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青見段宏不接,反而直接把練習本鋪平放在他辦公桌上,笑著說,“學生心裏一直有個問題,今天實在忍不住,想要段老師幫忙把作業本上的題目批改一下。一道題目,六個答案,我想知道哪一種是最佳答案。”


    段宏蹙著眉眼神發冷,掃一眼練習本上的題目,臉色越發陰沉。數競測試的試卷是他親自出的,上麵每一題他都非常熟悉。眼前這個練習本的題目,就是數競測試上其中一題。


    不過是眨眼之間,段宏看著眼前笑盈盈的女學生,自是明白她今天過來的實際目的。


    他自然認得出他自己出的題目,也自然知道正確的答案。可過了這麽多天,他不會記得每個學生做過題目的答案。


    “你想幹什麽?如果還是對之前數競測試名單有疑問,可以讓你老師向學校反映。”段宏冷冷看著周子青,聲音裏帶著一股不耐煩。


    “我對名單沒異議,我今天過來隻是想請教問題的。老師為什麽不幫我把題目批了。這題目老師應該看著很眼熟才對,畢竟老師自己出的題目。那正確的答案應該了然於胸,解法雖然不同,心裏應該有一套取舍高低分的標準在,老師隻要按照當時批改試卷的那套高低分取舍標準,應該能幫我解答疑惑。”


    周子青是故意過了這麽久時間才找來的。她從不吝嗇以最陰暗角度去揣摩別人,也會為了驗證心裏想法而付諸於行動。


    她的心多疑,深沉。段宏一開始給出各項合理的解釋,都完美的無懈可擊。可她這個人啊,最不相信的就是完美。


    周子青嘴角勾著淺笑,目光盈盈的看著段宏。看他臉色越發陰暗。


    兩個人相互對視著,超過半分鍾。周子青突然拿起桌上練習本,把寫滿解題過程的紙張撕下來,當著段宏的麵,一點點的撕碎,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老師,我心裏的疑問,已經得到答案了,原本我的目標是下學期申請到實驗班的,不過,我突然覺得在普通班也挺好的。可是怎麽辦啊,以後期中考,期末考,一年級十二個班的數學試卷可不是您親自批改,幫的了一時,幫不了永久,以後我會和您班上的學生,爭奪年級第一的位置。”


    周子青說完,對著段宏深深一鞠躬,“段老師,今天打擾了,以後,我不會再過來了。”


    周子青沒把段宏的事說給任何一個人聽,因為說了別人也不一定相信,反而會覺得她因為落選而斤斤計較,疑神疑鬼。


    找段宏當天晚上,周子青找到周名博,說,她想要報個培訓班,她想繼續學習數競。


    周名博並沒有反對,反而特意選了一天提早下班,親自帶著周子青去清北教室報名繳費。隻是,當看到清北那間簡陋的教室時,神色有些遲疑,再三追問周子青,“你確定要在這上課?或許可以再等等,應該有比這條件還要好的培訓機構。”


    周名博對這些培訓機構不太了解,可打量清北教室的目光中,卻是有些嫌棄的。


    上課的學生連十個人都沒有,看著張清北的眼神,仿佛在看著一個騙子。


    張清北不得不把自己的學曆,畢業學校,以及辦學的資格證書掏出來擺在周名博跟前。為了說服周名博放心給周子青報名,還給不懂數學競賽的他,科普了很多必要知識。


    “周先生,你本人可能對數學競賽有些不明白,全國有五大學科競賽,數學就是期中一門。學習數競的好處太多了,現在開始學起,起步就已經比很多人早了兩年,參加數競比賽,隻要能獲得省一等獎,就有名校自主招生的資格。在往上說,進了省一,再努力一把,進了省隊。就有資格參加國賽,能參加國賽,基本上全國各大名校都會爭著要你送上保送名額。國賽上要是能有出色表現就可以進國家隊,代表國家出戰國際數競比賽……”張清北說的抑揚頓挫,情緒昂奮。


    可周名博卻蹙著眉頭,越發覺得這像是做促銷的廣告詞。冷著臉打斷張清北的話,“要是學到最後什麽成績都沒有呢?”


    “周先生,學習數競本身能提高學生的思維,其學習數競是極其需要吃苦能力,和忍耐力的。如果學到最後沒有獲得好的名次,迴頭繼續上課,學習起來隻會事半功倍。尤其是數學方麵,學習數競,再對比學校數學,那都是碾壓同期的存在……”


    “聽你這麽說,學習數競都是好處,就沒有什麽缺點?”周名博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咧著嘴笑的周子青。


    張清北伸手推推鼻梁上的眼睛,對著周名博稍稍遲疑了一下,最後非常坦誠的說,“有,如果要參加數競比賽,要做訓練,可能……到時候會停課請假。還有學習數競是非常浪費時間和精力的事情。”


    周名博把視線移到周子青身上,詢問她的意見。


    周子青堅定點點頭,表示她願意學。


    周名博替周子青交足了學費,出去的時候,伸手拍了怕她纖細的肩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努力好好做吧,別再胡思亂想,我是你大伯,有事情也是大伯給你擔著。在這個家,你和周子鳴都是一樣的。沒人能攆你出去,大伯這點可以向你保證。”


    小女孩的心思比較敏感纖細,一直活在糟糕的環境裏,會多疑,會注意別人臉色,會揣摩別人心思,一直患得患失,對自己的容身之處,總是害怕會失去。人活在緊張焦慮不安的環境裏,很容易導致心理陰鬱,也有案例會變得極具攻擊性。


    周名博背地裏去了醫院做了諮詢。醫生的給他建議,缺乏安全感的人,一定要給予她最大的信任和關心。


    周名博私心裏覺得周子青的情況更複雜一些,和醫生給他看的案列又有明顯的差距,首先不自卑,不易怒,不害怕人群。


    坦然大方,能說會笑,聰明,有目標,唯一能說得上有問題的,就是心思深了點。


    “那會不會是她想要偽裝出來的形象呢?”醫生的一句疑惑反問,讓周名博愣住了。


    周子青揚起嘴角,很自然的伸手拉住周名博衣袖,“謝謝你,大伯。”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周子青眼睛亮晶晶的,閃著淚光。心裏像是有一隻切開的檸檬果,又酸又甜,漲漲的,堵得嗓子裏話再也說不出口。


    周名博看著周子青,心裏卻是五味雜陳。這麽優秀的侄女,卻要經曆這麽多事,忍不住會在心底想,要是她當初沒來雲海市,會變成什麽樣呢。


    周子青的學習生活非常充實且忙碌。


    在學校上課認真聽講,做筆記。對待老師布置的作業,不管是抄寫背誦,還是做題,她都認認真真的完成每一樣。想要每一件事情都態度端正的完成,是非常消耗時間和精力的。


    有周子青在,周子鳴算是剛剛能跟上周子青身後不掉隊。對於學習一知半解的江洲,確是非常痛苦的。每次想要放棄,就會想到明年大家都上初二,他還留在初一。簡直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在周家努力不睡覺做作業,到了學校卻使勁睡,路過三班教室早自習,趴著桌子上唿唿大睡,班主任到跟前都叫不醒他。


    周子青各科兼顧,還要抽空做數競,自學數學課本。誰能想到一個十二三歲學生時間表安排的比一個成年人還忙碌。


    周子青最遲睡覺是淩晨二點,有一次研究一道數學題目,怎麽解析都不對,壓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等算出來,才發現胳膊脖子發僵發麻有點動不了,時間一看淩晨三點多了,趕緊合上書本跑迴臥室睡覺去。


    時間就這樣在每天忙忙碌碌中過去,天氣在轉涼的時候,迎來了期中考。


    全校同年級使用一樣的試卷。不在分普通班和實驗班,成績排名放在一起。


    期中考,周子青的數學滿分,總成績再有實驗班學生參與的年級排名中,她直接闖進前十名。


    年級前十名裏,數學滿分的學生,隻有三個人,其餘兩個都是實驗a班的學生。


    周子青總成績年級排名第七。


    周子青的名字被同年級的各班老師所熟知,教一年四班數學的馬紅軍,一下子成了別的數學老師眼紅對象。聰明的學生,能給自己臉上爭光的學生誰不想要啊。


    不僅數學老師想要,就連初一年級各班主任都想要。


    總成績年級第七實在是太紮眼了。有專門的老師分析過周子青考試的試卷。很多學生都存在或多或少的偏科現象。但是在看過周子青的各科成績,你能看出來,她偏科數學。聽馬紅軍偶爾說起過,人家背地裏在學習數競。數學好是很正常的事情,人家利用課餘時間,已經把初中數學自學完了。


    馬紅軍親自作證,現在周子青問他的數學題目都是高中課本上的。


    很多學生偏理科,那文科就會相對弱一點。可這一點在周子青身上不是。她數學成績非常強勢,可人家文科也一點不弱啊。


    總的來說,周子青偏科數學,其他各科成績不弱。綜合水平極高。


    周子青期中考年級第七,就有別的老師在鄭國芳跟前念叨,這要是期末考也考的好,周子青會不會申請轉入實驗班。


    鄭國芳也有這個顧慮,抽了一節自習課,把人喊到辦公室裏。問她,“你下學期有沒有想轉去實驗班的想法,以你成績完全有資格。”


    “老師,像我這樣的成績在普通班,學校會強行讓我轉入實驗班麽?”周子青笑眯眯的反問道。


    鄭國芳神情明顯一愣,隨後笑了笑,“目前還沒有這樣的事情,大多學生成績上來想著轉入實驗班,畢竟對外實驗班就是重點班,名聲比較好聽點。”


    “隻要學校不強迫我轉入實驗班,我會一直待在四班,鄭老師,年級第一的名號,我可是一直在努力著呢。”周子青咧開嘴露出潔白牙齒,嘿嘿一笑。


    鄭國芳看著周子青的神情,知道她不是說假話,揮手讓她趕緊迴教室學習去。


    周子青努力學習的後果,就是眼睛似乎有點點近視。孫蓉蓉帶著去眼診所測了測視力,有點輕微的近視。而一塊學習的周子鳴,卻一點事沒有。


    這讓周子青有點小鬱悶,佩了一副矯正眼鏡,想著以後晚上看書也要注意點。


    周三搏擊課,是江洲一周裏最期待的日子,相反卻是周子鳴最討厭的日子。


    江洲和周子青現在能對打了。


    你來我往,拳拳生風,誰都沒有刻意避讓誰,就是動真格的。周子青喜歡放開手腳恣意的進攻。江洲都說,拚命進攻的周子青像是個不要命的瘋子一樣。


    打過一次,說什麽都不願意再和她打。誰願意和一個瘋子對打,拳頭揮到她臉上,正常都瞳孔一縮,嚇得防禦或者後退吧,她瞪著一雙漆黑冷靜的眼睛,絲毫不畏懼迎來的拳頭。


    江洲覺得周子青有點不正常,臉上挨了一拳的同時,她的一拳揍到他腰側。


    直到兩個人精疲力竭,粗喘著氣坐起來,她嘴角張開笑個不停,說很過癮,下次在打。


    江洲直接黑臉。


    周子青一星期有四天要去清北教室上課,一晚上兩節課,九點下課。


    從金光大廈出來,再走十來分鍾去另一個站台坐車,路上,她會遇到一個人,他說他叫秦楓,


    周子青覺得這是個神經病一樣的人,她並不害怕他,腿腳不好,打不過她的。


    目前看來最喜歡的做的事,就是她去公交站台的路上,和她聊上幾句閑話。


    有天周子青實在沒忍住,問他,“你是不是很閑?”


    “算是吧,腿腳不好,哪也去不了。”秦楓微笑著,說話的神情很自然。


    “你腦子笨麽?”周子青瞥了一眼他的腿,再不著痕跡的抬起頭看他。


    “目前來說,還沒人說過我腦子笨。”秦楓覺得周子青說話很有趣。


    周子青嘴角噙著笑看著他,腳步一停,把書包解下,掏出數競書,直接撕下後麵的練習題。下巴一揚,伸手遞過去,“你自己做出來。”說話的時候,尤其加重了自己兩個字。


    秦楓臉上的笑頓時僵在臉上,不上不下的。


    周子青看他愣住,直接把練習題塞到他手上,“不是閑嗎?腿腳又不好哪都不能去,那就做題吧,如果腦子也不好……”周子青臉上露出一抹譏諷,“那你真是太可憐了。”


    從那天周子青硬塞給他練習題之後,清北教室放學路上,就再沒遇到過他。


    腿腳不好,腦子還不好的人,還剩下什麽?


    天氣越來越冷,孫蓉蓉打算抽周末一天帶著周子鳴和周子青去商場買衣服。


    周子青直接拒絕了,讓孫蓉蓉直接看著給她,買什麽穿什麽,她不挑剔。馬上期末考,她忙的不行,各科作業要做。去商場買衣服太浪費時間了。


    周子青一說不去,周子鳴也說不去。頓時把孫蓉蓉氣的不輕。


    鄭國芳現在抓的很緊,期末考了,從早上自習課開始就一直跟著,資深的老教師都知道,這會看的嚴,學生成績能提高不少。想要靠學生自己自覺,那是不可能的。


    有些學生自律性就差,就需要有嚴格的老師看著他,才能學進去一點。


    鄭國芳實際上也是看著周子青,知道她學數競,就怕期末考這個節骨眼,她分不清重點主次,唯恐她自習課上做數競題目。鄭國芳每每都要走到她跟前轉悠一下,看看她在做什麽。


    周子青被鄭國芳盯得緊,在學校除了中午午休的時間能看數競外,還真沒有時間,索性書本就不帶學校了。


    期考考試那天,天氣有些涼。周子青怕坐在教室裏不動,身體太冷了,穿的還不少。


    周子鳴不想穿太多,他有點愛麵子,想要風度。被孫蓉蓉一把按死,指著周子青當案列給他說,“你腦子有她聰明嗎?沒有的話,就要學會看聰明人做什麽跟著學,學都不會學,你還想考出好成績?”


    周子鳴覺得自己成績在學校也是能碾壓一些人的,偏偏家裏就他和周子青兩個。他成被碾壓的那一個。


    期末考的教室被打亂了,拿著考試號找到相對應教室。事先已經知道,期末考的考場排序是按照期中考試的年級排名。找到的自己座位上坐好。對麵一排剛好年級前六名,她和第一名隔著一條過道。


    兩個人下意識互相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又各自收迴視線。


    彼此的競爭意識已經有了。


    周子青從不掩飾自己想要年級第一的位置。


    第四十章


    周子青初中一年級期末考試, 雲海市統考。數學試卷的難度是曆年來之最。


    當學生麵對這麽艱澀難懂的數學題目,抓耳撓腮的時候。各班級的數學老師也拿到數學試卷,看了看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今年氣溫出奇的低,數學試卷也是出奇的難。之前考過的各科也沒難成這樣啊。也不知道這試卷命題是誰出的。


    眼看過年的, 是不想讓學生迴家有個笑臉了吧。


    數學老師忍不住紮堆吐槽, 沒辦法, 試卷難度大不大,走親戚, 串朋友的,一張嘴問候你家孩子考多少?語文一百二十多,數學八十?是數學沒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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