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塵佛國的無邊蓮海之上, 停放著一艘畫舫。


    畫舫外壁畫著仙人賀壽與美人焚香圖。


    宋嫻正在船艙內室中休憩,佛子還未曾給她誦念大願菩提經。


    與謝夷辯完之後,佛子像是有事, 便轉身離去。


    宋嫻懵懵懂懂,卻見謝夷笑著問她。


    “阿雲, 你是如何認識佛子的?”


    佛子。


    宋嫻愣了一會, 這才反應過來。


    那個酷得不行的白發少年是淨塵佛國的佛子?


    “不是說數千年才會出一個嗎?蓮華也說, 他未曾剃度呀。”


    謝夷便又問:“阿雲是如何認識佛子的?”


    “我在蓮海上走著,一落水一起來, 就看到了佛子。”


    宋嫻高斯模糊了冒犯佛子的情景,可在謝夷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下, 她說不說實話,好像也並不重要。


    “原來如此。”


    謝夷抬手在蓮海之上放出長舟畫舫,讓宋嫻上船, 隻是在走著時,又慢悠悠說了一句。


    “那位佛子不僅心不誠, 還心不淨。”


    宋嫻自謝夷與蓮華辯論時,隱約已覺得他們似乎很不對付,現下謝夷說出這句話, 更是沒什麽善意。


    宋嫻訝異迴頭, 卻見謝夷輕笑著搖搖頭, 對宋嫻道。


    “既來了佛國, 你的傷就能治好。佛國欠了我的, 總該還了。”


    至於欠了什麽,謝夷卻不說。


    佛國之內梵音陣陣,有鎮定神魂的效果,宋嫻在這裏也舒服得多, 雖然之前已經睡醒了,但現在像是要把之前沒能睡的覺都一次性補迴來。


    淨塵佛國,謝夷六歲就來過這裏,那時候……發生了什麽呢?


    宋嫻想了一會,暫時沒有頭緒,就在梵音中緩緩閉上了眼睛。


    小紙人拿著扇子給宋嫻扇扇,它們望著船艙外那永遠不變的金色日輪,隱約看到了一朵蓮花自海中升起,緩緩長到半空,那蓮花越來越大,幾如一座空中樓閣。


    隨後那蓮花於空中消散,天空便下起一陣金雨,雨水落入海中,又生新蓮。


    與謝夷一同站在甲板上的小紙人“嗚哇”了一聲,小紙人好奇地問謝夷。


    “阿狸,這是什麽哇?”


    “人的欲念,滿足了一樣之後,又會滋生無邊欲念,”謝夷垂眸看著無邊蓮花,“因此常人來到佛國,就如踏上自己的欲念,欲念越多,越難靠近彼岸。”


    “那小姐怎麽好像很快就找到路了?”小紙人好奇舉手發問。


    “我原想阿雲本就不是什麽欲念深重之人,如今最想要的是治好自己的傷,便在指引之下說不得會到一些得道高僧之處,隻是……”


    謝夷望著蓮海,眼底一片深深淺淺的金。


    “佛亦會生欲,將那欲念帶到自己麵前。”


    小紙人手手左右擺了擺,似乎是在看怎麽個帶法,最後很快就放棄了。它常常因為知識麵不夠廣,而不太能讀懂人的話呢。


    宋嫻醒來的時候,雖然後腦勺還在鈍痛,但總算不是被頭疼疼醒的了。


    她隻覺得自己好像泡在溫水裏,四肢軟綿綿,人也懶洋洋的。


    雖然她原本就懶洋洋的了。


    “小姐!要吃冰嗎!”


    小紙人遠遠就看到宋嫻起身,立馬蹬蹬跑過去,嘩啦一下掀開竹簾,朝宋嫻招手。


    “阿狸會做冰沙哦!”


    宋嫻好奇地向外望去,果然見著謝夷正坐在矮幾前,正用一個刨子在刮冰。


    冰片細渣從冰塊上落到玉碗裏,堆成了一小座雪山。


    小紙人在上邊撒上切碎的水果,淋了點糖汁,便歡歡喜喜地坐在冰塊旁邊,打了一個哆嗦。


    真涼快哇~


    宋嫻走出來,謝夷自然地給了宋嫻一碗,隨後端起自己麵前的玉碗吃了起來。


    “原來阿狸喜愛吃冰嗎?”宋嫻還是頭一迴見到謝夷這樣主動地做食物。


    “偶爾,心煩的時候吃一些。”謝夷低頭吃著冰,還是降火的綠豆口味。


    “阿狸心煩?怎麽了?是這裏……讓你不高興嗎?”宋嫻看著謝夷低沉的眉眼,出聲問道。


    謝夷吃完了冰碗,將冰碗放下後,又繼續鑿冰。


    “嗯,我討厭和尚。”


    謝夷十分簡單直接,手下鑿冰的動作不停,又是一碗。


    小紙人們也舉起手手抱怨。


    “小姐!這裏的海好奇怪!隻有蓮花,沒有小魚小蝦 ,我們等啊等啊,魚鉤上都是空空的。”


    很顯然小紙人除了讀律法書之外,還多了釣魚的愛好。


    現在這裏什麽都沒有,小紙人隻能望天發呆,可是天也是一成不變的,這裏就像一座寂靜無聲的墳墓。


    “我很快就能治好出去了。”


    宋嫻抬手摸摸小紙人的頭,又看向謝夷。


    “阿狸不喜歡這裏的話,要不要先出去……”


    謝夷笑了,嘴角掛上了一抹揶揄的弧度。


    “我雖然討厭和尚,但不討厭在這裏膈應他們,所以我還是賺了。”


    宋嫻有時候也會想,如不是她知道謝夷是書中的正派男主,他現在的模樣真是十足十的邪惡魔王。


    宋嫻便在這艘船上等待著佛子再臨,可一連等了三天,佛子都未曾來。


    謝夷是最早不耐煩的,他雙手攏於袖中,站在船頭之上,望著不遠處的高大佛像。


    “若他不敢來,便另尋他人便是。”


    謝夷腳尖輕點,就帶著宋嫻落到了岸上。


    宋嫻這幾日除了蓮海,淨塵佛國之中哪裏也沒去過。


    等跟著謝夷走遠之後,才發現佛國之中不是隻有夕陽蓮海,還是有人居住的。


    有的人正對著遠方的佛像跪拜,有的則將雙足浸入泉中,口中誦念佛經。


    還有些少女發上綁著白色茉莉花串,手中用金盤托著沾著露水的蓮花,像是要前往哪裏供奉。


    宋嫻與謝夷走過人群聚集區,便看到一些高高矮矮的房舍,與菩提月中的房舍相似。


    傳說佛陀喜愛鮮花,鮮果,信徒們便時常供奉。


    整個佛國之中彌漫著香氣,人們臉上都是那沉靜與滿足的神情,仿佛生活在無上極樂的幻夢中。


    宋嫻看著前方謝夷輕擺的手腕,其上佛珠晶瑩剔透。


    從前宋嫻就想問了,謝夷明明是個修道人,為何卻要戴佛珠?


    謝夷的腳步一停,前方是一棵婆娑樹,樹下是一位緊閉雙眼,身子蜷曲佝僂,臉上滿是皺紋的僧人,他身上的僧袍已又破又爛,像是位苦行者。


    “迦葉尊。”謝夷朝那僧人拱手,竟是放下姿態行了一禮。


    平日謝夷也是會拱手的,但那隻是包著禮儀外衣的動作,其中不含感情,也無尊重。


    但現在謝夷對著那名為“迦葉尊”的僧人麵前,拿出了自己為數不多的尊重。


    若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到這位尊者有沒有睜開眼。


    迦葉尊苦行十萬八千裏,在大陸僅憑雙腳一路行來。他拜佛,亦有人拜他,若有所求,他辦得到便辦,做不到亦是修行。


    這樣的旅程他已進行了六百餘次,每一次都是新程。


    如今剛剛返迴佛國,便聽到謝夷來訪的消息。


    他亦隻靜聽,耳中略過了羅漢們的請求。


    若他要去見謝夷,便隻是為了去見謝夷,不為了別的什麽。


    迦葉尊像是在看謝夷,又像是在看別處,隨口他開口問道。


    “你之想法仍未更改嗎?”


    謝夷沉默了一會,難得有些猶豫,但最後他仍是點頭道。


    “是。”


    迦葉尊便重新閉上眼,似是隻為了問這一句,便不再問謝夷任何事了。


    謝夷卻開口問道。


    “迦葉尊可否為我之友人誦念大願菩提經?”


    迦葉尊隻說:“佛子在等她。”


    至於在哪裏,迦葉尊便沒有說了。


    宋嫻如今熟悉了佛國的習慣,他們都是謎語人。


    謝夷卻像是聽懂了,他側過身來,接下來便讓宋嫻獨行。


    “無論你想往哪裏走都可以,你會遇到他的。”


    宋嫻臉上有些猶疑:“阿狸不去嗎?”


    謝夷點點頭,臉上掛著點嘲諷的笑:“我若是去,就見不到了。”


    宋嫻想,這也許是佛子隻能給一個人念大願菩提經的意思?


    還是快些把事辦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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