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鴦說道,“說到孫秀專權——”


    頓一頓,“齊王殺了管襲祭旗,洛陽那邊,也殺了個祭旗的,不過,殺的卻是他們自己人——張林。”


    “哦?”


    “張林給偽太子荂寫了封信,說:‘孫秀專權,不合眾心,而功臣皆小人,撓亂朝廷,可悉誅之。’這得罪的,可就不止孫秀一個人了!荂不敢掩藏,將信拿給趙王看,趙王也覺得,張林不能留了,於是,又將信拿給孫秀看。”


    “於是,收張林,夷三族。”


    衛瑾看了何天一眼,心說,都在你的算中呀!


    文鴦繼續說道,“收張林,還挺費心的——在華林園中設宴,大饗群臣,就在席上,突然發難,斬於階下。”


    “大約也有借此警戒群臣之意?”


    “是,明公睿見!”


    何天微微出神,過了片刻,說道,“次騫,你留意到沒有?南向三路,北向二路,五路兵馬,除了一個司馬雅,那班與趙王同起事的宿衛武官,雖皆為將軍,但都非主將?”


    頓一頓,“而司馬雅出成皋關——廷壽關、崿阪關、成皋關,三關之中,以成皋關最靠後——成皋關的位置,其實在洛陽以東,甚至略略偏北了,而非以南。”


    再一頓,“也即是說,南向三路之中,司馬雅的東路,辦的,其實是個掩護側翼的差使,若中路、西路戰事順利的話,司馬雅根本就不會同齊王接兵?”


    “明公的意思,張林的事情出來,趙王、孫秀,對所謂的‘自己人’,已經不大放心了?”


    何天微微一笑,“或許罷!”


    頓一頓,“還有件事要告訴你——我給孟叔時寫了封信。”


    “哦。”


    孟叔時,孟觀。


    “孟叔時現在的頭銜,是‘安南將軍、監沔北諸軍事’,屯宛,本來,我最擔心的是,他會奉趙王的‘詔’,或者入援京師,或者去抄齊王的後路——不論哪一種情況,齊王必敗!齊王既敗,成都王亦必敗!”


    宛在荊州境內,許昌、繁昌之西南方向,至許昌的路程,同許昌至洛陽的路程,大致仿佛。


    文鴦微微悚然,“對!”


    “我給孟叔時寫信,是勸他,就算不響應齊、成都,至少,也要同趙王保持一點距離——一句話,觀望風色就好!”


    頓一頓,“現在,看趙王、孫秀的布置,我可以放心了——連一同起事的‘自己人’都信不過,又怎會去召個‘外人’過來?”


    “嗯!”


    “其實,”何天歎口氣,“趙王、孫秀若真有眼光,將軍事交給孟叔時,齊也好、成都也好,皆不足平也!根本就用不著——”


    頓一頓,自嘲的一笑,“如是,也就沒有咱們的啥事兒了——除非,齊王將軍事都交給你文次騫。”


    文鴦亦一笑。


    “孟叔時還沒給我迴信,”何天說道,“或者,迴信已在路上,還未到繁昌?隻不過——”


    頓一頓,“此人的心思,太活泛了點,又自以為‘解天文’,就算他肯敷衍我,我還是怕他整出些啥花樣來,既誤人、也誤己。”


    文鴦沉吟了一下,“孟叔時大將之才,這等人物,明公原該攏之在袖中的!若他不慎而自誤,還望明公設法保全!”


    何天極欣賞的看了文鴦一眼,點點頭,“好!到時候,孟叔時不能不承文次騫的情!”


    文鴦真正是懂事啊!


    其一,看出了何天對孟觀的欣賞;其二,不嫉妒——孟觀的才能,同文鴦一樣,都在領兵作戰,換個人,見主君如此欣賞一個能力與自己相匹的人,說不定就會有被威脅的感覺。


    文次騫,堪托大事也!


    文鴦欠一欠身,從容說道,“趙王、孫秀他們,還弄了一個小小花樣,叫人冒充齊王冏上表,說什麽‘不知何賊猝見攻圍,臣懦弱不能自固,乞中軍見救,庶得歸死’,雲雲,然後,以其表宣示內外。”


    何天大笑,“孫秀使劉機收淮南王官屬以下,所作偽詔,居然為其本人手書,結果叫淮南王一眼就看破了,不曉得冒充齊王冏上書,又會搞出什麽笑話來?”


    頓一頓,“這種花樣,是做不到掩人耳目的——徒增人笑柄耳!而且,還透著心虛膽顫,小吏——到底隻是個小吏!”


    “是!”


    “成都王穎那裏呢?”


    “成都王是如約、如期起兵的,目下,前鋒趙驤、石超部,應該已經到了朝歌了。”


    “嗯,就是說,成都王之推進,較之齊王,是後發而先至啊。”


    “是,齊王所部,走走停停,目下,才到穎陰——距許昌,不過三十裏許。”


    頓一頓,“其進軍的速度,非但比不上成都王,甚至也遠遠比不上趙王——張泓所部,已經出崿阪關了。”


    再一頓,“這位張泓,確實是個會帶兵的。”


    李秀忍不住說道,“兵貴神速!齊王若先搶入崿阪關,則趙王失形勢!現在可好,‘討逆’的,不像是齊王,倒像是趙王了!可明明是齊王先動手的呀!太磨蹭了!”


    文鴦點點頭,“淑賢娘子擘畫明白,確實如此!”


    李秀臉上微微一紅,不由看了何天一眼。


    何天麵上,沒有任何揶揄笑謔之意,也鄭重的點了點頭。


    她心中大慰,“動作這麽慢……是因為沒糧嗎?”


    “不錯,”文鴦說道,“就是因為沒糧!”


    李秀點點頭,不說話了。


    何天心說,娘子,你真的是能夠帶兵的喲!


    開口,“河間王顒、常山王乂、新野公歆,這三位,什麽動靜?”


    “常山王動作很快,基本上算是‘檄朝至、兵夕出’了,與太原內史劉暾各帥眾為成都王後繼。”


    “河間王顒、新野公歆,還沒有動靜。”頓一頓,“或者,道路遙遠,消息暫時還沒有傳到。”


    何天不說話。


    文鴦試探著,“明公以為?”


    “這兩位,身份、倫輩相若,都是宣皇帝孫——都是遠支,單以親疏論,說不定,更願意趙王勝呢!”


    文、衛、李,皆目光一跳。


    “不過,”何天笑一笑,“自然不能僅以親疏論,還要論順逆、論利益!”


    頓一頓,“新野公歆,或可與之論‘順逆’;河間王顒,就隻能與之論‘利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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