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雅如今想象一下宣妃從前過得日子,便心裏發酸,更看不下去烏日娜如此,虛虛地攬住她,笑道:“宮裏不能做的多,可也有許多好處,我帶你去瞧些好東西。”


    烏日娜半推半就跟她走了,然後一進東配殿,便被塞了一嘴的點心,眼睛霎時一亮:“好吃!”


    “好吃吧?”檀雅又拿了另一個鹹香芝麻味的酥餅遞給她,“你再嚐嚐這個。”


    烏日娜一口便全都塞下,眼睛更亮,滿臉都是“好吃”的神采,“色赫圖貴人,為什麽阿哥所沒有這麽好吃的點心?”


    “你不要,膳房自然隻會按定例送早晚膳,這些點心算什麽,還有許多好吃的呢。”


    烏日娜無意識地分泌口水,檀雅見她咽口水,笑道:“來,我先給你寫一張單子,迴去你便讓膳房換著做,你是皇子福晉,吃口東西還不是容易的嗎?”


    “謝謝色赫圖貴人。”烏日娜亦步亦趨地跟在檀雅身後,親眼瞧著她寫下一串兒菜譜,有些字不認識,還要問一問。


    檀雅耐心地一道菜一道菜說給她聽,還故意描述這些菜的色香味兒,勾得烏日娜口水一直分泌,迴去便將單子遞給宮女,交代日日給她安排。


    沒有人是不愛美食的,蒙古的美食比不得中原種類繁多,幾日便徹底征服了烏日娜的胃,每日最期待的事便是早膳晚膳,還有日常點心。


    而她並不知道,檀雅乍開始寫給她的菜單,好多都是二十阿哥喜歡吃的,夫妻兩人旁的話說不來,口味能夠合上,且烏日娜半點兒不矯揉造作,吃東西極香,時日久了,二十阿哥也願意到她屋裏來用膳。


    等到烏日娜學會自己點新菜,兩人的小飯桌已經成氣候了。


    所以說,年輕人,都還嫩的很,檀雅知道後得意不已。


    第71章


    二十阿哥胤禕和烏日娜這對小夫妻的感情並沒有就此一日千裏, 不過總算不再那麽疏遠冷淡。


    烏日娜有所察覺,從小照顧她的侍女也會教她博二十阿哥的寵愛,但二十阿哥後院這幾個女人, 有比她漂亮的,有比她嬌媚的,更有比她善解人意的,哪個都比她得寵, 烏日娜覺得她做不來那些,越發止步不前。


    好不容易二十阿哥跟福晉有些緩和, 可二十阿哥卻還是被勾著宿在旁人那兒, 侍女們急得不行, 還拿阿拉善旗王臨走前囑咐的話勸說:“福晉,王爺讓您抓緊生下二十阿哥的嫡子, 日後您的地位才穩固。”


    “二十阿哥心都教那幾位侍妾勾走了, 萬一生下庶長子, 您這日子就難過了。”


    “是啊,福晉, 那幾個狐媚子, 您若是不教訓一二, 定然要騎到您頭上。”


    烏日娜聽得有些煩,捏起一塊兒肉脯慢慢磨牙,當作什麽都沒聽到。


    侍女們又勸了幾句, 她便生氣了, 手裏的肉脯一撇,瞪眼道:“能不能教我安生會兒, 耳朵都要被你磨出繭子了!”


    “福晉息怒。”


    “奴婢們不敢了。”


    烏日娜再去拿肉脯, 手伸到一半兒, 沒甚食欲,直接放棄,起身往出走,“去鹹福宮。”


    皇子福晉總往皇上後宮跑也不好,可她剛發完怒,眾侍女皆不敢觸她眉頭,便一言不發順從地跟著離開阿哥所。


    宣妃三人都在西三所,鹹福宮裏,隻檀雅一人在家翻地,是以烏日娜一出現在鹹福門,她立即便發現了。


    “柯冬,給二十福晉泡一壺果茶來。”檀雅停下鍬,笑看烏日娜,“這是去年秋曬得桃幹,再加些幹桃花,既好看又好喝,若不是我藏了一小罐,都快讓額樂她們喝完了。”


    烏日娜站在她身邊,眼睛好奇地看著她的工具,嘴上則是婉拒道:“既是額樂妹妹喜歡的,您留著給她們便是。”


    檀雅擺擺手,“無妨,這都快五月了,沒幾個月便有新鮮的桃子下來,到時多準備些,你帶迴去喝。”


    “謝謝您。”烏日娜笑盈盈地問,“您這是在做什麽?”


    檀雅指著院中的土地,道:“都要種上花,往年我種的都是月季,今年想在牆邊種些番菊,中間這一片種矮菊花。”


    “您親自種?”


    “親自種有親自種的樂趣。”檀雅將鍬把向前,問,“要試試嗎?我翻了小半日,就剩下宮牆邊兒這兩條了。”


    烏日娜接過來,試探地戳了戳地,隻一個鍬尖沒入土中。


    檀雅指點她:“你得用腳踩,你這花盆底不行,我那兒有新的布鞋,你換上再試。”


    烏日娜換了,踩著鍬使勁兒,鍬插進去大半,檀雅告訴她將土翻過來,她就一壓鍬把,撅起土扣過去,翻了兩尺左右,頭上便有些微微出汗。


    “歇歇吧。”檀雅遞給她一杯果茶,然後接過鍬,麻利地繼續翻。


    烏日娜連著喝完兩杯茶,才慢慢飲第三杯,看著她的動作,驚歎:“您做的可真好。”


    “唯手熟爾。”檀雅動作不停,聲音裏都是笑意,“你們這些孩子出身好,哪做過苦力活兒,我這已經種了好幾年了,自然熟練。”


    檀雅很快便將這一片翻完,提起鍬準備去鹹福門西側,“二十福晉要在中所種些花嗎?我這兒還留著去年的月季花種。”


    烏日娜跟著她挪到另一邊兒,詢問:“會不會很麻煩?容易活嗎?”


    檀雅好笑,“我是喜歡自己種,你是福晉,完全可以命宮侍們做,屆時給點兒賞賜就會皆大歡喜,如何麻煩?”


    烏日娜恍然,喪氣道:“我實在不懂這些。”


    蒙古的規矩,到底比京中鬆散些,她又是駕到皇家,會這般實屬正常。檀雅寬慰道:“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慢慢看便是。”


    “怕是何時鬧了笑話都不知道。”


    檀雅見她好不容易快活起來的臉又有些愁眉不展,揮手命其他人退下,方才道:“你若是擔心,便招二十阿哥身邊的嬤嬤多問問,她若是看著你鬧笑話,二十阿哥自會為你料理。”


    “殿下會嗎?”


    檀雅停下,手支在鍬把上,指點她:“古話有雲,妻賢夫禍少,夫妻一體,榮辱與共,這個道理,二十阿哥聰明,不會不懂。”


    烏日娜遲疑地點頭,隨後又問:“綺貴人,後院那些事兒,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做,您能教教我嗎?”


    檀雅挑眉,這也是個傻的,她又不是正經婆婆,哪能插手插嘴二十阿哥的後院事兒。不過,爭寵她是不能教,旁的說一兩句倒是無妨。


    “看你想要什麽。”檀雅隱晦道,“你得知道你想要什麽樣的日子,旁人才好給你建議,否則豈不都是強加在你身上的?”


    烏日娜怔然,她想要什麽呢?


    檀雅也不影響她思考,三下五除二地翻好地,又換了小鋤頭作壟。


    鹹福宮種花的土地麵積小,專門教人打造了小鋤頭作壟挖穴,今日她不準備直接種種子,便隻需要打上壟便好。


    她勁兒大動作快,從前院開始,小半個時辰便忙活到後院去,烏日娜就神思不屬地跟在她身後。


    午膳,鹹福宮每人一碗小餛飩,烏日娜也在這兒用了一碗,然後便告辭迴阿哥所。


    宣妃問:“烏日娜怎麽心不在焉的?”


    檀雅笑了笑,隨口解釋道:“興許是幫我幹活,累到了。”


    “你千萬注意些,萬一她有了身子……”


    “娘娘,身孕一事,也是要緣分的,咱們說多了,恐會給孩子壓力。”


    宣妃一頓,想起去年十二福晉終於懷孕產下一健康嫡子,他們夫妻那喜極而泣的模樣,點點頭,“是不該少提,那倆孩子也不知道如今處的如何。”


    “本就是忽然湊做一堆的,自然不能急。”


    第二日,烏日娜早膳後便來了鹹福宮,檀雅遞給她一籃種子,告訴她一個坑放幾顆,然後便在前頭刨坑,烏日娜則是跟在後頭撒種子,埋土。


    沒一會兒,兩人的鞋子便都沾上泥土,檀雅不以為意,烏日娜跟在後頭,忽然問道:“您過得快活嗎?”


    檀雅聽到她的聲音,迴頭隨口答道:“盡我所能地做些有趣的事兒,算是快活吧。”


    烏日娜垂頭埋了會兒土,方才悶聲道:“我阿瑪走前交代我,定要好好服侍二十阿哥,努力生下嫡子,開枝散葉,這樣大清和阿拉善旗的關係才會越加緊密。”


    檀雅對這一說法不置可否,隻問道:“那你覺得呢?”


    “我昨夜想了許久,皇上聖明,我和二十阿哥既能結成夫妻,便是大清和阿拉善旗更親密的證明,豈是我一人所能左右的?”


    烏日娜一不小心踩重了,土壓得緊實種子發芽不容易破土而出,連忙抬起腳,方才繼續道:“我生於阿拉善旗,願意背負部族的榮辱,可我也想過得快活些……”


    檀雅眉眼帶笑,“這有何難的?”


    烏日娜抬頭,“不難嗎?”


    檀雅放下鋤頭,“且歇會兒。”然後便領著烏日娜進了東配殿,邊吃邊聊,“我教額樂時,向來秉承一點,規矩要好好學,卻不能被規矩束縛,你喜歡跑馬,待到二十阿哥開府出去,便在直隸地界兒買一處莊子,有錢就買大的,沒錢就買小的,沒事兒去住一住,你平時規矩不出錯,誰還能管著你在自個兒莊子裏騎馬了?”


    “還可這般?”烏日娜兩眼全都是求知若渴,“我隻聽說,京裏的貴女嫻靜非常,早年滿洲貴女個個善騎的風光早就過去了……”


    檀雅拍拍她的肩,“旁的你要自己體會,自己挖掘,畢竟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烏日娜若有所第地點頭,然後又道:“我知道後院的事兒不該問您,可實在有些為難之處,您能指點我一二嗎?”


    “你且說來聽聽,不過有些話得說在前頭,那些爭寵的事兒,我是不會答的。”


    “不是!”烏日娜急急地說,“我隻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二十阿哥的侍妾們,我的侍女們說不能讓她們生下庶長子,又說將來會騎到我頭上,但是我……我不想整日裏為她們煩憂。”


    檀雅了然,她的心還是草原上的烏日娜格格,並沒有變成二十阿哥後院的一位福晉,所以才對旁人話裏話外都是後院事兒感到反感。


    檀雅托著下巴,眼神溫柔地看著這個人格還未成熟便成為人婦的姑娘。


    烏日娜因為她的眼神,臉頰漸漸泛紅,不好意思極了。


    “二十福晉好似比剛入京時白了些。”檀雅見她摸臉,不準備將京裏婦人喜白瘦弱柳扶風的審美灌輸給她,反而道,“瞧著氣色不如那時,你閑來無事,還是要多到外頭走一走。”


    烏日娜在她麵前,沒有那些野性,乖巧地點頭。


    許是憐惜吧,檀雅疼愛姑娘們更甚那些小子兒,尤其是這麽乖巧的姑娘。


    “你若那般期望,便更不該將自個兒的身份降低了,你是皇上指婚的二十福晉,不必刻意為難後院的侍妾們,隻需保持福晉的威嚴,立好公正的規矩便可。”


    “後院的規矩定下,讓二十阿哥和侍妾們都知道,你不會苛待她們中任何一個,也不能容忍誰壞了規矩。”


    “當然,這個規矩,需得是合理的規矩,你也不能用它們來約束二十阿哥,對二十阿哥,隻能是潛移默化的影響,可懂?”


    烏日娜不是十分懂,不過比起阿瑪和侍女們說的,綺貴人的話更讓她舒服,是以十分認真地點頭,“我會記下,迴去想明白的。”


    “多思多想是對的。”檀雅笑,“你將自己立住,大事兒上沒有差錯,旁的讓你開心的小事兒,便不會有人深究。”


    烏日娜沉思,迴去後又想了許久,正巧有一位嬌媚的侍妾,仗著二十阿哥對她寵愛有加,便有些猖狂,她占著理,就借著這個由頭立了些二十阿哥後院的規矩。


    那侍妾等二十阿哥迴阿哥所,還欲告狀,不過二十阿哥招人來問清楚福晉為何罰,如何罰,又立了什麽規矩,倒也沒有責備這侍妾,隻是吊兒郎當道:“福晉既然並非無故責罰,爺當然不能為你做主,你是爺的嬌妾,爺在外頭做事,你要拖爺的後腿嗎?日後可長些記性,再想告狀也要福晉真有錯才行。”


    “不過屆時有人以下犯上在先,爺明察秋毫,若是查出旁的些什麽,可要想想後果。”二十阿哥摸著嬌妾的臉,臉上依舊是柔情蜜意。


    那侍妾頓時一抖,臉上的笑容都凍住,怕的伏在二十阿哥腿上不敢吱聲,任由二十阿哥的手從她的臉摸到她的發。


    中所就這麽大,福晉立的規矩,二十阿哥不可能不知道,再瞧那犯到福晉麵前的侍妾第二日神情低迷的模樣,其他人如何不明白二十阿哥的態度,皆開始遵守起福晉的規矩。


    再沒有亂七八糟的事兒鬧到烏日娜麵前,就連她自己從蒙古帶過來的侍女們,也都要守謹言慎行的規矩,不再說嫡子庶長子的事兒,烏日娜忽然便覺得阿哥所的日子神清氣爽起來,胃口都更好了。


    她後來再到鹹福宮,跟檀雅說起這些事兒,眉眼舒朗,仿佛裹在身上的陰霾一掃而光。


    至於她和二十阿哥的關係,二十阿哥好享樂,她也愛紫禁城的吃食,不似話本子裏所說的舉案齊眉、鶼鰈情深,卻也互不妨礙,自得其樂。


    年輕人的事兒,旁人無法完全感同身受,再多管便不好了,再說他們自個兒也得學會思考、摸索。


    檀雅後來經定嬪提醒,說是二十阿哥的生母高貴人還活著,二十福晉去西三所也就罷了,總來鹹福宮,教二十阿哥的生母聽說,難免不會生了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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