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即將篡代,最明顯的跡象——不止一個人,聲稱聽到了宣皇帝的“神語”:


    “倫宜早入西宮。”


    西宮即宮城,相對於東宮,宮城在西,因此,亦稱西宮。


    這句話,最早出於牙門將趙奉之口;若以為趙奉卑微小將,所說不足為憑,那麽,散騎常侍義陽王威也聲稱聽到了俺曾叔祖的“神語”,這總夠分量了罷?


    司馬威,義陽成王望之孫;司馬望,安平獻王孚之子,過繼給司馬朗做嗣子;司馬朗,宣皇帝之大兄也。


    何天想,這是遠支合起夥來挖近支的牆角啊。


    司馬威一說俺也聽到了宣皇帝說“倫宜早入西宮”,賞報立馬就來了——加侍中!


    目下,距元旦——元康四年元旦,二十天。


    所以,衛瑾的判斷是對的——趙王的篡代,就在二十天後!


    第二個重要消息:齊王冏出為平東將軍,鎮許昌。


    “哦?”何天微笑,“跟咱們做了鄰居啦?”


    “嗯,算是罷!”


    “看來,這位齊王,同他的九叔祖,不大對付呀!”


    衛瑾點點頭,“是不大對付。”


    頓一頓,“倒賈,齊王是立了大功的,但賞報隻是個遊擊將軍,較之倒楊之楚王、淮南王,可是差的太遠了。”


    “人比人,氣死人!”何天含笑,“趙王、孫秀,憚齊王在內,壞自己的好事,乃出齊王鎮外,可是,這步棋,他們是走錯了!適得其反!”


    “你是說——”


    “蛟龍入海——到時候,第一個起兵討逆的,怕就是這位齊王了!”


    衛瑾、李秀對視一眼,皆深深頷首。


    “第三件事,”衛瑾微笑說道,“繁昌公主來看過你了。”


    啊?


    “呃……彼時,我一定還睡著罷?失禮得很!”


    “前十七天的事,彼時,你昏昏沉沉的,但沒有真睡著。”頓一頓,“不過,也認不出人來。”說著,衛瑾抿嘴一笑。


    有啥好笑呢?


    李秀馬上解惑,“認不出歸認不出,但你捉住公主的手不肯放,公主又不敢用力迴奪,怕牽扯到你的傷口——就這樣被你捉了小半個時辰!”


    啊?


    何天皮包骨頭的臉,慢慢的變紅了。


    不過,於思滿麵,倒也看不大出來。


    “呃,公主過繁昌……是為巡視封邑嗎?”


    “不是,”衛瑾搖搖頭,“專門來看你的。”


    啊?


    “呃……她出京,不是不大方便嗎?”


    “宮變之後,她就搬出宮城——搬迴自己的公主府了;來繁昌,是微服,也沒跟宮裏頭打招唿——那邊一鍋粥似的,也沒人來留意她。”頓一頓,“所以,也沒什麽不方便的。”


    何天也不曉得說什麽好?隻能:“公主厚意,我,感激的很!那個,呃,失禮,失禮!……”


    衛瑾微微一笑,“你不必擔心,她並沒有怪你。”


    頓一頓,“不然的話,她也不會將瓊苑借了給你。”


    啊?


    “不是我求來的——是她自己主動開的口。”


    頓一頓,“我已經替你答應下來了。”


    “這……”


    衛瑾凝視何天,“雲鶴,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有些事情,過於計較,反倒顯得小氣了。”


    “呃……好罷!我受教了!”


    “之前,咱們不是說過了嗎?待天下大定,瓊苑,你再還給她,就是了嘛!”


    說著,再一笑,“不過,公主也說了,天下若大定,你就算‘劉備借荊州’,也沒有幹係!”


    一借不還?


    不大好吧……


    “瓊苑既已是你的了,我就跟文次騫商量,買下來的糧食,就往瓊苑運好了——已經運了兩批糧食進來了。”


    何天定定神,“好!”


    頓一頓,“接下來,要加快買糧的速度——不要遠求,就在繁昌、許昌左近,尤其是許昌左近的糧,有多少,買多少!”


    衛瑾先應了聲“好”,“如此,運費自然省下來許多——”


    頓一頓,“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麽別的……用意嗎?”


    何天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狡黠而冷酷的笑容,“沒有糧,他起什麽兵?討什麽逆?”


    衛瑾、李秀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他”,齊王冏也。


    這一招厲害!


    真正叫“先占地步”了!


    “對!”李秀很興奮,“到時候,齊王就得來求咱們了!”


    “不一定要他來‘求’——咱們主動找上門去,也是可以的。”


    衛瑾的心裏,輕輕歎口氣——她是真佩服何天!


    剛剛知曉齊王冏鎮許昌,瓊苑剛剛到手,就已經掐住齊王冏的脖子了!


    “要快!”何天說道,“咱們隻有二、三十天的時間——趙王還沒有篡逆,齊王剛剛到鎮,還兩眼一抹黑,糧價也還沒漲起來;一個月之後,情形大不同,就不可以在許昌左近大肆買糧了——那樣,就太著痕跡了!就等於同齊王搶食了!”


    “好!”衛瑾點點頭,“目下,文次騫不在繁昌,咱們談完了,我立即叫人快馬知會他!”


    頓一頓,“跟你說說文次騫。”


    哦?


    “這一次,你燒的天昏地暗,我和淑賢妹妹,都慌了神;鄧公和魏大夫,似乎,也有些束手無策的樣子——這一迴,是你自己頂下來的。”


    “哭的最厲害的那個,你曉得是誰?”


    既然有個“最”,哭的,自然不止一個人——此時,衛瑾、李秀已不憚於表明自己為何天哭了。


    “呃……誰呀?”


    “綠珠,眼睛都腫成桃子了。”


    哦……


    “唯有一個人——就是文次騫,鎮定如恆,說,你那個……吉人天相!一定好的起來的!這一次,不過小厄而已!自來成大事者,有不經磨難的嗎?譬如渡水,中流遇風浪,過去了,即天晴氣朗,滿目金波!”


    李秀糾正,“文次騫不是說你‘吉人天相’,他說的是,‘何侯天命攸歸’!”


    衛瑾微微一笑,“好罷,‘天命攸歸’!”


    天命攸歸?


    “總之,我們手忙腳亂;他呢,該幹嘛幹嘛,一天都沒有耽擱!”


    “一邊買糧,一邊招兵——買糧不必說了,招兵,也已有些眉目了。”


    “目下,聚於麾下的,主要是兩撥人。”


    “一撥,是文次騫西征時的舊部——聯絡上了。”


    “一撥,是淮南王的舊部。”


    那班“奇才劍客”?


    有點意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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