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一日,大家又互相通了姓名,一下子又親近了許多,不過從前的叫法都叫慣了,幾人便沒有改口,還按照原來的叫。


    而她們說要給皇太後整理迴憶錄,便認認真真準備起來,就按照時間,從太後有記憶開始記錄,能想起來什麽便記什麽,散一些也無妨,迴去她們再整理便是。


    太後則是自叫了宣妃的名字之後,便更加放開,次次都叫宣妃“哈日伊罕”,語氣十足的慈愛親昵。


    額樂頭一次聽到,瞪圓了眼睛,小眼神一直往她宣額娘那兒飄,傍晚便偷偷跑進檀雅和蘇答應的屋子。


    宮侍給檀雅送了一堆奇奇怪怪地皮製氣囊來,她正在跟聞柳說怎麽縫製救生衣,見額樂進來,還一副要說悄悄話的神情,問道:“怎麽了?”


    額樂注意力卻教那些奇怪的東西吸引去,“色赫圖額娘,這是什麽啊?”


    “好玩兒的玩意兒,還未做好,以後你就知道了。”檀雅敷衍過去,複又問,“你方才有什麽事兒?”


    額樂收迴注意力,小手放在嘴邊兒,小聲道:“色赫圖額娘,宣額娘的名字竟然叫哈日伊罕!你們以前知道嗎?”


    檀雅和蘇答應對視一眼,淡淡地問:“知道啊,怎麽了?”


    “你們不驚訝嗎?哈日伊罕,黑妞誒!”


    黑、黑妞?!


    檀雅咳了幾聲,勉強控製住表情,一本正經地囑咐:“別大驚小怪的,就跟漢人給孩子起賤名好養似的,色赫圖額娘不還想給你起個小名叫大力嗎?”


    額樂一聽,撓撓頭,“是嗎?大家都有嗎?”


    “當然,色赫圖額娘小名叫虎丫,你額娘小名叫阿醜。”檀雅頂著蘇答應的瞪視,正兒八經瞎掰,“都是為了孩子順順當當長大,是長輩們的一片心意,沒人會笑話的。”


    額樂小嘴微張,來迴看兩位額娘,最後落在親額娘身上,恍然大悟道:“那我額娘肯定是反著的,我額娘最好看了!”


    檀雅挑眉,“那我呢?”


    額樂動動嘴,猶豫道:“色赫圖額娘的名字……跟您極配。”


    蘇答應笑不可遏,還不忘衝著額樂點頭,“是極,你色赫圖額娘的名字,向來是一絲矯揉造作都沒有的。”


    檀雅被嘲諷也不生氣,捏了捏額樂的耳垂,道:“總之呢,宣妃娘娘的名字沒什麽奇怪的,你們幾個孩子學蒙語,知道便知道了,莫要當玩笑似的在外麵隨意說。”


    額樂點頭,“額樂不會說宣額娘,也不會說兩位額娘的小名。”


    檀雅又捏了一下,才鬆開,讚許道:“咱們額樂真懂事,迴去也跟她們三個說一聲。”


    額樂知曉了,行了個禮,噔噔噔跑出去。


    檀雅這才笑起來,“沒想到娘娘的名字竟然是這樣的寓意。”


    蘇答應卻是一把拎起檀雅的耳朵,“阿醜是誰?嗯?”


    檀雅齜牙咧嘴地解釋:“我我我,是我,蘇姐姐你鬆鬆手。”


    “你下次再這般胡說八道,我非要把你這張嘴縫上不可!”


    聞柳幾個宮女紛紛偷笑,低下頭,誰也不上去勸。


    檀雅求饒,“這不是給額樂講道理呢嗎?善意的謊言,我絕對沒有惡意,蘇姐姐那小名,誰聽都不會當真的。”


    蘇答應手上微微擰了一下,聽到檀雅叫痛,這才放手。“拿著你這一堆破爛玩意兒,去外頭折騰去。”


    檀雅揉耳朵,“這怎麽是破爛玩意兒,說好了明日去泛舟,我這是為了你們的安危,特意準備的。”


    “醜死了,你拿到娘娘麵前,看她願不願意穿。”


    “那是你們不知道它的好處。”


    據宮侍稟報,匠人送過來前已經試驗過,氣囊越多能夠承住的重量越大,雖說身上綁個十來個氣囊確實醜,可是安全啊,多好。


    “我要從後湖親自劃船到前湖,當然得做萬全的準備。”檀雅再次確認,“泛舟,多清雅的事兒,你真要拒絕?”


    蘇答應毫不猶豫地決絕,“若是船夫劃船,我放心,你?還是算了吧。”看到那一堆東西,她更不放心。


    檀雅聳了聳肩,不再勸。


    然而第二日,蘇答應還是主動坐在了檀雅的船上,麵無表情地攥緊兩邊船板,視線隨著這小小一隻船打轉而一圈兒圈兒的環視周圍,心裏十分後悔。


    “既然蘇姐姐信任我,我定不會讓你失望。”


    蘇答應從不知道自己竟然還暈船,咬緊牙關,一字一頓道:“把你縫的那氣遞囊給我。”


    “我就說要做好準備吧?”檀雅放開槳,向前探身,將自製氣囊救生衣遞給蘇答應。


    船因為她的動作晃動,蘇答應根本不敢鬆手,許久才緩緩放開一隻,僵硬地接過來,套在身上。


    那樣美貌的女子,身上套了那麽多詭異玩意兒,檀雅抿唇忍笑道:“蘇姐姐坐好,走咯——”


    船順暢地筆直前行,蘇答應氣怒,“檀雅!”


    “哈哈哈哈——”


    第55章


    蘇答應發現檀雅劃的船穩穩當當之後, 找迴心態,第一時間便將身上墜著的那些醜東西脫下來,嫌棄地甩在兩人中間。


    檀雅笑得沒法兒好好劃船, 不得不暫時停住槳,但船周圍的水波一圈兒一圈兒的蕩漾開來。


    蘇答應氣得俏臉緋紅,嬌聲罵道:“若是翻了船, 我便是做了水鬼也不會放過你!”


    檀雅邊笑邊讚道:“蘇姐姐便是成了水鬼, 也是水中芙蓉,鬼中絕色。”


    什麽時候跟檀雅發脾氣,她都能將教人氣也不是,不氣又不甘心, 蘇答應隻能拿旁的東西撒氣, 繡鞋踩在那氣囊上,仿佛那是檀雅。


    然她這一大動作,船便晃動起來, 蘇答應趕忙雙手抓緊兩側船板,控製平衡, 嘴上還不罷休,氣惱道:“你既是會劃船,還弄這臭東西來羞辱我,瞧我好欺負嗎?”


    “蘇姐姐誤會我。”


    雖說這年代的匠人也極厲害, 但工藝材料到底有限,檀雅擔心她真的踩壞了, 傾身去夠那“救生衣”, 拉到身邊, 才道:“我這是給額樂她們準備的, 瞧她們在岸邊眼巴巴的樣子, 咱們一上去,那孩子定是要纏著我坐船玩兒的。”


    蘇答應望向岸邊,果然見額樂幾個脫離宣妃和定貴人身邊,正隨著她們的船在岸邊走,瞧見她望過去,還衝著她揮手。


    “我總想孩子們年少時能什麽都嚐試一番,這樣無論往後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記憶都不是幹涸的。”


    不過她再自信,也不敢讓孩子們有一絲一毫落入危險之中的可能,安全起見,自然要作出萬全的準備。


    檀雅重新拿起槳,不過劃水速度慢下許多,分出些精神,悠然地看兩岸的景色。蘇答應也不再跟她掐嘴仗,放鬆身體和心情,在另一個角度欣賞美景。


    後湖和前湖之間的連接,是通過一條約莫兩條船的小河道,河道上有一座白玉拱橋,岸邊栽種著一棵棵垂柳。


    檀雅這個角度,正好看見蘇答應背後生機勃勃的綠意,陽光照下,穿過那些不堪重負、垂向水麵的枝丫,像是給蘇答應罩了一層柔光,分外溫柔。


    而小舟悠然地出了這一條河道,兩人眼前又變得朗闊。


    前湖要比後湖大上不少,相較於後湖的婉約,前湖岸邊的樹木花草更加高、大、闊,瞧著便大氣許多,教人望之便心胸越發開闊。


    再往北去,便是一條拓寬了的人工河,蜿蜒出暢春園,兩岸河堤上種滿桃樹,因而得名桃花堤,此時湖水由寬漸窄,船晃晃悠悠地駛入桃花堤,一抬頭便能瞧見桃樹上不大不小的青澀桃子。


    此時幾個孩子不知是被哪裏絆住了腳,早已經沒了身影,岸邊除了偶有侍衛侍從,十分靜謐。


    “若是明年春桃花爛漫時,蘇姐姐撐一把油紙扇,坐在小舟中,那場景定然極美。”


    “或是小雨如酥,水上雲霧繚繞,撐一把煙青色的油紙傘……”


    像是置身於江南水鄉,美的如同水墨畫一般的清麗之色,若能變成現實……檀雅滿心期望:“也不知咱們能不能住到明年春。”


    蘇答應也向往那樣的美景,不過世間美景許多,無法看盡,可有至親友人相伴,四季皆如在畫中,想到此,遂豁達一笑,道:“便是住不到也無妨,這岸上桃子成熟,咱們總是吃得到的。”


    這話可不像蘇答應會說出來的,檀雅輕笑,“蘇姐姐從前那樣清高的人,如今竟也沾染上煙火氣了。”


    蘇答應心情頗好,不計較她的調侃,專注地看著的景色。


    雖然暢春園內的水源連通園外,但給檀雅也沒缺心眼兒到真的劃出去,是以便暫時停靠在暢春園西南角的船塢,問蘇答應:“蘇姐姐,你是想從岸上走,還是再原路劃迴去?”


    “劃了許久,你累了吧?”


    檀雅聽她此言,便明白了蘇答應的意思,直接調轉船頭,原路返迴。


    累是不可能累的,她要是願意,能再劃幾個來迴。


    而兩人迴程時,在桃花堤碰到了額樂幾人,檀雅和她們隔著距離喊話,一起返迴去。


    岸邊早就有人在等著,檀雅將纜繩扔過去,待到船停靠在岸邊,方才扶著蘇答應上去,然後對坐在不遠處乘涼的宣妃和定貴人邀請道:“從湖中賞景,風景極美,您二位可要坐嬪妾的船瞧一瞧?”


    宣妃和定貴人都沒問她為什麽會劃船,還劃得那麽自如,隻欣然應允,約好明日再一同湖上泛舟。


    檀雅試劃過小船,自認為實力允許她眼光放大一些,便去尋了栓船的太監,讓他明日尋個稍大些、能夠坐三四人的船,這樣她們四人可以一起泛舟。


    傍晚,按照她要求尋得船便停在了後湖邊兒上,檀雅上去找了找手感,便和宣妃等人約好,第二日一同遊湖。


    額樂舉起小手,“色赫圖額娘,額樂也想坐船,什麽時候帶額樂遊湖啊?”


    檀雅衝她笑了笑,然後毫不猶豫道:“我和你額娘們還沒玩兒夠,等著吧。”


    額樂噘嘴,可也知道色赫圖額娘不願意,說也說不通,托著臉兀自鬱悶。


    吉蘭因為是最小的晚輩兒,比伽珞和茉雅奇放得開,一把抱住檀雅的腿,軟乎乎地撒嬌:“色赫圖瑪嬤好厲害,還會劃船,吉蘭長大也要像色赫圖瑪嬤一樣。”


    檀雅如今聽她叫瑪嬤已經習慣許多,掐著小姑娘的腋下將人抱到腿上坐好,溫柔道:“吉蘭喜歡的話,等吉蘭長大了,瑪嬤教你好不好?”


    額樂看她色赫圖額娘對吉蘭那個溫聲細語的樣子,偷偷撇了撇嘴。


    吉蘭則是親昵地靠在檀雅懷裏,小手絞在一起,奶聲奶氣地說:“瑪嬤,吉蘭也想坐船……”


    檀雅餘光瞥見那幾個孩子豎起耳朵,眼神期待地模樣,嘴角一勾,又掐著吉蘭的腋下,將人放到地上,“色赫圖瑪嬤怎麽能出爾反爾呢?等著。”


    吉蘭有些懵,不敢置信地看她,又茫然地迴頭看額樂三人,似是完全沒想到方才還那麽溫柔地人會這麽善變。


    檀雅欺負小孩兒沒夠,變本加厲,伸手比了比吉蘭的個頭,十足關心地語氣道:“吉蘭這半年多,胖了不少,可這個頭好似沒長,再不許挑食了,晚膳便多加一盤青菜吧,就放在你跟前。”


    吉蘭如遭雷劈,“啊?”


    檀雅可不給她機會撒嬌磨人,起身邊走,待到晚膳時,瞧著小姑娘苦著臉往嘴裏塞青菜,又多了一份快樂。


    第二日,陽光明媚,微風徐徐,宜泛舟,檀雅命人準備了三把油紙傘,又準備了些點心幹果和茶水,放在宣妃三人中間的小幾上,讓她們邊吃邊賞玩。


    額樂四人就跟地裏的小白菜似的,站在岸邊眼巴巴地看著額娘們漸行漸遠,可今日已經沒了心情跟在岸邊跑。


    這時,宣妃身邊的肖嬤嬤麵無表情但是語氣溫和地提醒道:“格格,娘娘教您幾位稍後去太後娘娘那兒請安,並且陪太後娘娘用早膳。”


    額樂望向湖中,她額娘們連個眼神都不給她們,隻得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背著手往太後娘娘的院子走。


    吉蘭依依不舍,一步三迴頭,跟著姑姑一起長長地歎氣。


    伽珞想起那日鹹福宮幾位長輩偷偷摸摸跑出去釣魚,再瞧一眼那湖上唯一一葉扁舟,沒有兩人那樣的無奈,反倒心情奇佳。


    茉雅奇也是新奇多過失落,在家裏,祖母向來溺愛她,但像鹹福宮這樣貪玩尤勝孩童的長輩,她從前是想象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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