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應時安夏的,是一個毛茸茸的黑影,蹬腳就跑出來迎。


    夜寶兒肉眼可見的大了一圈,腿上尤其有力。跑過來就往地上一躺,四腳朝天求撫摸。


    時安夏無奈地笑了,蹲下身子摸它的肚皮,“狗寶兒,你主子呢?”


    夜寶兒哼哼唧唧躺在地上,歪著腦袋,把身子折成個半圓,睜著寶石般的眼珠子瞧著她,直把人心都瞧化了。


    紅鵲追著出來時,笑道,“夜寶寶,又耍賴,快起來。”她上前摸了摸狗腦袋,這才道,“夫人,少主在屋裏歇著呢。”


    時安夏站起身,“我去瞧瞧。”


    她徑直走去東廂房,夜寶兒嗖的跟上,先擠進了屋。


    屋裏微暗,窗簾子全放下來,擋著光線。


    岑鳶在榻椅半躺睡著了。


    時安夏坐在榻邊的椅子上,腳邊趴著夜寶兒,一人一狗,安安靜靜。


    坐了小半會,視線適應了暮色。


    她目光落在岑鳶棱角分明的臉上,優美的下顎線起伏勾勒出完美的輪廓。


    時安夏不由自主抬手去描摩他的眉眼,想起他說“你要真便真,要假便假。”


    這一刻,她的心緒是平靜的,想著,真,也沒什麽不好。


    手腕驀然被一隻手捉住,她不由輕顫了一下,對上一雙安靜的眼。


    那雙眼在愈漸變暗的暮色中,黑沉沉的,深邃又迷離。


    她柔了聲兒,“吵醒你了?”


    岑鳶搖搖頭,聲音帶了些慵懶和暗啞,“也沒睡實。”


    “傷哪兒了?我看看。”


    岑鳶抬起手背,“擦破點皮。”


    時安夏看著手背上的傷痕,放下心來,“還沒上藥?我去拿藥膏來。”


    她剛起身,就被岑鳶拉住。他往裏去了些,拍了拍榻沿,“小傷不礙事兒,你上來躺會,我就好全了。”


    時安夏嗔他一眼,“胡說什麽?”


    “真的。”他眼裏帶了些可憐巴巴的狡黠,跟腳邊那隻夜寶兒神情如出一轍。


    時安夏本來要拒絕的,可鬼使神差卻半推半就上了榻。


    就感覺前世好像也有這麽一刻,他受了傷,她來看他。也是這般安靜地坐在他的榻前,然後他醒了,問她,“上來躺會?”


    榻很寬大,足夠擠下兩人。


    陡然,兩人的腿沉了一下。一隻大黑影竄上榻來,還使勁擠他們。


    岑鳶咬牙切齒:“寶兒,你下去!”


    時安夏沒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你叫哪個寶兒下去?”


    岑鳶圈著她,抖了一下腿,愣沒把腿上那貨蹬掉,隻能放之任之。


    黑暗中,夜寶兒得意地搖起了尾巴,把腦袋枕在時安夏腿上,大半個沉重的身子撲在岑鳶的腿上。


    兩人一狗,再度安靜下來。


    時安夏輕輕枕著岑鳶的左臂,小小的身子窩在他寬大的懷裏。


    兩人麵向的,是同一個方向。


    都側著身,曲成了一樣的弧度。


    他大手摟著她,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隻是心裏在想,如果在他的故鄉,這麽抱著個十四歲的少女躺著,估計得被少女的父母滿街追著打。


    想著那畫麵,就不由笑出了聲。


    時安夏詫異地問,“你笑什麽?”


    “笑……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他低沉又好聽的聲音在她腦袋上方響起。


    她羞紅了臉,卻也老老實實迴答他,“快了,我十月的生辰,就快及笄了。”


    岑鳶摸了摸她的腦袋,“及笄不算長大,還要再等幾年。等你到了十八歲,才算真正成年。”


    “十八歲?”她皺著眉頭,莫名問了一句,“你要等我十八歲才圓房啊?”


    問完就臉紅了,顯得她對這事兒多急似的。


    但她不真是什麽情事都不懂的少女,早已做好了熱孝期滿就圓房的準備。


    要真便真,要假便假,她自然不能不知好歹。


    況且,她最近每次看著岑鳶那張俊美的臉,就想著要是能生個他的孩子,應該也很好看。


    前世時安夏是沒孩子的,無子嗣緣分。


    她膝下倒是養著一群死了母妃的孩子,但沒一個真當她是母親。


    時安夏自問養著那些孩子的時候,也是極力對他們好。


    她得勢時,他們親近她;她失勢時,他們就遠離她。


    他們比她更懂趨利避害,一切都算計得清清楚楚。


    到後來,她就失了真心,看淡了。


    她從來不是一個能單方麵無怨無悔付出的人。


    時安夏想得出神,便覺身子被微微摟緊了些,聽到岑鳶帶了些甜蜜的嗓音說,“圓房之前,我們談戀愛吧。”


    “什麽是談戀愛?”時安夏第一次聽到這個新鮮詞兒。


    “就是……”岑鳶忽然難住了。


    他以前也沒談過戀愛啊,要怎麽迴答?


    他低低地笑了,“就是一起做喜歡做的事。你有什麽想做的事嗎?”


    “嗯?”時安夏認真想了想,“去莊子上查帳算嗎?”


    岑鳶嘴角的笑更深了,鼻音裏有一種寵溺的味道,“也算……吧。”


    “聽著好勉強呢。”時安夏一時想不到要做什麽,便反問,“那你有什麽想做的事?”


    岑鳶倒是認真想了想,才迴她,“可多了。比如,我想帶你去山頂看日出。”


    前世他也說過要帶她去山頂看日出。


    可那時候,他們哪有空?


    一個有處理不完的國事政務,一個要準備帶兵出發打仗。


    他們曾相約,待北翼山河穩固,他們一起看日出。


    這個約定,上輩子失了約,他這輩子總要實現的。


    時安夏幽幽地問,“以前咱們沒看成日出嗎?”


    岑鳶用溫熱的手捂她的雙眼,“不許想,也別問。一切向前看,好嗎?”


    她知自己又犯了執拗,在腦子微微刺痛之時,鼻子輕輕逸出一個字,“嗯。”


    隨著這個“嗯”字,她反過身來,與他相對。


    她拿開他的手,抬眼隻能看到他優美的下顎線,“青羽,你什麽時候要帶我看日出?”


    “你想看嗎?”他問。


    她在他懷裏乖巧點頭,“想的。”


    如果上輩子沒實現,那就這輩子來實現吧。


    畢竟,她是他的妻啊!


    這麽想著,時安夏便窩在岑鳶懷裏,輕輕閉了雙眼。


    心頭,一片寧靜。


    聽到他說,“我來安排。雁行山上看日出就很好。”


    “好啊,正好可以察看一下溫泉所在的位置,就可以找人來開挖了。”


    岑鳶啞然失笑,“戀愛第一要訣,必須專心,別總想著國事,也別總想著賺錢。那些俗事等別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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