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往迴走時,路過胡屠夫的肉攤,見他吆喝得起勁,想到家中那那丫頭臉色慘白慘白的,煞是可憐,掂量了下口袋裏的銀子,咬咬牙買了半斤瘦肉。

    其實冬生也算不上太窮酸,他爹在世時是金疙瘩村的鄉紳,給他和她娘留了些財產,這些年冬生娘又是做生產的好手,家裏倒也不是窮得厲害。這次冬生來縣裏當夫子,她娘怕他在外麵吃苦,還悄悄在他包袱裏塞了一袋銀子,足足有十餘兩,冬生還是在這邊定下來了才看到。

    不過冬生節約慣了,日日粗茶淡飯也無所謂,這不,來了幾天,一頓肉都沒吃過。現下要不是想到自己救的那位祖宗,也不會想到去買肉。

    買了衣服和肉,花去了小一兩銀子,冬生多少有點心疼。匆匆迴到家裏,那丫頭還坐在桌前,雙手托腮,一臉不耐的表情。

    冬生還未開口,秦珠玉已經撇著嘴發話:“怎麽這麽慢?我都快餓死了。”

    我是欠你的不成?

    冬生默默歎了口氣,覺得自己著實不應該和一個失憶的人計較,便將手中的衣服扔給她:“給你買了身衣服你去裏屋換上,不然讓人看你穿成這樣在我家呆著不成體統。我現在就去做飯,很快就能吃了。”

    冬生在灶房生了火,淘米煮好飯,又將買的肉洗好切上。別看他一介書生,倒是也做得有模有樣,沒爹的孩子早當家說的就是冬生這樣的。

    等他準備好,不經意一轉頭,便見秦珠玉穿著新衣裳,靠在門邊晦暗不明的樣子。他笑了笑:“這衣服你穿著挺合身的。我還怕你穿不了呢。”

    不知為何,見她穿著自己買的衣服,不說話時竟然有點窈窕淑女的模樣,冬生頗有些欣然的感覺。

    不料,秦珠玉卻撇撇嘴,雙手拽了拽衣襟,別扭道:“這麽醜的衣服,也隻有你這種書呆才會買。”說罷,又像是一副不與你計較的樣子,揮揮手,瞅了眼冬生手頭的工作道:“算了,先湊合著穿了。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這樣吧,我來做飯,就當對你的答謝。”

    冬生雖然覺得這個答謝自己太不劃算,畢竟是自己買的菜,自己的廚房自己的柴火。但是今早被她一折騰,上午又講了一個多時辰的課,著實有些累,便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將手中的活交給了她。

    冬生出了灶房,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覺就打起了盹。

    隻是才將將開始要進入黑甜鄉,就被一陣尖叫驚醒。

    他渾身一抖從椅

    子上騰地站起來,卻見屋子裏不知何時已經充滿了煙霧,轉頭一看,灶房裏更是濃黑一片,而那聲音便是從裏麵傳來的。

    他心道不好,飛快衝進去,大聲叫喚:“姑娘,發生什麽事了?”

    朦朧中見到秦珠玉一邊咳嗽還一邊訥訥地站在灶前,趕緊一手扯過她,將她拉出了灶房,自己再跑迴去,將冒著火苗和濃煙的鍋一瓢水澆滅。

    待煙霧稍散,他瞅了眼鍋裏黑乎乎的東西,從形狀隱約可見是自己切好的肉絲,隻不過為什麽會成為那副慘狀,他實在是想不明白。

    他也不過才眯了一下下啊!

    搖了搖頭,冬生走迴房,見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秦珠玉麵帶驚恐地站在房中間,看到他出來,趕緊道:“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我真的什麽都沒做。”

    冬生點點頭,想了想問:“你剛剛那菜是怎麽炒的?”

    “就是丟進鍋裏,然後想著快點熟了,就把旁邊的柴火都加灶內了。”

    冬生不得不想到一種可能:“你的意思是沒有放油,直接就把菜放進鍋內?還把火燒得很旺?”

    “放油?”秦珠玉顯然有些聽不懂這句話。

    冬生見她這副模樣,算是明白了,歎了口氣問:“你到底會不會燒菜?”

    秦珠玉有些心虛地將腦袋一昂:“我肯定會做,不過……不過我現在失憶了才忘了怎麽做的。對,一定是這樣的。”

    你怎麽不忘了吃?冬生很想這樣迴她。

    因為半斤肉被秦珠玉變成了黑炭,還差點燒了整個灶房,冬生不爽地將自己的同情心收了起來,隨便燒了碗大白菜,將就著喂了這位禍害和自己。

    秦珠玉對此非常不滿,但礙於自己確實做了壞事,隻得默默地將自己的抗議壓下,再加上著實餓了,便就著味道還不錯的白菜吞了兩碗米飯。

    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止兩碗。她舀第二碗米飯時,見鍋內所剩不多,怕自己不夠吃再盛時被書呆搶先,便偷偷摸摸瞅了瞅慢條斯理地吃飯的冬生,手上不著痕跡地使勁壓,直到碗裏實實在在填滿了一大碗飯,再也裝不下,才作出一臉淡定的模樣迴到桌上。

    冬生自然是看到了她的小動作,也看到了她賊兮兮的表情,本來想沒好氣地提醒她給自己多留點,但是話到嘴邊,見她一張花貓般的臉,還沒說出口,倒是噗嗤先笑出聲。

    秦珠玉在位子上坐定,對冬生的笑不明所以,

    又直覺和自己有關,便沒好氣地問:“你鬼笑什麽?”

    “沒有,沒有。”冬生定了定神色,“就是想起今天學堂裏幾個小孩還蠻好笑的。”

    “哦。”秦珠玉點點頭,雖然對他的迴答表示強烈懷疑,但這死書生一臉正經的樣子,不像是說謊,便繼續和白菜米飯戰鬥。

    冬生正色後,放下筷子,狀似不經意道:“那個……你看你現在也不記得自己叫什麽,我也不能一直叫你姑娘吧。”

    秦珠玉一想也是,可半天也沒想出自己該弄個什麽新名字出來,想著書生雖然呆了點,但好歹是文化人,取個名字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便道:“那你看叫我什麽吧?”

    冬生作出一本正經地思考樣子:“我不知道你姓什麽,當然不能為你起個什麽大名,反正就是為了方便,不如就起個好記的小名?”

    秦珠玉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便點了點頭。

    “不如我就叫你小花。”其實冬生想的是,她現在這副樣子根本就是花貓,不過如果說叫她花貓的話,恐怕她是會跟貓一樣炸毛。

    秦珠玉很嫌棄地撇撇嘴:“這麽難聽的小名我才不要。一聽就是鄉下丫頭。雖然我失憶了,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我肯定不是鄉下丫頭。”

    冬生聽了她自以為是的話,本來不以為然,但是忽然瞥見她拿著碗筷的雙手。膚如凝脂,嫩指如蔥,這樣的雙手,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姑娘,絕非鄉野丫頭能生成的。這樣想著,冬生不得不懷疑,莫非這丫頭真是哪戶大戶人家的閨女,何況還是這壞脾氣,定然是被慣壞了的。

    意識到這點,冬生忽然沒有了戲弄她的興致,不過嘴上還是說:“怎麽會難聽呢?我聽說這街上最漂亮的姑娘就叫沈春花。”

    他當然也沒指望秦珠玉會答應讓他叫她小花。

    不料,秦珠玉沉默了片刻,居然不情不願地開口:“那行吧,你就叫我小花。”臨了,又很不爽地補了一句,“沒想到你一介書生,起個名字還這麽沒有水準。”

    冬生訕笑了兩聲,沒再說話。

    於是,從這一天開始,侯府的秦珠玉便成了窮酸書生宋冬生的小花。

    作者有話要說:有一種壞叫蔫兒壞,有一種黑叫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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