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臉色蒼白如紙,訥訥半晌,顫聲喚道:“表哥……”


    劉徹點點頭,微笑道:“你不分辯,想來便是沒有冤枉你了。”


    黎江雪近前幾步,想像從前那樣同他撒個嬌,叫此事不了了之。


    劉徹卻不看她,臉上笑容落下,麵無表情的吩咐一側侍從:“傳家法來,刑杖三十,讓她長長教訓,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說完,他站起身,離開之前,向妻子關切道:“我還有些公務須得處置,不在此處久留,你懷著身孕,怕看不得見血的事情,早些迴去歇著,晚上我去看你。”


    黎江月聽得變色,勉強笑了一下,瞧瞧點頭。


    黎江雪卻是大為驚慌,麵無人色,顫聲求道:“表哥,我知道錯了,表哥——”


    “哦,對了。”劉徹迴過身去。


    黎江雪滿眼希冀的看了過去。


    劉徹愛憐的看著她,微微一笑,吩咐的卻是身邊侍從:“行刑的時候記得把嘴堵上,叫嚷起來,會很吵的。”


    第76章 直男癌的勝利16


    黎江雪滿臉錯愕,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不敢相信這樣冷酷絕情的話竟是一慣深情款款的表哥說的。


    她身邊老仆乃是韋夫人所派,此時也是驚慌失措,“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饒道:“夫人有錯,自是該罰,隻是也請主君體諒夫人年幼無知,又素來體弱,禁足便是,家法就免了吧!”


    劉徹轉過身去看她,目光冷漠:“你在教我做事嗎?”


    老仆聽他語氣不善,難免心下惴惴,隻是她也算是看著黎江雪長大的,更知道三十板子意味著什麽,自家小姐打小便身嬌肉貴,真挨了三十板子,命都得丟掉半條!


    她磕一個頭,將韋夫人和黎家搬了出來,軟中帶硬道:“老奴不敢!隻是我家夫人畢竟是主君表妹、黎家嫡女,她一時糊塗做了錯事,您罵她幾句,叫禁足院中都罷了,怎麽能傳家法處置?若是打出個什麽好歹來,夫人的母家豈肯罷休?”


    她一狠心,看向上首處黎江月,別有深意道:“夫人,我家夫人跟您可是親姐妹呀,她是正經的黎家嫡長女,卻陰差陽錯成了主君妾侍,心裏如何會不委屈?您的母親也是妾侍,您難道不明白做妾侍的女子有多難?”


    黎江月聽她拿黎家鉗製丈夫,心中便知不好,從前丈夫示好黎家,幾番隱忍,隻是形勢所迫而已,現下他既為從三品都督,手握一方軍政大權,又豈肯再對黎家俯首帖耳?


    她若是求個情,老老實實的領罰也就罷了,抬出黎家來壓人,隻會適得其反。


    再聽這老仆話裏話外拿著自己母親做筏子,大有自己若是不肯求請,便傳書韋夫人叫她為難自己母親的意思,黎江月饒是一尊泥菩薩,也生了三分火氣。


    她冷笑一聲,心思急轉,往椅背上靠了靠,索性將話挑明:“你這是什麽意思,用我娘來威脅我?我若是不給黎氏求情,將這一頁掀過去,就叫韋夫人磋磨我娘,叫我也嚐嚐至親為人所製的滋味?”


    那老仆不想她竟直接把話當眾說出來了,臉上難免訕訕,勉強笑了一笑,假意恭敬道:“老奴不敢……”


    “不敢?你是打量著我沒腦子,還是覺得主君太蠢,聽不出你的言外之意?”


    黎江月哂笑,神情冷凝,猛地擊案道:“今日我就把話跟你挑明了,別說是你,即便是我父親來了,嫡母也來了,也沒道理越俎代庖管宴家的家務事!這是宴家,我夫君為宴家家主,我為主母,黎氏身為妾侍,不知謹守規矩也便罷了,竟還暗中買通人手,意欲害死主母腹中之子,人證物證俱在,告到建康天子麵前去,她也占不到什麽理!”


    老仆聽得變色,不敢做聲,黎江月見狀,便冷冷道:“我娘的確是黎家妾侍,可是她向來規行矩步,不曾越矩,更不曾顛倒嫡庶,謀害過主母腹中之子!你口口聲聲說黎氏與我乃是至親姐妹,可就是我的至親姐妹,要害死我的孩子,這難道不比尋常人更加可恨?若換成尋常人家,這等毒婦早該送去見官,要麽便是直接送到郊外莊子裏去,主君心慈,隻是叫她領受家法而已,何錯之有?!”


    那老仆無言以對,說不出話來,黎江雪戰戰兢兢的與她依偎在一處,流著眼淚,哭泣道:“表哥,我真的知道錯了……”


    黎江月冷冷覷她一眼,心下冷笑。


    到底是真的知錯了,還是想著先認錯渡過這一關然後再犯?


    姐妹多年,黎江月或許比黎江雪還了解她自己。


    與嫡姐共侍一夫,她自問沒有難為過嫡姐,也沒有故意磋磨過嫡姐,可嫡姐又是怎麽對她的?


    毫不猶豫的對自己腹中之子出手,何其狠毒!


    那老仆就更有趣兒了。


    嫡姐對自己下毒的時候一句不勸,坐等自己流產失子,卻沒想過六個月大的孩子生生打下來該有多傷身子,事發之後又拿自己生母威脅,若是不饒恕嫡姐,自己親娘也沒好果子吃?


    簡直欺人太甚!


    這老仆尚且如此,韋夫人何等作態可想而知,再想到這兩年同丈夫同床共枕時的細微發現,種種思緒糾結一處,黎江月迅速定了主意,扶著腰起身往丈夫麵前跪下,眼淚霎時間就湧出來了。


    不就是哭嗎,誰還不會哭了?


    她有孕八月,肚子已經很大了,跪下身去時,動作難免艱難。


    劉徹看得憐惜,伸手去扶:“江月,你這是做什麽?快些起來。”


    黎江月不肯起,搖頭道:“請夫君聽我說完。”


    劉徹目光幽深,微歎口氣,似是無奈:“講。”


    黎江月便流著眼淚道:“妾身嫁入宴家將近兩年,向來兢兢業業、恪守為婦之道,輔佐夫君,扶養小叔,不敢給黎家和宴家臉上抹黑,又因為黎氏乃是妾身親姐,故而處處忍讓,不欲骨肉相爭,惹人笑話。可是黎氏兇性難馴,無故責打同為良妾的盧氏在先,毒害主母嫡子在後,妾身腹中所懷之子,難道不是宴家骨血嗎?但凡她心中對夫君有些在意,又怎會做出這般喪盡天良之事?!”


    說到此處,她抽泣不止,良久之後,方才叩首道:“如此豺狼之輩,妾身實不敢叫她繼續留在內宅之中,奈何她乃是妾身親姐,道義所限,竟無法處置,再則妾身之母身在人手,若因妾身而害她殞命,妾身縱然到了九泉之下,怕也無顏再見生母。求夫君勿以家法懲處黎氏,且將此事告知黎家,任由父親嫡母處置吧,妾身亦會修書一封,求父親與生母一封放妾書,叫她往壽州來,妾身自會奉養她終老……”


    黎江月將這長長的一席話說完,淚如雨下,難以為繼。


    劉徹向來知曉這女子靈慧,卻不想竟這般聰敏。


    他聽出了她話中未盡之意,難免心生讚歎,再想到她這兩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時候大著肚子跪在地上哀求哭泣,著實可憐。


    當下便柔和了語氣,溫柔將她攙扶起來:“你我夫妻一體,何至於此?快快起來。”


    末了又道:“此事便按照你說的來處置便是,好了,快別哭了。”


    黎江月這才扶著他手臂站起身來,哽咽道:“多謝夫君。”


    黎江月說了那麽多話,黎江雪都沒怎麽聽明白,就知道自己暫時不會挨打了,且會叫娘家爹娘商量自己的處置方式,再就是黎江月怕自己母親為難她娘,想把鬱氏那個狐狸精接過來。


    這都是好事啊,黎江雪心想。


    一來她不喜歡挨打,二來爹娘肯定護著她,三嘛,鬱氏那個狐狸精滾蛋了,娘高興都來不及呢!


    黎江雪心下暗鬆口氣,臉上便露出了幾分輕鬆,眼淚汪汪的看著劉徹,怯怯的叫了聲:“表哥。”


    劉徹:“……”


    誰來把這個憨批帶出去,你真的拉低了整個屋裏人的智商!


    第77章 直男癌的勝利17


    黎江月的提議倒也不壞,至少對劉徹來說不壞,把黎江雪這個球踢到黎家去,至於該怎麽接,就叫黎東山和韋夫人為難去吧。


    那老仆既然能說,劉徹不浪費那張嘴,自己和黎江月各自寫了封信叫親信帶上,同那老仆一道往建康去了。


    黎東山原還奇怪前幾天剛分開女婿怎麽這麽快就寫信迴來,展開草草看了一遍,霎時間臉色鐵青。


    “你養的好女兒!”


    老仆跪在地上不敢作聲,他滿臉怒色,向韋夫人抖著自己手裏書信:“在宴家惹是生非,責打無辜良妾,又暗地裏收買人手,意欲害死江月肚子裏的孩子——江月是她的親妹妹啊,她怎麽能下得了手?!”


    韋夫人有心辯解一二,奈何黎江雪這個隊友真的太豬,手腳不利索,腦袋也不聰明,人證物證都擺在眼前,想替她分辯都張不開嘴。


    韋夫人著實氣短,神色難堪,不得不低頭替女兒認錯:“此事的確是江雪不對……”


    “不然呢,難道還是江月不對?!”


    黎東山怒發衝冠:“她不該有孕,不該順順當當的生孩子,就跟趕緊死了給你閨女騰地方?!毒婦,心如蛇蠍!”


    這樣一個名詞再加上一個形容詞,更叫韋夫人臉上發熱,窘迫的站了半晌,方才低聲道:“老爺生氣歸生氣,總該想想如何處置呀。”


    “還能如何處置?叫他打!”


    黎東山暴怒道:“叫他去傳家法來,打死那個孽障算了!”


    “老爺!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韋夫人氣惱道:“江雪可是你嫡親的女兒啊,那孩子打小嬌貴,真挨上三十板子,那還能有命在?!”


    “那你說怎麽辦?”


    黎東山氣的發瘋,臉上肌肉抽搐個不停:“幹脆派幾個人過去,把她接迴家來?!”


    韋夫人難堪的抿著嘴唇,低著頭不說話。


    怎麽可能再接迴來呢。


    堂堂嶺南黎家嫡長女、做皇族王妃也使得的千金貴女,卻嫁給庶妹的丈夫做妾,因為此事,連帶著整個黎家未出嫁姑娘的聲譽都受到了影響。


    韋夫人母女倆犯了眾怒,隻從黎家姐妹二人同日出嫁,黎家族親女眷卻隻往鬱夫人處湊趣說話,無人來向黎江雪和韋夫人道喜便可見一斑。


    當日黎東山和韋夫人厚著臉皮把長女嫁過去做妾,已經在建康士族麵前顏麵掃地,這時候長女若是再因為毒害主母和嫡子而被驅逐迴家……


    黎家姑娘的名聲怕真就要爛透了!


    即便黎東山自己不吭聲,黎家的族老們也會殺上門來,要求弄死黎江雪這個害群之馬!


    接是不可能往迴接的,但若是繼續留在宴家,那必然就得按照宴家的規矩行事,該當如何處置宴弘光也說了,傳家法來領三十杖……


    韋夫人隻消想象一下那副畫麵,便覺得心驚膽戰,憂心驚懼,少見的放低了姿態,兩腿一軟,跪倒在丈夫麵前,哀聲道:“夫君,你是弘光嶽丈,又於他有恩,你好生勸勸他,替江雪求求情,他會聽的,我們的女兒你難道還不了解嗎?她是頑皮了些,但是本性不壞,之所以那麽做,也是情深所致,一時糊塗,到底江月沒出什麽事,又何必非要喊打喊殺,要江雪性命?”


    黎東山見她如此情態,不免有些心軟,隻是長女此時做下這等惡事還被抓個正著,又哪裏是求幾句情便能了結的?


    “她哪裏是一時糊塗?”


    黎東山在廳中轉了幾圈,複又迴到妻子麵前,恨鐵不成鋼道:“我看她是精心謀劃,唯恐害人不成!”


    話音剛落,便聽外邊仆婢來報,道是鬱夫人來了。


    黎東山聞訊神色稍緩,韋夫人卻是麵有抑色。


    不多時,仆婢引著鬱夫人進門,便見她身著素衣,發間更無妝飾,徑直往黎東山麵前跪下,哭求道:“主君救命!”


    “秋靜,你這是做什麽?”


    黎東山見她形容憔悴,滿臉淚痕,著實心疼,恨恨的剜了尚且跪在地上的韋夫人一眼,雙手攙她起身:“地上涼,快些起來,仔細腿疼!”


    鬱夫人堅決不肯,哽咽道:“主君,妾身嫁給你二十年,為你養育了兩兒一女,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還請你給妾身一條活路,放妾身走吧……”


    黎東山勃然變色:“你這是什麽意思?有我在,誰敢害你?!”


    鬱夫人見了女兒書信,當下便定了主意,必得脫離黎家。


    因為她知道黎江雪離不了宴家,無論是為著黎家和宴弘光的聯盟,還是為著黎家聲譽,她都得繼續留在宴家。


    留在宴家,就得接受宴家的家法,三十杖打過去,半條命都得丟,韋氏向來愛女至深,連嫡女做妾這樣荒唐的事情都認了,若知曉女兒被打沒了半條命,她能忍得住不朝自己撒火?


    自己雖是良家出身,又有丈夫寵愛,但丈夫又不能每天將自己揣在兜裏護著,屆時韋氏隻需要抬出嫡庶妻妾的分別往下一壓,自己必然會吃大虧。


    再則,退一萬步講,韋氏若真是將自己磋磨死了,背靠韋家撐腰,丈夫這樣利益至上的人,難道真會為了自己跟她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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