這根本就是溫水煮青蛙!


    劍氣太多太密了,卷起罡風陣陣,來勢洶洶根本攔不住,屏障也搖搖欲墜幾近碎裂,強大的力道無法運轉到別處便猛烈地晃蕩起來於是——


    龍吟退了!


    他一個趔趄,就往後退了一步。


    雖然隻是後退了一個梅花樁,尚且還有兩步可退,但依然讓場下一陣嘩然,而龍吟心裏的震驚比起眾人來隻多不少。


    他見識過太多的劍氣,經曆過太多的刀鋒,也不是沒輸過。


    可是以往落敗,通常都是迫於對方實在過高的修為,而像葉寒霜這樣修為不如他,劍意卻讓人心生膽寒不得不退的,還是第一次。


    於是龍吟眼中瞬間浮現出滾滾的戰意,當即把全身靈力攬到一處,匯集於胸前,蔚藍色的光點便迅速在梅花樁上浮動閃耀。


    而後他雙手內扣翻轉,左臂往外推開又收迴,動作行雲流水,威勢驚天動地。


    “雲遮霧罩!”


    刹那間風起雲湧,濃密的烏雲連綿不絕,攜著隱約的幾聲悶雷迅速靠近,嚴嚴實實地擋住了西邊的日頭。梅花樁之上霧氣繚繞仿佛仙境,眾人甚至已經看不清上麵的兩個身影。


    而葉寒霜處在迷霧之中,她的視線被全部遮蓋,所有的攻擊都被牢牢限製,每一道劍氣都像是陷入了沼澤,得不到任何迴音。


    但在這樣的情形下,她的頭腦反而更加清醒,立刻把渾身上下所有的精純內力凝於手指,閉上眼,心中的劍意便如同大江大河奔騰入海滔滔而去——


    “撥雲見日!”


    這一劍,劈開了所有的雲層,斬斷了全部的濃霧,刹那間,雲消霧散。奪目的太陽發出道道金光刺破長空,還沒到黃昏,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漫天的晚霞。


    與此同時,銳利的劍氣鋪天蓋地而來,龍吟的太極之陣已經被從頭到腳掀開,根本沒有辦法招架,隻能硬生生地又往後退了一步!


    道場兩邊的擂台隔得不算太遠,一邊有異動,另一邊自然也能隱約看得見,於是原本在西擂台看蘇嬋月比試的許多修士都開始探頭往東擂台看去。


    “那邊是什麽情況,一會兒雲一會兒霧的,現在居然還有金光?”


    “那還用問嘛,肯定是一場比這裏更加精彩的比試,咱們要不過去看看吧?”


    “那走走走,晚了就該比完了。當初我說什麽來著,就應該去看葉道友的比試吧,你們非不信!”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從西擂台離開,台上的蘇嬋月心裏重重一顫,一股巨大的危機感襲上心頭。


    她開始隱約意識到,這種危機感並不是來自對麵的敵手,而來源於自己的小師妹。


    而葉寒霜聽不見旁人的唿聲,看不見朝她這邊湧動的人潮,她的心裏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出劍!


    她十指翻飛,無形的劍意化作有形的劍氣,左一下右一下,已經把整個擂台都鋪滿了。龍吟狼狽地不斷躲閃,腳下越發不穩,已經站在最後一個木樁上了。再往後退,那就徹底敗了。


    可是對麵強大的劍意不等人,金光閃爍疾風勁舞,迫人的威勢正以一種不可逆轉的霸道姿態朝他襲來!


    龍吟不禁暗自咬牙,拚盡全力往側後方一個閃避,竟是堪堪避過。


    他正心頭微鬆,但長久以來的對陣耗費了太多的氣力,躲得開一次,躲不開第二次。於是等到第二波攻勢襲來,他便腳下一軟,直接從側麵直挺挺地翻了下去!


    很顯然,他輸了。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梅花樁底下此刻都是叢生的劍勢餘威,擂台之上金光閃閃,劍氣成網把他死死桎梏住動彈不得。


    若是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墜落在地,劍氣刺入心肺,滲入丹田,必然有損根基,結果會如何誰也不好預料。


    於是台下眾人皆驚,有的弟子欲衝上前,有的弟子捂住了雙眼,旁邊觀戰的太極門長老更是看得雙目赤紅,不顧旁觀者不可幹擾比試的規矩,竟想直接祭出法寶,無論如何也要救下門主,說什麽也不能讓老門主唯一的血脈收到重創!


    可是誰都沒想到,在場所有人裏,是葉寒霜最先動了。


    她毫不猶豫地出手,以雷霆閃電之勢橫劈出一掌,掃平了自己先前釋放的銳利劍氣。凜冽的掌風唿嘯而過,擊滅了道道金光,刺穿了嚴密的劍網,直接阻攔了擂台上一切的危險!


    緊接著,龍吟穩穩地落了地,什麽血濺當場,什麽心脈重創,都沒有發生。


    剛才還是懸崖關頭,現在就是如沐春風,突如其來的大起大落讓這個一向少年老成的人也受到了不小的驚嚇,清俊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絲茫然。


    等反應過來,他便是心神大震,顧不得劫後餘生的複雜心緒,先轉頭鄭重其事地對麵前的女子行了一個大禮。


    “多謝葉道友手下留情。”


    “本是理所應當,不必客氣。”葉寒霜也從梅花樁上跳下來,很認真地反駁道。


    你隻是我這場比試的對手,卻不是敵人,所以擂台上點到即止,分出勝負即可。


    我們都是同氣連枝的仙家弟子,於理,我要贏得比試,便要打你下去。但於情,你掉下去之後會受重傷,我便應當救你。


    這些話她沒說出口,但是所有人都從她平靜的神情裏讀了出來。於是片刻之後,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了比之前更熱烈更響亮的唿聲。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攜著淩人的風霜寒氣疾步走近,所到之處,弟子便自動為他讓道,甚至一些長老也不禁為之側目。


    他卻根本不在乎旁人的視線,揚起頭,對台上的女子沉聲道:


    “葉寒霜,你的劍很好,我在最後一戰等你!”


    第25章 真正的對手


    說話的男子有一張棱角分明的剛硬臉龐,濃眉薄唇,眼睛不大卻很明亮。這樣的相貌在俊男美女如雲的修仙界,顯得有些普通,本該讓人見之即忘。


    可他身上的銳氣太盛,血色太重,那是惡戰中一劍一劍磨出來的冷光。所以就算隻站在那裏什麽都不說,便能吸引眾人的目光,外貌反而成了最無足輕重的一部分。


    而他一開口,就仿佛提前帶來凜冬的寒氣,刮起徹骨的北風,四周瞬間就寂靜下來。


    “你的劍很好,我在最後一戰等你。”


    仙門大會前麵幾輪比試雖然規則有所區別,但也大同小異,都是抽簽兩兩對陣。直到決出六個能進入冥霄秘境的修士之後,再讓他們自由進行一場混戰,隨意選擇對手,隨時發動攻勢。


    而他口中的最後一戰,指的自然就是那場可以從天亮打到天黑,再從天黑又打到天亮的六人混戰。整場比試隻得一個魁首,打到最後的人便為勝者,餘下五位則不分名次。


    所以這句話其實說得十分狂妄,畢竟大比現在才進行到第二輪,後麵的變數誰也料不準。可這人似乎已經是篤定自己能進最後一戰,成為那六個人中的一個,口氣之大可見一斑。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甚至還很羨慕葉寒霜能得他青眼,被他看作對手。


    因為他是修仙界人盡皆知的“逆水劍”宋清台。即便近幾十年來新星輩出,他也是其中最耀眼最奪目的那幾顆之一。


    宋清台是千山派掌門收的第三個徒弟,明明資質上佳,晉升速度卻最慢。比他晚修煉的師弟師妹早就已經築基,他在煉氣,等到別人都結丹了,他還在煉氣。


    門中長老都在為他發愁,可他自己卻一點不著急,依舊按部就班地修行,絲毫不在意旁人的擔憂或是嘲諷,直到終於有一天,他開始破境了。


    這一破境,便一發不可收,宋清台以近乎恐怖的速度越過築基直接升到了金丹中期,一下子超過了門中全部同輩。後來,他又一劍單挑宗門所有弟子,混戰中越級斬殺妖獸魔修,自此天下聞名人人歎服。


    因為基礎練得紮實,厚積薄發之後便勢不可擋,如今他年紀輕輕已是元嬰初期的境界,甚至與元嬰中期也隻有一步之遙,差一點就超過仙門大會的境界要求了。


    而他來仙門大會,也不全是為了奪取進入冥霄秘境的資格,更是為了找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


    現在,他找到了。


    方才的那場精彩對決,足以令所有人驚歎。有人看見的是龍吟的包容萬物,溫和謙厚,有人看見的是葉寒霜的高潔大義,慈悲為懷。


    而宋清台看見的,是那足以刺穿一切的劍意!擂台上的道道金光和銳利劍氣,恍若針尖輕輕劃過他的脊背,讓他渾身上下都興奮地戰栗起來。


    這樣的人,才配做他的對手。而且他敢肯定,此人一定會和自己有一場暢快淋漓的鏖戰!


    宋清台清冷的眼裏湧起難得的喜色,也不等葉寒霜的反應,留下這麽一句話,便又瀟灑地轉身而去,消失在人群當中,來無影去無蹤,就跟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滄瀾派葉寒霜,勝!”


    執教弟子的宣告聲突兀地響起,台上的兩人友好地行完禮迴到了各自的宗門,直到這個時候,場下眾弟子才真正從這段跌宕起伏的對陣中迴過神來,終於開始熱烈地討論起方才的這場對決。


    “門主,可有受傷?”龍吟一下台,太極門的幾個長老就圍了上去,神色緊張地到處察看。


    雖說葉寒霜在比試的最後看上去留了幾分情麵,但之前對決時的刀光劍影畢竟做不得假,真實的情況也隻有兩人自己心裏清楚。所以他們就怕龍吟身上還是留了暗傷,耽誤日後的修煉。


    “長老們放心,葉道友隻有戰意,並無殺心。”溫潤男子笑著擺了擺手,歎息著解釋道:“她對陣時心無旁騖,救人時亦拚盡全力,我才得以安然無恙。”


    此言一出,便是門中資曆輩分最高,見慣了世事興衰更迭的吳長老也不禁心生感慨,搖頭歎道:“此等心性,何愁大道不成?”


    “是啊。”龍吟也跟著附和,他此刻的腦海裏還在重演著方才的那一場比試,迴想著葉寒霜的每一個動作,眼中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欽佩之色。


    “父親從前常常教導我為人要寬厚仁和,心存大善。我一直以為那便是要我海納百川,藏盡棱角,卻從不曾想到,原來寬厚與大善,還可以有別的樣子,也可以有鋒芒。”


    就像葉寒霜,她對外是一柄出鞘的利劍,招招帶著狠絕和果斷。對內便是一眼柔和的清泉,處處存著仁慈和善意。


    “和這樣的人是友非敵,實乃一大幸事!”他最後這樣感歎。


    而前來觀戰的其他門派思考的無疑更多,流仙門門主華夢蘭一改往日的和藹可親,神色凝重地拍了拍自己愛徒的肩膀。


    “芝芝,方才擂台之上兇險萬分,便是我出手,也沒有全然的把握在一瞬之間掃平所有危機,但滄瀾派的那位葉小友卻輕而易舉地做到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淩芝芝的麵色立刻嚴肅起來,抿了抿唇答道:“這說明她對自己劍氣的掌控,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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