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相擊聲裏,她不斷強攻,磅礴的劍氣四處遊走,從對麵女子脆弱的脖頸,到胸前的心肺,再到易折的膝骨,最後到四肢的經脈,每一次下的都是死手直擊要害!


    而葉寒霜從頭到尾都很被動,隻能被阮玉仙牽著鼻子走。她似乎一直在躲避,在抵擋,還手時礙於對方迫人的劍勢還連著往後倒了好幾步。


    媚歡宗弟子看到門中師姐把對手打得節節敗退,一個個都臉帶喜色,雀躍地議論起來。


    而越修默在旁邊看得是心驚肉跳,著急得雙手握拳,站都站不住:“怎麽辦啊師姐,小師妹修為不夠,一直被壓製著太危險了!”


    可秦綺綠這會兒卻反而有點放下心來,安撫地拍了拍師弟的肩膀,麵上居然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別太擔心了,她現在的處境沒你想的那麽糟。”


    旁人隻注意到葉寒霜一退再退,都沒有發現,在境界差距那麽大,對方又步步緊逼的情況下,她卻極為難得地做到了一點——沒有受任何傷。


    甚至,她的應對還越發自如。從退兩步,到退一步,再到退半步,最後便是紋絲不動站在原地,隻用靈活的上半身便招架住了阮玉仙淬著寒氣的殺招。


    這個小師妹,果真沒有讓她失望。


    打著打著,圍觀的其他人也開始發現不對勁了,麵麵相覷,眼中都流露出一絲驚訝。


    原因無他,對陣的兩人相比起來,葉寒霜用的招式實在太匱乏了,永遠隻有三招,來來迴迴,不斷循環往複,便是不精通劍術的人也看出來了。


    阮玉仙忍不住出言譏諷:“你是沒別的招可用了嗎?”


    葉寒霜卻不以為意,理直氣壯道:“我是替我師姐出戰,自然隻能用她的劍,出她的招。更何況——”


    她手一揚,旋動的內力激起一陣氣流,劍風颯颯作響一下子掃盡了地上的落葉。


    “師姐的風雨三劍實在精妙,便是三招,對付你也足夠了!”


    “哈,蜉蝣撼樹,不自量力!”阮玉仙嗤笑一聲,手上動作愈發兇猛。可每次出招,都被對方穩穩化解。


    兩人持續拉鋸鬥得難分上下,阮玉仙分明已經一進再進,而葉寒霜竟自始至終,都沒有被逼出其他的劍招。


    她說過要用風雨三劍打敗對手,居然就真的傻到隻用這三招。


    比鬥之時,兩邊出手都是變幻莫測,誰也不知道對方下一步會出什麽奇招,因此向來都是見招拆招,怎麽可能隻用固定的三個招式來應敵?


    但葉寒霜偏偏做到了。


    她不但做到了,甚至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遊刃有餘!


    阮玉仙眼中的忌憚之色愈發明顯,終於開始正視起這個連修為都沒有的對手。不知不覺間,她竟拿出了從前應對秦綺綠時的謹慎態度,甚至把原本拿來對付風雨三劍的奪命後招都使了出來。


    第一招,霜雪漫天。她的劍意裹挾著凜冬的暴雪飛霜,專為了壓製風雨欲來時的閃電雷鳴。唿嘯而過的冰晶雪花淹沒過驚雷火星,妄圖阻斷它星火燎原的可能。


    見狀,葉寒霜嘴角輕輕一勾,足尖一點仗劍翻身,寒光刺破蒼穹,便在漫天霜雪中殺出一條血路,春雷紫電依舊滾滾而來。


    阮玉仙瞳孔微縮,緊接著祭出第二招——飛沙走石。狂風激起滔滔塵土,卷起點點落泥,所謂水來土掩,她要以滿天揚塵阻擋暴風驟雨,克住暴動的劍氣。


    葉寒霜卻根本不把這些伎倆放在眼裏,手中長劍舞得越來越快,劍光也越來越密集。那不是暖春的大雨,而是盛夏的雷雨,雨勢迫人到水漫金山擋也擋不住,都說土能克水,但水多土亦無用!


    潮濕黏膩的氛圍裏,葉寒霜又出了第三劍雲銷雨霽。霎時間天光乍起雲層褪卻,鋒利的劍光便如同刺目的驕陽朝對方照去,灼熱氣息澎湃而來,眼看就要將人焚燒殆盡。


    等的就是此刻!


    阮玉仙立刻趁機使出第三招烏雲蔽日,毫不退縮地迎頭趕上。


    她太了解秦綺綠了,這是個慣不會給自己留後路的狠人,所以她創的風雨劍也是如此。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也就是說,第三招過後,她的全身力量便徹底用盡了,體衰氣弱,隻能任人宰割!


    阮玉仙心中算盤打得極好,甚至想好了以傷換命,寧可先受點皮肉傷,也要在最後一招時給予對麵迎頭痛擊,可萬萬沒想到,葉寒霜這個“徒弟”和秦綺綠卻截然不同。


    明明是一樣的招式,明明看上去也是狠絕到不留任何退路,可每迴出完三招之後,卻總還留有餘力,直把她打得氣血翻湧,喉間頓時湧上一陣腥甜。


    越修默在旁邊看得嘴巴越張越大,半晌才迴過神來,咽了口口水感慨道:“秦師姐,你的這三劍可真厲害,正著打反著打,怎麽樣都能贏啊!”


    “厲害的不是我的風雨三劍,是麻煩精的風雨三劍。”


    “啊?什麽意思?”越修默撓了撓頭不明所以,“這招式不是師姐你自創的嗎?”


    秦綺綠深吸了一口氣,不知為何聲音竟顯得有些激動:“不錯,我創立了此招,是為形,而她豐富了此招,是為神。形神具備,才是真正的好劍式!”


    她抿了抿唇,眼睛連一眨都不敢眨,生怕錯過了一絲異動,興奮到連牙齒都在微微戰栗,有種滾燙的沸騰感如潮水般從後背襲來,實在很難用言語來表達她此刻內心的震撼。


    真正參破風雨三劍的不是阮玉仙,而是葉寒霜。


    她隻看自己出過一次劍,卻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就看出了自己劍招裏的破綻,並且在方才一招一式的重複運用中,從生澀到嫻熟,最後竟找到了彌補紕漏的方法,並且還用了出來。


    秦綺綠心裏清楚,她創的這三劍,其實是搏命的殺招,極其耗費靈力和心神,是以不到緊要關頭便不會輕易使出。


    因為一旦用出之後,若不能將對手置於死地,氣衰體弱之下,便極有可能反被對方抓住,到時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直白點說,這完完全全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同歸於盡式慘烈招數。所以她方才用這招斬殺元嬰大妖時,最後已經力有不逮,隻能讓葉寒霜補上致命一擊。


    可在葉寒霜手裏,這風雨三劍竟不一樣了,居然變得進可攻退可守,周而複始用了那麽多次,始終把最後一口勁留住,從未把弱點暴露在外讓別人拿捏。


    她看上去是在同阮玉仙對陣,其實又何嚐不是在身體力行地點醒自己呢?


    一個修士,的確應當有破釜沉舟的勇氣,但也要能審時度勢。有的時候,給自己留一線生機才能更好地對抗敵人。


    秦綺綠一瞬間醍醐灌頂!


    她從前修行速度一直很快,但在元嬰初期卻止住了步伐,已經渾渾噩噩停留了很久,卻始終摸不到一點門道。她知道自己是被困住了,一葉障目,有了疑惑生了心結,才會困頓不前。


    而她越想晉升,越努力修煉,越勤勤懇懇,反而就越難突破。靈力鬱結於心,筋脈凝滯阻塞,便是四處遊曆也不能讓情況好轉。


    但如今,看著眼前這一場酣暢淋漓的比鬥,秦綺綠竟覺得自己的心緒產生了變化,仿佛一潭死水中狠狠砸進了一塊巨石,長久以來的困頓局麵終於被解開了!


    原來,殺招也可以用得輕飄飄的。


    原來,同樣的招式也可以千變萬化,何時用如何用完全取決於本心。


    看著看著,就有一道道強勁的靈氣湧入丹田,如百川入海不斷衝擊靈脈,自如地在四肢百骸周轉開來。


    這種感覺秦綺綠太熟悉了,她很有可能,馬上就能破境了!


    而此時更為震驚的當屬阮玉仙,她聯合妖族辛苦布局,原本謀算好了趁此機會給予秦綺綠重重一擊,破她劍招,壞她根基,毀她修行,可居然連眼前這個學了三招的臭丫頭都鬥不過。


    她惱羞成怒,眼中劃過一絲陰狠,執劍逼近掀起刺骨的刀鋒。兩人近身相搏,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裏,她手曲成爪,迅速凝起一團極強的妖力,朝著葉寒霜的心口重重擊去。


    妖氣對修仙弟子的損害極大,一掌下去,必是心脈全毀。


    葉寒霜眼神一凜,心道果然如此,這股突如其來的詭異妖力便是話本中致使秦綺綠仙途夭折的罪魁禍首。


    她當機立斷,先閃身避其鋒芒,再用不持劍的左手悄悄運轉武道的第五重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把強勁妖力東引,再反手加倍奉還給阮玉仙!


    妖媚女子自食惡果,猝不及防被妖力打中,頓時覺得渾身靈脈如同被烈焰灼燒,胸口像被巨獸碾碎一般劇痛難耐,竟生生吐出一口汙血,頹然倒了下去。


    “你怎麽會用妖……”她驚恐地抬頭,質問幾乎脫口而出。


    “我用什麽了?”葉寒霜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眼中有恃無恐。


    阮玉仙立刻反應過來,強行止住了話頭。


    不,不能說,說了就等於承認自己修習妖族功法,所以她隻能悶聲吃這個啞巴虧!


    她越想越氣,一下子急火攻心,沒忍住又吐了一口血。


    “二師姐!”旁邊的幾個弟子這才如夢初醒,趕緊上來扶她。


    打到這種程度,勝負根本是顯而易見,比試也沒必要再繼續了。而阮玉仙受了重創,自然也沒有餘力再去對付秦綺綠。


    等雲天衡終於調理好蘇嬋月的舊傷,收到求救傳音準備趕迴來救人的時候,這邊早已是塵埃落定。秦綺綠眼中掠過一絲不甚明顯的水光,而後袖袍一甩,認認真真地向葉寒霜行了一個大禮。


    “欸秦師姐,你這可就折煞我了。”葉寒霜嚇了一跳,趕緊把人扶了起來。


    “這禮你必須得受。”秦綺綠卻很堅持。


    行完一禮,她麵上湧動著感激之色,拉過葉寒霜的手,真摯地開口道:“不隻是因為你幫我解圍同阮玉仙對陣,還有你對我這風雨三劍的點撥。於情於理,我都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麻煩精——啊呸!”


    她尷尬地頓了頓,擺擺手正色道:“現在可不能這麽叫你了。小師妹,謝謝你,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開口,不管是刀山火海,我絕無二話。”


    “哇!”越修默誇張地叫了起來,滴溜溜地轉著眼珠,調笑道:“那小師妹你將來有福了,秦師姐的這句話可比金山銀山更有分量呢。”


    三個人說說笑笑,氣氛很是鬆快。


    秦綺綠破了長久以來的桎梏,隻覺得胸口一片開闊,靈力盈滿肺腑,就想尋個僻靜之處慢慢修行,於是拍了拍師妹師弟的手,囑托道:


    “一會兒掌門師叔要是來了,勞煩你們幫我帶聲好。我此刻似有所悟,便先找地方修煉去了,待破境之後,再同你們會合。”


    葉寒霜點點頭答應下來。


    秦綺綠此刻手上的溫度,是炙熱的,麵上的笑意,是鮮活的。


    這個人以後會有更好更燦爛的人生,對未來的前程還有無盡的希望和期盼,而不是在最好的年華看著自己廢掉的雙手和毀掉的靈根,慘淡度日。


    她看著火紅色的身影在深山之中慢慢遠去,麵上終於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因為接連斬妖禦敵,葉寒霜的內力消耗了不少,迴去後便開始閉關潛心修煉。等她養精蓄銳完出關,仙門大會第一輪的比鬥已經全部結束了。


    在所有的比試裏,除了葉寒霜出人意料地越境打贏曹炎風之外,其他的對決結果基本都跟雙方修為以及對敵經驗掛鉤,與眾人在大比前的預料並沒有太大出入。


    實力較強的弟子都順利進入了第二輪,而這一輪的比試規則有些特殊,是梅花樁之戰。


    擂台上,八個梅花樁排成一列,兩人要在其上鬥法。對陣雙方分為攻位和守位,攻位者占據五個梅花樁,守位者占據三個梅花樁。比試過程中,若是有一方從梅花樁上跌落,則直接判定為敗。


    在約定時間內,守位若退後三步落下梅花樁,便判定攻位為勝。反之,若攻位退後五步跌落樁下,或者時間到了,守位者仍站在樁上,則守位獲勝。


    第二輪設定這樣的規則,看似在一定程度上限製了兩方的發揮,但其實也是為了更好地考察修士的攻防能力。


    有的修士擅長進攻,有的修士長於防守,是以在兩邊人數均衡的情況下,每個修士都可以自行選擇攻方或者守方,然後由負責仙門大會的執教長老抽簽決定各自的對手和比試場次,所以今日的道館裏又很是熱鬧。


    仙風道骨的白袍老者一邊捋著自己花白的胡須,一邊氣定神閑地宣布道:“第三場,太極門龍吟——守位。”


    旁邊的弟子忙著記錄名單,而底下立刻響起了一片熱烈的討論聲。


    這個龍吟在修仙界的名聲可不算小,是太極門最年輕的一任門主。當年老門主仙逝得早,就留下這麽一根獨苗,是以他年僅十五便被眾位長老送上了門主之位。


    而他也確實沒有讓眾人失望,天資不差,又敏而好學,一路煉氣築基結丹都很順遂,如今已經是金丹中期的修士,這樣的晉升速度比起絕世天才來說要稍慢上一些,但在年輕一輩裏已經算是佼佼者了。


    不過僅憑這些還不足以讓人驚歎,眾弟子的反應之所以這麽大,是因為龍吟參加過三次仙門大會,每次第二輪都選擇守位。


    他的打法,沿襲了其父的太極之風,不主動進攻,不衝動還擊。他強由他強,他橫由他橫,不論對手如何,都能保持八風不動,因此從未跌下過梅花樁,被稱為史上最難攻的修士。


    於是大家都伸長了脖子,想知道哪個倒黴蛋會踢到這塊鐵板。


    長老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攻位是,滄瀾派葉寒霜。”


    隻聽轟的一聲,人群裏更是炸開了鍋。


    居然是她!


    自從葉寒霜一戰成名之後,就受到了很多修士的關注,有人想要領教她的高招,也有人想要避開她的鋒芒,這迴見她撞上龍吟,不少人都有種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想法,偷偷在心裏鬆了口氣。


    而最開心的當屬附近茶館的掌櫃,他敏銳地嗅到了這裏頭的商機,早就把這場比試宣揚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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