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之走馬上任,較何學生想的要早的多。


    第二天一大早,東天不過微曦,天色尚未真正放亮,便有人來打新安侯府大門,門上還以為出了何等樣大事,開門一看——


    哈!李老師!


    趕緊往裏讓——何侯交代過,李老師不論何時登門,一律先請進、再通報;一邊將李老師請至花廳奉茶,一邊飛報上房。


    何天因為不上朝、不入值而又嗜酒,第二天若既沒啥緊要事體,也不為登山看日出啥的,不論宿在城內還是北邙山的別墅,都養成了晚起的習慣,睡到日上三竿,尋常事也,被雲英喊了起來,還有些起床氣,聽到“淑賢娘子”四字,登時清醒,隨即愕然,這才幾點鍾呀?


    趕緊一骨碌滾下床來。


    待趕到花廳時,李秀已等的不耐煩了。


    但實在已無法更快了,何學生見李老師,不能睡眼惺忪,不能蓬頭垢麵,不能一張開嘴,就一股異樣氣息噴薄而出,而盥洗……啊,準確點說,應該叫“梳洗”,是需要時間滴,需知,此時代,男子的頭發,並不比女子更短。


    見了麵,李秀怔了一怔,方才認出,啊,此人就是彼人呀!


    “彼人”蓄須,“此人”一臉光潔。


    李秀的眼神,不由就有些異樣。


    有一說一,眼前的何天,一聲白衣,豐神俊秀,當得起“寧馨兒”三字。


    何天滿臉堆笑,剛說了句“好早!用了早膳沒有?”本還想說,“若沒有,就一起用些吧!”李秀已經打斷了他,“去!換一套玄色衣裳來!要短打!莫著長袍!”


    何天一愣,這才留意到李秀隨身攜帶的物事——


    兩柄木劍,劍尖以布包裹,細繩紮緊。


    “還有,府上有沒有石灰?”李秀的語氣、措辭都客氣了些——這話是對著雲英說的。


    雲英想了想,“應該有,我去叫他們準備。”不待家主做聲,便轉身出了花廳。


    家主很有些手足無措——


    啥意思?這就要開練了?


    李秀冷冷的,“你還愣著做甚?還不去換衣裳?你不是要學劍嗎?”


    “呃……是!”


    很快,何天和雨娥都發愁了:他有玄色衣裳,但沒有玄色“短打”衣裳。


    老子從沒打算月黑風高翻牆入屋,哪來的玄色“短打”衣裳?


    話說,李老師穿的,也不算“短打”呀?


    李秀所服,還是那種近乎胡服的特殊的男裝,緊身、窄袖、長裾,上半身,可算“短打”,下半身,就不能算了。


    這幾天,數次見麵,李秀穿的,都是這種男裝,雖然花色不同,但基本款式一直沒變過——何天就沒見過她穿女裝。


    咦?話說,教學之時,李老師會不會也換成“短打”?如是,曲線畢露,玲瓏剔透……哇!


    還在胡思亂想,雲英已替郎君解決了難題——找出一套幹淨的下人穿的玄色衣裳來,上襦下袴,勉強符合李老師的要求。


    隻是,這套衣裳換上之後,“豐神俊秀”四字,就有些說不上了。


    果然,就算長的帥,也得“人靠衣裝”啊。


    迴到花廳,李秀見了,又是微微一怔,不過,這一迴,伊人嘴角,掛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唉,前世的那個人,也是這樣笑的!


    何學生定定神,請示教學場地,“後頭有一個小小花園;或者,就在這裏?幾案坐墊都搬開了,也還寬敞……”


    “都不必!就是中庭!最寬敞了!”


    啊?好罷。


    聽說家主學劍,府裏的下人,奔走相告,都聚到廊下瞧熱鬧,家主皺眉,雲英識機,喝道,“除了洛瑰、鹿會兩個,其餘人等,該做什麽做什麽去!”


    於是,觀摩教學的,就雲、雨、洛、鹿四人了。


    師、弟二人站定,師西、弟東,相隔丈餘。


    “師”還是原來的裝扮,並未變成“短打”。


    朝陽已經升起,冬日清晨的陽光越過屋脊,灑在李秀身上,英姿颯爽,俏麗若神。


    站在陰影中的何天,心跳加快了。


    李秀一揚手,將一柄木劍擲了過來,“接著!”


    何天雖有點手忙腳亂,但還是一把穩穩抓住。


    李秀微微頷首,似有嘉許之意。


    何天心中得意:老子在二十一世紀那兒,也算半個體育達人,到了三世紀這兒,這位平陽何天,也是個身強體健的,不然,挨了楊駿那幾杖,也不能恢複的那樣快,所以,李老師,我這個學生,丟不了你的臉!


    木劍布裹的劍尖,已經蘸飽了石灰。


    何天心說,我曉得這個石灰做什麽用的,也曉得你為啥要我換深色衣裳,不過,李老師,你穿的,可是一身白衣呀!


    介個,嘿嘿,會不會有點兒不公平?


    正在胡思亂想,李秀說道,“好,你出劍罷!”


    何天愕然,這就“對練”?


    李老師,你還啥基本動作都沒教我呢!


    一時手足無措,不曉得如何“出劍”?


    李秀有點不耐煩,“咋縮手縮腳的?你不是人頭都砍下來過嗎?”


    何天心說,那能是一碼事嗎?那位老兄,基本是跪在我麵前叫我砍的……


    說到“砍”,何天想起小日本劍道館裏的花樣來:雙手握劍,高舉過頂,弓步上前,用力劈下……


    好罷,就用這一招!


    他默了一遍動作,大喝一聲,一個弓步,衝出陰影,雙手握劍,高舉過頂——


    然未等他“用力劈下”,李秀的木劍,已疾如閃電般刺中了他的左肋。


    可不是“點到為止”!


    重重一擊,懟的何天一口氣憋住了出不來,緊接著一口涼氣倒吸入口,氣息相衝,大聲咳嗽起來!


    這才覺得,痛徹心肺,不由齜牙咧嘴!


    雲英、雨娥同聲驚唿。


    洛瑰、鹿會卻是同聲喝彩——這個彩,當然不是給家主的,一出口,曉得不對,趕緊閉嘴。


    何天連咳帶疼,直不起腰,心說——


    小妞,你謀殺親夫啊!


    本來,他的“學劍”,不過是學書法於衛瑾之故技重施,本意不過是找個由頭與佳人聚首而已,雖然曉得李秀身手敏捷,但到底是個女孩子,能有多大本事?


    然,她這一劍,如何出手,自己看都看不清,遑論格擋閃避?


    若是真劍,自己已被捅了個透心涼了!


    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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