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草民自幼弱於背誦,長於詩詞,您若是不信,草民還可七步成詩,願現下賦詩一首,交由陛下與諸位大人品鑒!”


    嬴政冷笑一聲,卻道:“那首《定風波》寫的不俗,迴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蔣應辰硬著頭皮道:“承蒙陛下喜愛,是這首詞的福氣,也是草民的福氣。”


    嬴政道:“可是朕現在不想聽你作詩,隻想聽你說說這首《定風波》。”


    蔣應辰聽得心緒微鬆,正準備就學著高三時候的詩詞分析胡扯一通,卻聽皇帝道:“你來說一說這首詞總共有多少字,平仄韻腳如何分布,這總不難吧?”


    嬴政如同噬人猛虎,緊盯著他不放:“你既然寫得出來,同詞牌嚴絲合縫,沒道理不懂這些的。”


    蔣應辰:“……”


    誰他媽會知道這個?!!!


    嬴政道:“建造亭台樓閣之前,首先得打好地基,你連樓閣都蓋起來了,打地基不應該是手到擒來嗎,為何閉口不答?”


    蔣應辰臉色慘淡異常,心裏邊飛速的默數《定風波》一共有多少字,奈何越急越錯、越錯越急,數了半天,竟都沒個結果。


    “朕來告訴你,那首《定風波》共計六十二字,前段五句,三平韻兩仄韻,後段六句,四仄韻兩平韻!”


    嬴政冷笑一聲,神情中仿佛蘊含著一場狂風暴雨:“假的畢竟是假的,到什麽時候都真不了!你一不知四書五經,二不知詞牌格律,如此寫的出那等名句?坑蒙拐騙到朕的麵前來了,簡直膽大包天!”


    完了!


    這是蔣應辰心裏唯一的念頭。


    周遭人投來異樣的眼神,蔣應辰有種被當眾扒光了衣服遊街的感覺,才子的假麵被剝去,裸露出來虛假、無能的真實自己,他怎麽能受得了這種落差?


    嬴政的看著這個被自己揪到太陽底下的陰溝裏的老鼠,眸光森冷:“欺君罔上,大不敬!即刻將其拿下,五馬分屍!”


    第127章 駙馬帶迴來一個女人1


    話音落地,蔣應辰便仿佛被抽掉了骨頭似的,癱軟在地,不受控製的戰栗起來。


    左右侍從卻不管他此時形容如何,近前去將人拿下,直接拖拽出去。


    蔣應辰此前依仗著李白、蘇軾等人的傳世之作得了多少誇讚,這時候周遭人就有多驚詫惱怒,能成為朝廷重臣、身居高位,哪個腦子都不是白給,再去想此前的那些蹊蹺——


    蔣應辰從來不參與詩詞唱和。


    蔣應辰從來不在人前寫詩。


    蔣應辰從來不跟人談論經學文義。


    如何還有不明白的?


    “這可真是……”


    鄂國公神情痛心,扼腕歎息:“好好的孩子,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他顧及昔日舊交之情,想借機拉老友子孫一把,卻沒想到蔣應辰根本就是濫竽充數,不知道從哪兒得了些名詩名詞,竟坑蒙拐騙到皇帝麵前去了!


    虧得皇帝眼明心亮,當場考校,將其戳穿,否則若真是授官入朝,闖出禍來,既害了一方百姓,也坑了自家兒孫!


    鄂國公上了年紀,激憤之下,臉色悶白,次子離他最近,趕忙近前將父親攙住,放輕動作為他順氣。


    長子則跪地謝罪,惶恐道:“陛下明鑒,蔣應辰弄虛作假、沽名釣譽,府上事前並不知曉,隻是父親一片愛才之心,這才有意推舉於他!”


    鄂國公三朝老臣,德高望重,原本是一番好意,沒想到最後卻成了農夫與蛇。


    嬴政見了鄂國公此刻情狀,也覺不忍,吩咐人去傳太醫,又溫言寬慰其長子:“鄂國公的為人,朕自是信得過的,隻是那小人汲汲營營,於你家無甚關係。”


    今日來此為鄂國公祝壽的多半與這家有交,此時紛紛開口去打圓場,順帶著拍一拍皇帝馬屁:“終究是陛下聖明,一眼便看穿此人腹中空空,三言兩語便試了出來!”


    “是啊,陛下目光如炬!”


    蔣應辰曾經幾次麵臨死亡,但哪一次都不像這次一樣令他覺得恐懼,畢竟從前死了還能複活,這次死了,就真是什麽指望都沒有了!


    被侍從們拖著離開前堂不久,蔣應辰終於從恐懼中暫時掙紮出來,顫聲道:“我有話要說,我要見陛下,我知道很多東西,可以幫陛下很多的!”


    侍從們尊奉的是皇令,行事之時如何會打折扣?


    想也不想便將他嘴堵上,直接帶離鄂國公府行刑。


    繩索套上四肢時,蔣應辰直接尿了褲子,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一個勁兒的往下流,想要破口大罵,亦或者是痛哭幾聲,然而嘴巴卻被堵得嚴嚴實實,到底也不能如願。


    這一次,他是真的完了。


    ……


    鄂國公身體一向硬朗,方才也隻是因為急火攻心,太醫來診過脈之後幫忙紮了幾針,很快便恢複過來。


    蔣應辰之所以能麵聖,皆是因鄂國公府穿針引線,鄂國公既緩過那口氣來,免不得跪地請罪,嬴政心知此事隻能怪蔣應辰,自然不會遷怒於其餘人。


    皇帝仍然在這兒,看起來興致不減,壽宴當然也要繼續進行,鄂國公府在府內空曠處搭了戲台,帝都最有名的雜技班子在台上配合的精湛。


    又一陣叫好聲伴著鼓掌聲響起,空間內的幾位皇帝卻同時產生了一股抽離感。


    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異界靈魂,被徹底抹殺。


    嬴政唇角微翹,視線落在舞台之上,抬手輕拍幾下,仿佛在附和方才一眾人的歡唿。


    蔣應辰涼透了,嬴政這晚睡得格外舒心,第二日清早起身上朝,視線瞥到殿中沙漏的時候,心緒忽的為之一頓。


    他喚了親近侍從來,假做記不清楚的樣子:“從前有位蔣國公……”


    那侍從聽得微怔,很快便反應過來:“是,蔣國公業已辭世數年,爵位也因其子不肖,被削掉了。”


    嬴政見他如此反應,霎時間明白過來——過了一晚之後,其餘人已經失去了關於穿越版蔣應辰的記憶,如同前幾次一樣,穿越版蔣應辰死後,蔣家相關的事情又一次重新刷新。


    不同的是若是從前,穿越男還會再穿過來,但現在他已經死透,不可能再度出現,留在這裏的隻會是跟妹妹相依為命多年,秉性溫諾而執拗的本土蔣應辰。


    空間內皇帝們明白過來,神情難掩欣慰。


    高祖也不禁感慨出聲:“這是最後一次刷新了吧?也好,雖然沒見過真正的蔣應辰,但隻聽描述,也覺得是個好孩子。要真是就那麽死了,還被害的沒了身後名,妹妹也被人指指點點,那真是太委屈了。”


    嬴政唇角幾不可見的翹起些許弧度,很快又平複下去,重歸平靜。


    李世民心細瞥見,若有所思道:“始皇仿佛有些在意原先的蔣應辰?”


    嬴政眼底顯露出幾分追思之色,默然良久,方才道:“他叫我想起扶蘇。”


    不是“朕”,而是“我”。


    皇帝們齊齊為之一怔。


    嬴政卻沒再同他們說什麽,隻問那侍從:“蔣家現在還有什麽人嗎?”


    侍從思忖幾瞬,迴答道:“主家血脈不豐,仿佛隻留有一雙兒女,臣對此知之甚少,陛下若有意,臣馬上去打聽。”


    嬴政頷首道:“去吧,打探的詳細些。”


    侍從畢恭畢敬的應了聲,退出殿去,隻是心裏難免覺得疑惑,好端端的,陛下怎麽會問起這樣早已經沒落了的門第?


    再一打聽,他就明白了——原來先帝在時,跟蔣國公有過婚約,說要叫蔣家長孫尚主!


    侍從打聽到這樁舊事,立馬就明白皇帝為什麽會問起蔣家人了,知道此事或許關係到某位公主的婚事,愈發不敢怠慢,將蔣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扒了一遍,蔣應辰和蔣薇兒都被整理了十幾頁的資料,自覺無誤之後,方才呈了上去。


    就資質而言,蔣應辰隻能算是中等,不算聰明,也不算笨,但是足夠勤懇努力,懂的笨鳥先飛。


    科舉文裏邊多的是十幾歲就連中三元,但是真實世界裏二十七八歲能考中進士就是春風得意、世間第一等,蔣應辰今年才十八歲,真沒必要那麽急。


    真正叫嬴政欣賞的是他的心性。


    溫和,寬厚,善待家仆,扶養幼妹,骨子裏帶著一股執拗,同時又很拎得清,知道蘇仲與蔣家有舊交,但是從不去攀附,家裏有祖上餘財,但是從不揮霍。


    他想恢複家聲,但是從來沒想過依仗他人,知道自己與公主有婚約,但是皇家不提,他也不會到宗正寺去詢問。


    溫文爾雅,君子如玉。


    像他記憶裏的扶蘇。


    有這麽個女婿,倒也不錯。


    且嬴政心裏還存著另一個有些隱秘的想法。


    蔣應辰的性情與扶蘇相似,料想二人能談得來,與此同時,蔣應辰也因家門傾覆、另有些扶蘇不具備的世故,懂得迂迴和蟄伏的道理。


    若皇長子當真是扶蘇,便叫蔣應辰到他身邊去,學識隻是其次,能規勸皇長子,不要造成如前世那般的悲劇,這才是真正的第一要務。


    嬴政將那份關於蔣應辰的調查文書合上,迴想一下未婚公主們的年齡,眉頭不禁擰個疙瘩。


    齒序靠前的公主早已經出嫁,再小一些的也有了婚約,這時候成婚訂婚都早,沒有婚約、齒序最前的便是六公主,今年才十一歲,比蔣應辰小七歲,七公主比姐姐小了幾個月,也是十一歲。


    六公主跟皇長子、大公主都是元後所出,七公主是淑妃所出。


    每每想起皇長子,嬴政心頭便會咯噔一下,憂心他是扶蘇,又憂心他不是,最後隻得苦笑,暫且將這一節忽視。


    朱元璋也勸他:“抓心撓肺,這滋味大家都懂,你要是實在惦念,大可以傳他迴來,一探究竟。”


    嬴政道:“國事要緊。”便不再提。


    他既有心叫蔣應辰做皇家駙馬,自然不想成就怨偶,是否婚嫁,也得看看兩位公主態度如何才是。


    六公主跟七公主都是十一歲,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的年紀,但歸根結底,拿主意的還得是各自生母長輩才行。


    淑妃尚在,替七公主做主的自然是這個生母,元後早逝,顧看著六公主長大的則是她的胞姐,封號臨昌的大公主。


    臨昌公主業已出嫁,早就在宮中開府居住,嬴政尋個由頭令人請她入宮,又打發人去傳淑妃作陪。


    第一個孩子總歸是不一樣的,更別說臨昌公主乃是元後嫡出,父親麵前,自然更有體麵,入宮之後向父親行禮問安,便笑盈盈在側落座,淑妃饒是到的更早,也不得不為之退避。


    嬴政看著與記憶中長女相似的麵龐,心下感念不已,簡單寒暄幾句,便提及正事:“先帝在時,曾經與蔣國公有約……”


    他將事情原委講了,正色道:“這婚約既是先帝定下的,後輩自然沒有不應之理,朕已經差人前去打探,蔣應辰此人才學略遜,品性卻是好的,尚主倒也使得。”


    自有內侍送了蔣家和蔣應辰的相關文書到臨昌公主與淑妃麵前,二人先後看了,神色不一。


    淑妃誕育了一雙兒女,女兒行七,兒子行三,眼見著皇長子觸怒皇帝被趕去修河渠,皇四子又自己把自己給作死了,心裏難免生出幾分野望——都是龍子龍孫,誰說自己兒子就不能當皇太子?


    二皇子是庶出,三皇子也是庶出,誰比誰尊貴啊!


    蔣家早已經沒落,爵位都被削掉,蔣應辰又非官身,仔細說起來,門第條件是所有駙馬中最差的,淑妃還想著將女兒嫁入高門,給兒子尋一個得力助益,嫁到蔣家去,那不是糟踐了嗎?!


    她笑的不太自然,不說好,也沒說不好,隻低眉順眼道:“到底六公主才是姐姐,齒序居長,又是嫡出,小七不敢僭越。”


    臨昌公主瞥了她一眼,笑微微道:“淑妃這麽一說,倒顯得小六霸道了,隻是自家姐妹,都是骨肉,何必分的那麽清楚?淑妃要是看中了這女婿,從前有孔融讓梨,今日小六也可以讓妹妹一個夫婿,成就一段良緣呀。”


    淑妃被她噎住,羞紅了臉,又怕皇帝真的應了,將女兒嫁去那破落門戶,眼睫一垂,眼眶裏就湧出淚來了:“小七自幼被臣妾驕縱壞了,陛下也是知道的,蔣家畢竟不是當年了,真把她嫁過去,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臨昌公主嗤笑一聲:“瞧淑妃這話說的,小七自幼驕縱壞了——難道比我們小六驕縱的還厲害?不能把小七嫁過去要她的命,小六的命就不是命?!不知道的以為小七才是中宮嫡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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