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妃看了眼天色,疑惑,“多久了?還沒出來?你沒讓人瞧瞧?”


    肖嬤嬤頓了頓,還是那嚴肅古板的聲音:“問了灑掃的太監,說是有搓麻的聲音。”


    宣妃:“……”


    定貴人手裏的佛珠也是一停。


    兩人未言語,卻同時有了一個想法:年輕的女孩兒,就是鬧騰。


    ……


    東配殿。


    一連輸了好幾把的檀雅用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手裏捏著一個三萬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皆因她輸了幾局就給蘇庶妃點了幾局炮,邪性的很。


    聞柳和聞枝互相使眼色,她們一直在想辦法給自家小主送牌,好教小主贏,可總是被截胡,心力交瘁。


    蘇庶妃似笑非笑,也不催促,隻揮了揮手,讓她的貼身宮女聞榭給她滿上茶,慢悠悠地啜起來。


    聞榭得意的眼神隱晦地掃過色赫圖答應主仆三人,也拿腔拿調道:“小主,您讓一讓色赫圖小主嘛,萬一色赫圖小主以後不敢找您討教怎麽辦?”


    蘇庶妃歎氣,“色赫圖妹妹隻管出便是,哪能這麽巧,我就胡你手裏這張牌呢。”


    檀雅出牌,全憑感覺,此時看哪張牌都危險,便幹脆不再猶豫,扔了手裏的三萬,看蘇庶妃喝了一口茶,毫無反應,心下悄悄鬆了一口氣。


    聞枝摸了一張牌,直接打出去,蘇庶妃也沒動,在幾人視線中優雅地抓了一張牌,衝檀雅淺淺一笑,牌麵向上一撂,還是一張三萬,右手從左到右推倒她的牌,“承讓,自摸,這局我未守規則,算是送妹妹的。”


    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檀雅主仆三人:“……”遇到硬茬子了。


    蘇庶妃放下茶杯,起身,“色赫圖妹妹來的晚,不知道姐姐的來曆,姐姐不止自小研習琴棋書畫,這些個玩樂把戲也都略知一二,再玩兒多少把,都是一樣的。”


    檀雅不是輸不起的人,大方稱讚道:“蘇姐姐真是厲害。”


    蘇庶妃拿起她的檀香扇,手腕輕搖,輕輕點了兩下檀雅,“姐姐到底虛長你幾歲,食素一年,正好幫你醒醒神,迴見。”


    聞柳瞧著自家小主的神色,起身去送蘇庶妃。


    聞枝小心翼翼地問:“小主,真吃嗎?”


    檀雅摸摸自己的良心,“吃吧,誰讓我偷雞不成蝕把米呢?”


    第6章


    宮裏的膳房大廚,個個都是頂尖廚藝,哪怕是素菜,也做的能讓人吞掉舌頭。


    檀雅以前每見識,此時按照賭約頓頓食素之後,才知道豆腐真的能做出肉味兒,青菜可以那麽好吃。


    不過什麽東西一直吃,都受不了。


    檀雅吃了七天,就開始饞肉饞的不行,連肉字都不能聽,一聽到,嘴巴裏就會分泌口水,從身到心的饞,那滋味兒,減肥的人都懂。


    “小主,要不,咱們偷偷吃點兒?”聞枝邊勸邊看向聞柳,“聞柳姐姐,咱倆從膳房那邊捎帶點兒進來,不會被發現的吧?”


    聞柳笑著點頭,“藏在食盒底下一小碗,肯定發現不了。”


    檀雅這口水根本不受控製,端起茶杯喝水解饞,心裏挺意動,卻還是沒鬆口。


    她這人吧,也不是那種很有骨氣的人,可解決辦法也不是隻有私下裏偷吃這一個,這種下策,還是要等到再沒有其他辦法的時候用。


    因而,檀雅琢磨之後,邀請蘇庶妃繼續討教,隻是要換一個遊戲規則。


    “蘇姐姐技藝精湛,妹妹自愧不如,便又想了另一種玩兒。”檀雅先前已經跟聞枝聞柳二人講過規則,現在又給蘇庶妃講,精簡許多,“抓幾顆牌還是一樣的,隻是變成兩顆一樣的牌便能碰,直到碰完最後一顆牌,優先者獲勝,如何?”


    打麻將版對對碰,簡單易懂,純靠運氣,檀雅不信她還能一直輸。


    相由心生,蘇庶妃約莫是終於壓了檀雅一頭,心情不錯,整個人更容光煥發,連先前積在眉間鬱氣都散了不少,聽她又搞出新花樣,當然能猜出背後的目的。


    “盛情難卻,我自然不能拒絕。”


    蘇庶妃嫋嫋娜娜地坐在老位子,自自然然地伸手抓了把瓜子磕。


    美人剝瓜子皮也是美的。


    檀雅視線隨著蘇庶妃的手而動,直到白嫩嫩的瓜子仁進入她的朱唇,這才收迴視線,扔骰子。


    改過規則之後,蘇庶妃總算不再那麽一往無前,可純靠運氣的遊戲,也是輸贏參半,前半段檀雅贏迴了兩月食素,後半段又輸了去,還倒搭三天。


    檀雅身體還沒養好,太醫讓她好好休息,每日最多隻能坐一個時辰。


    她為了不虧上加虧,按著蘇庶妃又玩兒了幾局,好歹又賺迴來半月,趕忙及時止損,宣布今天的搓麻活動停止。


    好歹是贏了,檀雅心情不錯地客氣道:“蘇姐姐不若在我這兒用晚膳?”


    倆人的關係是沒好到一塊兒用膳的,可蘇庶妃眼神一動,便笑盈盈道:“那就叨擾了。”她應下後,就轉頭對自己的貼身宮女聞榭說:“那就將我的晚膳擺到色赫圖妹妹這兒。”


    於是聞柳便和聞榭一道去拿晚膳,然後又一道迴來。


    禮儀上講個客隨主便,擺膳自然從檀雅的先開始,大半個桌子擺完,聞榭才開始從食盒裏拿蘇庶妃份例的膳食。


    論起數量和質量,無封號品級的庶妃肯定比不上檀雅這個小答應,可是蘇庶妃那兒有肉啊。


    那是肉啊!


    還是葷素搭配……


    檀雅有點兒食不下咽。


    蘇庶妃就著檀雅的臉,倒是吃得很香,幾筷子肉下去,才恍然想起似的,抱歉道:“誒呀,妹妹看我,失禮了,一道吃,一道吃。”


    可她說完,還不等檀雅迴答,立即又改口道:“我忘了,色赫圖妹妹最是誠信的一個人,答應了賭注,定是不會反悔,我真不該多嘴邀請妹妹。”


    檀雅:“……”好賴話全都讓她說了,她的臉皮還沒修煉到位,哪伸得下去筷子?


    蘇庶妃又占了上風,吃得更香了,比平常多吃了小半碗飯,放下碗還故意對檀雅感慨道:“一個人到底寂寞了些,跟色赫圖妹妹一道用膳,我這胃口竟然都好了許多。”


    檀雅剛體驗了一迴望肉止饞,敷衍地笑了笑,沒啥心情附和。


    蘇庶妃卻好似眼力見兒全沒了似的,期待地看著她,“色赫圖妹妹若不介意,明個兒我也與你一起用晚膳,可好?”


    答應就是自找罪受,可檀雅看著蘇庶妃那張美好的笑臉,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兩個人一桌吃飯是比一個人熱鬧,對於明天的晚膳,她也有心理準備。


    果然,第二日檀雅又贏了一月素食迴來,晚膳上蘇庶妃的膳食就變了樣,竟還有一道東坡肉。


    蘇庶妃手裏的筷子,慢悠悠地夾了一塊肉,神情勉強道:“我家裏自小的飲食規矩,以清淡為主,平時甚少吃這樣葷腥的菜,可送上來不吃,又著實可惜。”


    檀雅抽了抽嘴角,指指她這邊兒的素菜,道:“蘇姐姐隨意,莫要屈了自個兒。”


    “那姐姐便不與妹妹客氣了。”


    肉沒扔,筷子還夾了檀雅的菜,一點兒沒虧。


    這樣不行。


    檀雅當然不能認輸,便等蘇庶妃走後,對聞枝聞柳道:“明日不玩牌了,跟蘇庶妃說一聲,一道去拜見宣妃娘娘和定貴人。”


    第二日,檀雅便大張旗鼓起去蘇庶妃屋外等她,等到人,又脅著人一起去陪宣妃和定貴人在小佛堂念經。


    在佛堂裏,旁的都是次要的。禮佛的時間結束,一行人迴到宣妃的同道堂,宣妃才直接地問:“這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你們兩個怎麽過來了?”


    大概也隻有宣妃一個人會問低位嬪妃為什麽要來拜見。


    檀雅和蘇庶妃對視一眼,又各自分開。


    宣妃問話也不需要理由,轉頭吩咐肖嬤嬤:“去瞧瞧,小阿哥是不是醒了,抱過來。”


    肖嬤嬤轉身出去,其他人都安靜坐著,檀雅便開口道:“娘娘,我心裏極尊敬您,這幾日和蘇庶妃一起用完膳,忽然想起從未向您表示過尊敬,便想用我的月例置辦一桌席麵,請您和定貴人賞臉。”


    蘇庶妃沒想到檀雅今日是要討好宣妃,自是不能讓她專美於前,連忙道:“嬪妾願與色赫圖答應一起請席。”


    檀雅婉拒道:“蘇姐姐單獨備一次便是,這次一定要我來請。”


    定貴人不言不語,全憑宣妃做主。


    而宣妃來迴瞅了瞅倆人,直接說:“我還未答應赴宴呢,你們二人便商量起來了?”


    檀雅和蘇庶妃立即起身,連連道“不敢”。


    這時,肖嬤嬤親自抱著小阿哥進來。小阿哥許是沒見過這麽多人,小腦袋左左右右地轉,打量個不停。


    他剛開始認人,最近最熟悉的除了身邊伺候的奶嬤嬤等人,就是宣妃,一到了榻上,頭一直偏向宣妃。


    一個新生命,給死氣沉沉的鹹福宮帶了無限生機,他又是個整日傻樂嗬不鬧騰的,宣妃這樣冷淡的人,愛他愛得跟什麽似的,直接將小阿哥抱在懷裏不撒手。


    蘇庶妃餘光看向檀雅,卻見這人也沒心沒肺似的,笑盈盈地看著宣妃和小阿哥,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句“假惺惺”。


    檀雅哪是假惺惺,她是真不介意。


    她的身份地位和宣妃差的遠,康熙不嫌棄色赫圖氏年輕漂亮的皮囊,卻嫌棄她位卑,讓宣妃養小阿哥是不是隨意一指且不說,確實是好意了。


    雖說宣妃娘家在蒙古,將來小阿哥長大也得不到多少養母娘家的幫助,可名頭是好聽的。


    八貝勒胤禩幼時養在惠妃納喇氏那兒,如今惠妃所出的大阿哥胤褆因為亂用魘術針對太子被削爵圈禁,惠妃和胤禩的養母子情分日深,連曾經大阿哥一黨都開始轉投八貝勒,無論是利益使然還是旁的,都說明這養母子處好了也有好處。


    色赫圖氏生完小阿哥就撒手人寰,檀雅也幫不了小阿哥什麽,自然也不會去給小阿哥拖後腿,做那些惹人厭煩的情態。


    是以,檀雅笑得越發沒煩惱,還熱情、真誠地邀請宣妃吃席。


    雍親王胤禛透過小二十二的眼,看見他生母滿心都是討好宣妃,根本不關注兒子,“嗤”了一聲,心生厭惡。


    宣妃呢,不受寵且無子更多的原因是康熙對蒙古妃子態度一般,並不完全是因為自身蠢笨,麵上不顯,其實也在觀察檀雅的神色,見她真的毫無陰霾,便點頭同意了吃席麵。


    宣妃同意,定貴人就不會反對,這桌飯就定下了。


    隨後,除了檀雅問兩人的口味,四人的視線便都聚集在小阿哥身上,他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屋內人的心。


    胤禛卻是不習慣這麽沐浴在皇阿瑪妃嬪的視線下,直接收迴心神,忙起公事。


    隔日,聞柳就幫檀雅將席麵準備好,按照宣妃和定貴人的口味,全都是素的,一個葷菜都沒有。


    檀雅還笑嗬嗬地對蘇庶妃說:“正好合了所有人的口味。”


    下一次蘇庶妃請客,也是全素,宣妃和定貴人吃的自然,蘇庶妃卻明白了檀雅的險惡用心。


    而且也不知道檀雅是怎麽做到的,竟磨得宣妃答應鹹福宮四個嬪妃一起用膳,宣妃和定貴人吃素,檀雅守賭約也吃素,蘇庶妃哪能一個人吃肉?


    沒幾日,整個後宮就都知道,鹹福宮幾位坐在一塊兒整日裏吃草。


    蘇庶妃的臉終於綠了,檀雅的胃口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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