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心言探著脖子,打眼一看便知這不是江泯之。


    俞岩皺眉不語,明顯也在困惑。


    這個殺手和他與韓厲之前推測出的似乎不太一樣。


    兇犯身上被原野刺中的傷口還在出血,殷紅了一片。


    紀心言收迴視線,往後退了幾步。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屍體了,但心理依然極度不適。


    在場其餘人沒一個像她這樣。他們圍在屍體旁邊,認真嚴肅地討論起來。


    俞岩問:“大人來淮安府衙這事,畢府上下可有人知道?”


    一說到這個,畢長林語氣不善。


    “韓厲化成老夫的樣子,徑直進了府。老夫出來匆忙,來不及告知任何人,甚至連去哪都不知道,到了這裏才知是淮安府衙。隻怕現在,府中上下還不清楚老爺換人了。”


    “那刺客怎會知道畢大人來府衙……”俞岩忽略他話中抱怨,隻道,“可惜沒能活捉了他。”


    畢長林道:“既是有備而來,又怎麽會留下把柄。”


    “未必,”原野開口,“死人也可以說話。”


    他朝俞岩拱手,道:“俞大人,借個地把屍體放一放,容我檢查一下。”


    俞岩命人將屍體抬走,又挑出一名侍衛下令道:“即刻出發將此事告知韓大人。”


    畢府所在的同孝縣距離淮安城很近。


    俞岩以為韓厲得到消息後會立刻趕來,不想這一等直等到第二天清晨,那個派去通知韓厲的侍衛才迴來,還帶迴一個消息。


    “昨夜有兇徒闖入畢府意圖刺殺畢大人,韓大人與其交手,兇徒落入事先布置的陷阱,重傷逃離。韓大人已帶隊去追,命小的先迴來複命。”


    一個晚上,兩起刺殺。


    俞岩著實不能淡定了。臨淮省在他治理下,多年來百姓安居經濟繁榮,眼下卻發現,這平安繁盛下竟是暗流洶湧。


    就連一直認為他們小題大作的畢長林也急了,直問:“可看清兇徒樣貌?”


    侍衛道:“兇徒自稱江家後人,是否屬實韓大人尚未定論。”


    畢長林擰眉沉思。老了老了,怎地突然多了這麽多想殺自己的人。


    另一邊,紀心言聽說此事卻鬆了口氣。


    雖然多了條支線,至少主線劇情沒有偏離太多。


    韓厲省掉了追查許老三的時間,提前來到淮安府。


    而他大張旗鼓地在淮安府內查案,造出的動靜影響了江泯之的行動順序,使他放棄俞岩,改為先殺畢長林。


    韓厲則采取了和書中同樣的決定,親自到畢府偽裝成畢長林坐等江泯之。


    如此一來,時間線雖然提前了,但俞岩死的劇情也同步消失了,後續情節又神奇地契合到一起。


    隻有一點,這迴江泯之不會像書中所寫,遇到那個將他救起的年輕女子了。


    作為主角,江泯之肯定不會死,那他會不會提前被韓厲抓住?提前得知自己真實身份?紀心言好奇地想。


    至於刺殺畢長林這條支線,書中既然沒提,肯定與主線無關。


    兩天後,韓厲迴來了,滿身風塵,衣袍帶血。


    他告知俞岩兇手重傷落入江中,生死不明,需府衙加派人手沿江搜尋。


    之後,他就去看刺客屍體。


    “刺客所服毒藥並不罕見,以臘皮封於口中,臨時咬破。身上沒有任何標記,所用武器無紋無字。”


    原野向韓厲匯報。


    俞岩道:“一點痕跡都沒有,莫非是那些專門收錢買兇的江湖殺手?”


    韓厲道:“江湖殺手需要揚名。做事如此滴水不漏,說明刺客知道自己在為誰效力,是殺手,卻不是江湖浪人,而是幕後之人養的死士。”


    他扒開屍體下額,仔細看過牙關痕跡。


    “赴死時沒有絲毫猶豫,很可能是從小養起,早已做好為主家去死的準備。”


    接過原野遞來的毛巾,他擦了擦手,說:“能圈養死士,刺殺對象是朝廷一品大員,有此實力者,普天之下也沒有幾個。”


    俞岩道:“不知是否與江家有關。”


    “自然也要查的。”韓厲道,“待抓住江泯之便清楚了。”


    **


    “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紀心言哼著不知名的曲子,慢條斯理地檢查內衣上的小兜是否牢固。


    等事情了結,她就不能在府衙繼續住了,這幾日最好上街尋個住處,府衙雖好但規矩多,又連續幾天陪著畢長林,可把她憋悶壞了。


    準備睡覺時,紀心言發現她的枕頭還落在之前畢長林住的房子偏屋。


    她穿上外衣拉門到了院裏,哼著小曲走了幾步,一眼看到立在院子當中的韓厲。


    青年穿著一身黑色長衣,脖領處露出白色中衣的飾邊,腰間隨意用係帶綁住,頭發半披,正抬頭凝視屋簷。


    看上去人畜無害。


    都是假象!


    紀心言停止哼曲,悄眯眯地往後退,想趁他沒發現溜迴屋。


    枕頭嘛,晚點再拿也可以,不拿也可以。


    “你過來。”韓厲看都沒看她,卻突然下令。


    紀心言左右看看,整個院中隻有他們兩個人。


    她歎氣,苦著臉走過去,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順著他的目光往上看,隻看到樹影與月光。


    韓厲不動如山,緩緩道:“那夜我與兇手過招,看到他樣貌,竟是日前在茶棚偶遇的漂亮少年,你說巧不巧?”


    紀心言暗中瞥他一眼,知他又在試探自己,裝傻道:“哪日啊?我沒印象了。”


    韓厲笑笑,終於低頭看向她。


    “你盯著人家看了許久,路上還不舍地迴頭,才過幾日便忘了?真是冷情啊。”


    紀心言恍然大悟,倒吸口氣雙手捂嘴,驚道:“看他年紀不大,竟然敢殺人!他為什麽要殺人啊?”


    韓厲瞅著她不說話。


    紀心言挑眉,直接了當問:“大人,你不會懷疑我吧?我若和兇手有聯係,那這幾天我殺畢大人的機會多的是,又怎麽可能舍命救他。”


    “對啊,你為什麽舍命救他?”韓厲反問,“看你不像這種人。”


    怎麽就不像了,她就不能是個見義勇為好青年?


    紀心言邊腹誹邊歎氣:“不敢瞞大人,我不是有意的,完全是本能。如果當時我離得遠點,肯定早就躲了。”


    韓厲沉默會兒,移開目光,終於說了句像樣的話。


    “血書案應與你無關。”


    紀心言誇張地長出一口氣。


    “我早就這麽說了……”她想了想又問,“那他到底為什麽要殺人呢?”


    “說來話長,料你也沒什麽興趣。”韓厲懶道,然後抽出自己的劍,遞給她,“你把刺客用的招式使一下。”


    紀心言愣住,“我根本不會什麽招式,隻是憑本能迴擊。”


    “那晚他怎麽對你出手的,你現在就怎麽對我出手。”


    紀心言還是沒敢接,“萬一傷著你……”


    韓厲無語,把劍往她手中一塞,伸出右掌勾了勾,示意她開始。


    紀心言迴憶著那晚情景,舉劍朝他刺去。怕韓厲看不清,她特意放慢動作,還加上了旁白。


    “當時我背對著他,隻聽腦後有風聲襲來,我根本沒時間多想,一個轉身拿起匕首……”她吧啦吧啦地描述著。


    眼看著劍尖晃悠悠地刺到近前了,韓厲還是站著不動。


    紀心言停住,無奈道:“大人,您得配合一下,要不我怎麽往下演啊。”


    韓厲木著臉,諷道:“你還能再慢點?”


    紀心言見他這麽擺譜,心裏不爽,重又舉起劍。


    “行,那我就快點,大人小心了。”


    這迴,她幾乎用了全力,劍尖直朝韓厲麵門而去,到很近了也沒收手。


    那夜的劍就是這樣一而再地往她要害去。


    劍光迫近,韓厲舉起兩指,穩穩地夾住劍尖。


    紀心言揚眉,將他的手指比喻成匕首,說:“對對,我就是這樣用匕首擋住他的劍,然後我往後退了兩步。他又收劍刺過來,這樣……”


    她學著刺客的樣子,迴劍再橫著掃出。


    韓厲眸光微動,雖沒出手,目光卻緊盯著劍的走向。


    紀心言和他較上勁,劍鋒照他麵門掃去也不停,甚至微微彎起了唇。


    橫豎傷不到他,不如趁機痛快痛快。


    就在這時,韓厲突然目光一轉看向她。


    冷不丁與他對視上,紀心言唇角笑意一僵,劍下意識偏向旁側,從他耳邊掃過,身體慣性向前。


    韓厲出手,扣住她手腕,輕輕一轉,便將劍奪了下來。


    他反手打橫揮劍,用同樣的招式掃向紀心言,問:“是這樣嗎?”


    紀心言大驚,眼前是銀光閃動的劍鋒。她腦中立刻出現躲避刺客時的場景,韓厲這一下,絲毫不比刺客出手慢。


    紀心言隻覺得他真的要殺自己,她的身體下意識後仰,又一次用出了那種誇張的下腰動作。


    韓厲眉一皺,以為她要倒,收劍之餘右臂伸出在她腰下一攔。


    本以為會攬住她,哪知她頭發都要觸地了,忽地一個彈起,人又自己迴到原位站了起來。


    韓厲一手撈空,迅速收迴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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