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青要迴金山湖畔,就得先到另一個站台坐車,金光大廈公交站台沒有她坐的車,除非她迴學校。這個點她迴學校做什麽。


    雲海市的主幹道路線圖,周子青記在腦子裏的,另一個站台也不遠,走十來分鍾就能到。


    周子青沿著馬路邊,走在梧桐樹下,路燈和梧桐仿佛在夜幕鑲嵌在一起,梧桐龐大繁茂的樹幹在燈光的映照下,在地麵上形成斑駁可怖的陰影,像一條條粗壯的蛇,交織纏繞著,緊緊貼在地麵上。


    周子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裏太過陰暗了,為什麽想到的比喻詞會是這麽嚇人恐怖的東西。


    隱隱綽綽的燈光,昏暗唯美,婆娑的樹影,像極了唱片機裏老舊的過去時光……算了吧。


    周子青想著想著就笑了,她似乎真的不是能感傷悲秋的那種人,太矯情了。強硬豪邁的腳步一步步用力踏在陰影上,是蛇,她也會用盡全力的踩碎了,把它當成她腳下的墊腳石,成功送她到達目的地。


    十字路口,行人逐漸稀少,紅燈變綠燈,周子青往前走,前方一百米的地方,她看到公交站台了。


    行走的路邊是個小廣場,種了幾顆樹葉茂密的女貞樹,冬青樹,還有一些周子青也叫不出來的花花草草。就在前方路燈倒計時15秒的時候,小廣場裏冬青樹背後傳來幾聲嗬斥聲。


    “小聲點,再把人招來了。”細細索索的聲音在後麵來了一句。


    周子青看著前麵綠燈倒計時為10秒的時候,她想,她隻要抬起腳跑過去,應該可以過去。


    “你說我這雙眼睛毒不毒,大晚上盯上一個瘸子的鞋,這鞋子要是真的,賣二手也得好幾千塊。”


    周子青腳步像是釘在地上似的,看著前麵綠燈倒計時,又變成紅燈亮起,沒聽到裏麵有人喊搶劫,也沒聽到有人救命。


    要不是打暈了,就是嚇傻了。


    周子青站在路口像個普通行人等紅燈一樣,一直等到小廣場裏走出四個人來,本來雀躍的聲音,看到周子青站在路口等紅燈,立馬收了聲音,餘光看了眼,三矮一高,二胖一瘦子。


    四個人勾肩搭背在路口向北去,走過十幾米之後,一個高個的彎腰指著自己腳上的鞋子,小聲嘀咕道:“媽的,這鞋尺碼有些小,我走路難受,換個人穿吧。”


    “閉嘴吧,你當是你的鞋子呢。”裏麵一個胖子揚手給了他一拳頭。


    周子青一直盯著四個人走遠,直到看不清之後,也沒見小廣場裏麵人出來,心裏起了疑,別是真被打暈了吧。


    背著書包一步步走過去,走到一大排冬青樹後麵,探過頭看了一眼。


    手腕粗的女貞樹下麵,背依著樹幹坐著一個穿白色襯衫的人。那人低著頭,看不清人是清醒的,還是昏睡的。掃了一眼,即使坐在地上,也能看出,這個人手長腿長,怕是個頭不會矮。


    周子青看到旁邊倒落的兩個像拐杖一樣輔助器,可又不是周子青常見那種腋下拐杖,總之剛才聽到談話,說著什麽瘸子,怕是眼前這個人腿腳不好。


    彎腰撿起那個輔助器,周子青輕輕地點了點那人胳膊,“喂,能聽到麽?”


    以為對方可能昏睡,周子青剛想用大點力氣去戳一戳。沒想到對方卻抬起手臂躲開了。


    “你清醒著呢,需要我幫你做什麽嗎?”對方腿腳不好,周子青倒不忌諱對方會對她怎麽樣。


    明明手臂躲開了,可卻一言不發的繼續低著頭。


    周子青把另外一隻輔助器撿起來,“聽不見?還是不能說話?”


    對方依然不應答,周子青的耐心在寂靜中逐漸耗盡,把金屬輔助器,隨手扔在他身上,冷眼盯著他,“你既然能一個人走到這,想必也能一個人迴去,用不著我幫忙吧。”轉身掉頭就走,嘴裏碎碎念著,“我真是閑的,有這時間,我迴家都能做出一道數學題了。”


    “咳咳咳~~~哎~~你能把我拉起來麽?”周子青轉身走出三米遠,身後傳來一道柔聲細語,有氣無力似乎更貼切些。


    周子青大步轉身走過來。


    麵無表情的把壓在他身上的金屬輔助器拿開,一手架著他的胳膊,把人往上拉。那人吭哧兩聲,就著周子青的力氣背靠著樹幹站起來。


    這一站起來,更顯得個高,比周子青高半個頭。


    周子青低頭看著他腳下白襪子,鞋子不見了,可能丟的還不止這些。


    “前麵這個路口你向南走,我記得不遠有個派出所,你去報案吧,搶你東西的幾個人,向北去了。”周子青覺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轉身就走。


    “你……你能不能借我點錢……”對方站在樹影下麵,額前蓬鬆的頭發擋在前麵,頭發似乎有點長。周子青實際上沒看清楚這個人的長相。隻覺得這個人身高很大,可說話的聲音,卻不太大。輕輕地,不疾不徐,清朗圓潤,像什麽呢?周子青一時間想不起來形容詞。


    再好聽的聲音,張嘴說出借錢的話,聽到耳朵裏,頓時變得不怎麽動聽。想都沒想的,張嘴直接拒絕,“我沒錢,一毛錢都沒有,你看 我穿著校服,還是個學生呢,我沒錢借你。”


    周子青不等對方再說話,轉身疾走,邊走邊說,“南邊不遠處有派出所,你找他們幫忙吧。”


    秦楓看著對方纖細瘦高的身影,非常利索的跑了,嘴角突然就沒忍住笑了,他剛剛有句話還沒來得及說,他想說他會還的。


    可對方卻不等他說完,就急急忙忙拒絕了他。甚至怕他再張嘴求她,竟然急急嚇跑了。


    一整天陰鬱的心情,突然一下子豁然開朗了,他覺得對方是個很有趣。膽子不小,反應很機警,一發現不對,立馬就跑。像什麽呢?


    周子青因為迴來的太晚,還被周名博說了一頓,說下次迴來的太晚,就給家裏打個電話,讓家裏去人接你。


    周子青覺得九點鍾不算太晚,坐公交車迴來正正好,可麵對瞪著眼訓斥人的大伯,周子青嘴裏一個勁保證著,下次一定早迴來。


    訓斥完,周名博問她吃飯了嗎?


    “吃過了。”周子青笑眯眯的,麵不改色的撒謊。


    這個點了,她要說沒吃過,他大伯一定會把人吆喝起來。一頓飯的事情,樓上學習室肯定果盤。


    周子青背著書包進學習室,江洲也在,出奇的是,今天還沒趴著睡覺。


    周子青一進來,周子鳴先問她,“今天怎麽迴來這麽晚?”


    “去了市中心一家培訓班,聽了兩節課。問了不少問題。”周子青放下書包,看江洲一個人橫占著一大塊地方,走過去用腳踢踢他的腿,“腿收起來,騰出點地方來。你一個人要占用半張桌子麽?”


    周子鳴就在桌子頭,占了一小塊地方,江洲像是土霸主似的,斜著身子占了一長條,桌上書本文具四處亂扔,全是他的。


    江洲皺著眉冷眼看她,不耐煩的抽抽嘴角,到底是忍耐住,往旁邊動動身子,讓出一塊地方來。然後像個大爺似的,把練習題推到剛坐下的周子青旁邊,“這題怎麽做啊,我不會。”


    周子青不懂江洲怎麽突然主動積極學習起來了,眼神狐疑的看了他幾眼,還是周子鳴給她解釋了,“江阿姨說,如果江洲成績一直這樣倒數的話,第二年就讓他留級再念一年……,”說到這個,周子鳴都忍不住想笑。


    留級可是很丟臉的事情,江洲今天這才沒睡覺,沒抄作業,認真做題呢。可他落下功課不少,基礎題都不一定做對。


    周子青一聽,立馬站起身,讓江洲站起身到中間去坐。她自己換成邊上坐,“你不會的題目,先找周子鳴教你,他也不會的,再找我。”


    江洲一聽臉黑了,直接嗆聲,“為什麽不是一開始就你教?”


    “我欠你的?輔導你不耽誤我時間?有人願意給你輔導就好好珍惜,還想挑三揀四?那你迴家請輔導老師吧,花錢找的,你這頤指氣使的態度估計對方看在錢的份上能忍受。”周子青覺得江洲這脾氣實在是欠收拾。


    周子青攤開清北教室裏記錄的題目,再一一的思考消化一遍。壓根不看江洲憤怒冒火的神情。周子鳴低頭繼續做題。


    結果江洲賭氣,誰都不問,自己拿著課本看書看例題。


    周子青中午依然去找馬紅軍補課問問題,一個人死摳太費時間,旁邊有個人提醒一句,就能立馬掌握解題思路。凡是做過的題目,周子青都牢牢默寫背誦下來了。她這是剛開始,背誦默寫題型,能加深記憶和牢記解題思路。遇到相似題目,她能第一時間想起解題思路。


    周子青現在就是大麵積吃題目,嚐試最短時間裏,去記住更多的題型。


    放學之後,周子青去市中心金光大廈清北教室,她來的早,教室門沒開,她就靠在教室牆邊,拿著題目做。對麵舞蹈室進進出出的有男生有女生,都會看她兩眼。


    看她年齡不大,有些好奇的還過來看她兩眼。一看到她正在做的數學題目,立馬跑開。跑到一群女生裏,嘰嘰喳喳說著,“看不懂看不懂,看她校服是外國語附中的,肯定學習好。”


    周子青忙忙碌碌的,晚上也學到淩晨二點,一眨眼周五就過了。


    總覺得自己還有很多不會的,沒接觸的題型。沒充分準備,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


    周六早上五點鍾,周子青就醒了,洗漱完,又跑到學習室去看書做題。學校定好的考試時間,是上午的八點到九點二十,總計八十分鍾。


    等著吃過早飯,周名博說他開車送周子青去學校。


    周名博是知道這些日子周子青是有多用功的。聽說是要參見數學競賽,學校裏要先測試一下。周名博不太懂這些。隻是聽周子鳴說起,這樣的測試都不是一般學生會參加的。都必須是非常厲害的學生。


    能讓聰明的侄女這麽費心費力熬夜學習,那應該是很厲害了。


    作為親大伯,工作繁忙,開車送侄女上學,這是周名博能表達的關心,周子青實實在在感受到了。


    車子在學校門口停下,周名博車窗降下,對著背著書包站在車旁邊的周子青說了句,“好好考,別緊張。”


    周子青笑眯眯的說了句,“必須的。”


    周名博的車子一開走,周子青背過身走進學校,突然不知道怎麽的,心裏發悶發堵,鼻子有些發酸,眼睛眨動眨動,吸吸鼻子,低著頭又忍不住翹起嘴角。


    實驗a班十六個人報名,實驗b班十四個人報名,普通班總計六個人報名,總計三十六人。


    考試地點定在學校大會議室。


    七點四十五分,學生排著隊進去會議室。一進去,整個一大扇子型會議室。能容納大概二百多個學生。說話稍稍大點,都能有迴聲的教室。


    地方大,學生座位就距離的遠。


    主要負責校內測試以及監考的老師,是段宏,還有學校另一個老師。


    實際上,周子青兩個人都不認識。會議室這麽大,除非脖子長成長頸鹿,不然左右四顧,眼睛視力再好都看不到對方試卷。


    也不知道學校是怎麽按排的,周子青突然發現,她身邊前後從第一個到她後麵一個,全是普通班的學生。就像是操場列隊一樣,他們這一排對比其他列隊短了不少。很突兀,很醒目。


    似乎在故意強調他們一樣,看,這是普通班的六個人。


    周子青知道自己一向想得多,可目前這坐法,確實給她這種錯覺。


    段宏在前麵大講台簡單說了幾句,神情嚴肅,垂著眼皮似乎是沒睡醒的樣子,說話也一副底氣不足。一說完,就把試卷遞給另一位老師。


    “八十分鍾的做題時間,對這張試卷來說是非常充裕的,好好做。”


    周子青坐在普通班第五位,六個人中隻有她一個女生。老師陸續把試卷發下來。


    周子青拿到試卷快速看了看,試題分填空題和解答題兩部分,滿分是一百二十分,其中填空題有8道,每題8分,解答題3題,分別為,16分,20分,20分。


    做過其他省市預賽原題的周子青看了這張試卷,發現這張試卷實際上隻能算是半張,想到可能隻是校內一個測試,用不著出太多題目。


    全都過了一眼,大致心裏有數後,周子青開始做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段宏也不在前方講台坐著,開始慢慢在會議室裏走走轉轉。他多是在實驗班a,b兩班的學生之間走動。


    有時候站在一個學生身後十幾秒,有時候側頭看了幾眼就走開。繞了一圈之後,又走到前方講台。這次走到靠邊上,人非常少的一列隊上,普通班的學生。


    段宏隻是走過來看一眼,普通班的學生做的怎麽樣。


    試卷是他出的,正確答案就在他心裏,隻看一眼,試卷的大致分數他就能估算出來。看了一眼第一名的,隻是駐足停了幾秒。再往下走,路過第二名時,掃了幾眼,腳下沒停。


    第三名側頭看了一眼,臉上似乎也沒有多餘的表情,路過第四名的時候幹脆就沒有再看。隻是視線落到普通班中唯一個報名參加的女生,腳步一頓,又走了下來。


    垂著眼隨意的看了看,剛想往下邁的腳,頓時收了迴來。測過身子站在周子青身後。


    周子青已經做出第一道解答題,她正在做第二道解答題,精神太集中,猛地一晃神,才發現自己身邊站了一個人。是之前在講台講話的那個老師。


    周子青仰著頭衝著對方眯眯眼笑了一聲,然後繼續低下頭做題。


    段宏蹙著眉看了眼試卷上的名字,走開了。


    八十分鍾的考試時間,很快結束並交卷,周子青對普通班其他幾個人都不熟悉,交了試卷之後。她收拾收拾書包就離開教室。


    考試成績大概要周一能出來吧,周子青不知道白天這個時候,清北教室是不是開門,她想過去瞅一眼,把今天做的題目默寫給張清北看看。她除了對最後一題有些拿不住,其他做的自我感覺還可以。


    第三十八章


    周子青背著書包去了金光大廈清北教室, 到那一看,果然教室門上鎖,可門前沒有掛著休息時間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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