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傳旨領侍衛內大臣伯彥訥謨詁,準備啟駕到坤寧宮,作為迎候皇後的表示。


    在禦用的軟轎前麵,由那八名少年親貴執著宮燈引導,禦前大臣和禦前侍衛扈從著,在禮部堂官照料之下。


    皇帝出乾清門,再折迴東一長街,入景和門,進坤寧宮,在大婚洞房的東暖閣前殿休息。


    這時皇後的鳳輿,已經由禦道到了乾清門,抬過一盆極旺的炭火,四平八穩地停好,皇後在兩福晉、八命婦及女官護持著,跨出轎門。


    隻見她一手拿一個蘋果,隨即有女官接了過去,同時惇王福晉捧著一個紅綢封口的金漆木瓶,交到皇後手裏,裏麵盛著特鑄的“同治通寶”的金銀線和小金銀錠、金玉小如意、紅寶石,以及雜糧米穀,稱為“寶瓶”。


    等皇後捧穩了“寶瓶”,奉冊寶的龍亭方始再走,沿著禦道經過乾清宮與昭仁殿之間的通路,進入乾、坤兩宮之間的交泰殿。


    這個殿不住人,隻有兩項用處,一項是“天地交泰”為帝後大婚行禮之地,一項是儲藏禦寶。這天晚上,兩項用處都有。


    禮部堂官先奉皇後冊寶入藏,然後在殿門前另作了一番布置,橫放朱漆馬鞍一個,鞍下放兩顆蘋果——就是從皇後手裏取來的那兩個,上麵再鋪一條紅毯。


    六對藏香提爐,引導著皇後跨過“平平安安”的蘋果馬鞍,被引導到西首站定,這就到了拜天地的時刻。


    皇帝這麵也是算好了時刻的,等皇後剛剛站好位置,皇帝也由坤寧宮到了,站向東首與皇後相對而立,在繁密無比的鼓吹聲中,一起下拜,九叩禮畢,成為“結發夫妻”。


    籌備三年,動用一兩千萬銀子的大婚盛典,終於告成。


    論功行賞,普沛恩施,由惇親王賞紫禁城內坐四人轎、恭親王恢複了“世襲罔替”、醇王晉封親王,到抬轎的校尉賞給銀兩,不論大小官員吏役,隻要跟大婚二字沾上點邊的,無不被恩。


    不過對皇帝來說,最好的是,他借可以召見載澂,賞了“禦前行走”的差使。


    皆大歡喜之餘,各衙門慢慢都恢複了常態。


    皇帝也把丟了好些日子的書本翻了開來,弘德殿的功課照舊,即使在明年正月二十六親政以後,也仍舊得上書房,這是已奉了明發懿旨的。


    當然,皇帝的日常起居是有變化的,變化的痕跡都留在敬書房的日記檔上,皇帝那一天住在那個宮裏,那一天召幸那個妃嬪,都記載得明明白白,因為這在皇後妃嬪懷了孕,可以把得孕的日子推算出來。


    但慈禧太後用不著看日記檔,便知道皇帝朝夕的行蹤,因為每天都有她指定的太監去打聽清楚了向她迴奏。


    一後一妃兩嬪,計算起來,皇帝跟皇後在一起共度良宵的日子最多,其次是色冠後宮的瑜嬪,再次才是慧妃,至於皇後的姑姑珣嬪,一個月下來,還未承雨露。


    慧妃雖然是慈禧太後看好的皇後人選,仍然覺得她太委屈了,躊躇了幾天,決定插手幹預。


    “你看你,”她慈愛地嗬責皇帝,“幾日沒見都瘦了!”


    婚後的皇帝,已老練得多,聲色不動地摸一摸臉,“兒子覺得精神倒是挺好的。”他說,“天天晚上看書,總要看到起更才睡。”


    “哼!”慈禧太後自嘲似地微微冷笑,“也就是你這麽一說,哀家這麽一聽罷了!”象這個樣子皇帝早就聽慣了,平日不以為意,這時卻認了真。


    “是每天念到起更,兒子不敢哄騙額娘!”皇帝說。他把“是”字念得極重,聲音也相當硬,顯得在心裏不服。


    慈禧太後有些冒火,把臉一沉,用急促的聲音叱斥:“你就是這個樣子跟哀家說話的嗎!”


    皇帝還不知道自己********?迴想一遍,才發覺自己的語氣欠恭順,但也不願認錯,隻是不響。


    “你現在是翅膀長硬了,那裏還記得哀家!”提到這話,自己觸發了記憶,越覺得心裏充滿的怨氣。


    “你幾時曾聽過額娘一句話?十一年的大風大浪,不是哀家擋著,你能有今天?還沒有親政,就不把哀家放在眼裏了,幾天的工夫,是誰教得你這樣子?”


    聽到最後這兩句話,皇帝又驚駭,又氣惱。“沒有幾天工夫”,不是說大婚剛剛滿月?然則下麵那句“誰教得你這樣子”?當然是指皇後。


    這不是沒影兒的事!無端猜忌,而竟出之於生身之母的口中,皇帝覺得太可怕了!


    “兒子不敢!”他跪了下來,但仍是受了冤屈,分辯講理的聲音,“沒有人敢教唆兒子不孝,兒子也決不會聽。額娘說這話教兒子何以為人,何以為君?”


    “你這一說,是哀家冤枉了你?”


    “冤枉兒子不要緊……。”皇帝突然頓住,發覺下麵這句話說不得,然而晚了!


    慈禧太後倏然抬眼,眼中再也找不到作為一個女人常有的柔和的光,一瞪之下,讓皇帝的心就一跳。


    然後她揚著臉問:“怎麽著?冤枉你不要緊,冤枉誰是要緊的?你倒告訴哀家聽聽!”


    皇帝知道壞了,咽一口唾沫,很吃力地說:“兒子說錯了。


    額娘別生氣!總是兒子不孝。“


    慈禧太後無法再疾言厲色地發脾氣,同時也不便公然指斥皇帝衛護皇後,隻是連連冷笑,心裏隻在猜疑皇後在枕上不知跟皇帝說了些什麽話?


    盤算著該如何去打聽?反倒把原來想說的話忘掉了。


    賠了好些不是,說了許多好話,才算把這場風波平息下來。


    皇帝一個人迴到乾清宮,深感懊惱,獨坐在西暖閣窗下,好半天不說話。


    等皇帝的臉色好看了些,身邊的太監才提醒他這天還沒有到鍾粹宮去過,意思是要讓他陪慈安太後去聊聊天。


    凡是皇帝身邊的人都知道,隻要是在慈安太後跟前,皇帝的煩惱,自然就會消除。


    皇帝被提醒了,決定到鍾粹宮去訴訴委屈,但他不曾想到,反倒讓慈安太後慈愛地責備了他幾句。


    “聽說你跟你額娘頂嘴了?”


    “也不是頂嘴。”皇帝拉長了嘴角說,“朕也不知道額娘為什麽跟朕發那麽大的脾氣。”


    “總是你有不對的地方。”慈安太後說,“你也該體恤你娘,凡事順著她一點兒,不就沒事了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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