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出來混,一雙罩子就要放亮堂點,敢在鴻雲這一塊發財,怕你是長了兩個膽子,活膩了。下次再敢來鴻雲,你小子這雙靈活的手爪子和腿,就別想要了。這次權當給你的教訓。”說話的人聲音尖細,指揮兩個人把人拖到一邊扔下。


    “搜出來了麽?”


    “找到了,這小子倒是長了一雙看會的眼。瞧這錢包,怎麽也得幾百,夠哥幾個分一分了。”身形有些胖的男人,從躺地上半死不活的身上,摸出一個錢包,打開瞄了一眼,聲音明顯雀躍興奮。


    “快點迴去了。”說話聲尖細男人,有些不耐煩催促到。


    “你們先走,我去那邊巷子撒個尿。”胖男人,把錢包塞到後屁股口袋,提著褲腰帶照著周子青這邊走過來。


    “可別想著私吞啊,記著規矩。”人群裏有一個人衝著喊了一嗓子。


    “為了這幾個錢,犯規矩,你他媽看不起誰呢。”胖男人轉身咒罵一句。


    聲音越來越近,周子青後背緊繃著,貼著牆皮一動不動。屏聲斂氣,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砰砰如鼓的心跳就在嗓子眼,耳邊聽到嘩啦啦的尿花聲,才稍稍捂著嘴喘口氣。眼角瞄到地麵上的影子,這人就在巷子口牆邊,大概半米近的地方。


    周子青目光盯著地麵人影,準確的說,她看的是影子後屁股上凸起的錢包影子。


    心裏念頭剛起,手就忍不住發抖,激動了。


    周子青的腦子像個快速旋轉的發動機,轉動起來,立馬把她所處的周邊地圖虛擬構建起來,越發清晰的地圖,在腦子裏出現。


    帽簷往下拉,喉間緊張的上下吞咽,微微喘息一聲,頃刻間,一閉一睜,眼中激動情緒快速收斂,整個人頓時震定下來。


    胖男人動靜漸小,周子青看準時機,像個影子鬼一樣躥了出去。伸手抽出錢包的同時,另一手把褲子一拽到底。


    男人嚇得驚唿一聲,周子青已經壓低鴨舌帽子,撒開腿狂奔起來。


    “媽的,有人搶劫!”胖男人手把手提著褲子想追,哪還追得上,氣的原地大罵。


    剛離開的一夥人,聽到胖男人大喊,立馬調頭跑來,隻看到一道瘦小的人影,以極快的速度跑了。“追上去,媽的,在老子手裏搶東西,逮到你老子一定剁了你。”胖子氣的出唿哧唿哧大喊。


    有兩個人朝著周子青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周子青不敢大意,一路邁開腿不要命似的跑起來。白天熟悉的地形,到了晚上空蕩蕩的,隻要對方追過來就一眼能看到她。


    周子青專挑小路,左轉右轉,一口氣跑了大半個小時,一路加速沒停。這會趴在綠化帶的綠植樹下麵,大口大口喘著氣。


    心跳超出負荷,正隔著一層皮,張牙舞爪的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捂著嘴,小心翼翼 的喘著氣,耳朵豎起來,仔細聆聽身邊的動靜。身子僵硬的挺了半個多小時,沒聽到追上來腳步聲,整個人才唿唿放下一口氣。


    手裏攥著鼓囊囊錢包,心裏雀躍著,有了錢就有吃的,餓不死她了。


    周子青在綠化帶裏趴了一夜,中間小睡了一會。早上天剛破曉,她看四周沒人鑽了出來。原來那淺巷子是不能迴去了。


    錢包讓她扔在綠化帶裏,錢包裏有二百五十七塊錢,雖然差點跑斷氣,可摸到錢的時候,周子青覺得值了。


    大麵額的錢,周子青費勁的藏在衣擺車縫線空隙裏。


    人倒黴喝口涼水都冰牙。


    周子青被人從身後一把拽住頭發,死死拖到一顆大樹後麵。對方年齡不大,大概是十七八歲,臉上被打青青紫紫,眼眶子淤青,嘴角紅腫破皮 ,是一張被打的看不出原樣的臉。


    一手狠狠掐著周子青脖子,一手攥著一把刀,對方看到周子青帽簷下稚嫩的一張臉,還楞了一下。譏諷的說道:“你倒是會撿漏,我費勁摸得錢包,挨了一頓毒打,最後被你給截胡了。”陳成昨天夜裏裝死,等麻五那夥人罵咧咧走後,立馬爬起來找人。


    一找就是一夜。


    周子青熟悉這一片的地形,同樣,陳成也熟悉。那裏能跑,能藏的地,他找了一夜。就在天快亮,想放棄的時候,讓他看到人了。


    隻是沒想到敢從麻五手裏搶錢的人,竟是一個不大的女孩,有些吃驚。


    周子青眉眼一挑,“你是昨天夜裏被打的半死,躺地上那個。”


    “少廢話,我問你錢包呢。”昨天背運,剛得手,就被麻五那夥人盯上了。


    周子青裂開嘴角笑笑,“我搶來的,就是我的。”到嘴的肉,怎麽可能還迴去。


    陳成眉頭往下一壓,手裏勁道收緊,“給不給?”不給掐死你。


    周子青臉憋得通紅,咳嗽兩聲,“有本事你就掐死我?”餘光左右瞄著,發現四周還沒有人,大喊救命,估計隻會白費力氣。


    “哼,反正你得了錢,也隻會隨身帶著,我扒了你衣服,一點點找,總能找出來。”陳成社會混久了,對付周子青這淺淺的心思,完全綽綽有餘。


    脖子被人鉗製住,就是想張開嘴咬人都咬不到。對方不論是身高還是力氣,都比她高大。周子青憋悶的喘著氣,眼珠子往下一瞅……


    雙手突然往前一探,拉住陳成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跟前一扯。事故發生在眨眼間,陳成還沒晃過神站穩身子,周子青抬腿對著他下襠狠狠踢了一把……


    陳成瞬間疼的說不出話來,啊啊嗚嗚一聲一聲痛喊,額頭冷汗,眼眶飆淚,“你個……”想張嘴罵人,卻一張嘴,忍不住疼唿出聲。


    周子青順勢奪了陳成手裏的刀,不等對方緩過勁,撒開腿又跑了。


    周明楊家裏唉聲歎氣,誰都沒個笑模樣。孩子從自己家走的,就是個牽掛,一直找不著就是一樁心事。


    “登報紙找人吧,我有個朋友,在報社工作,我找她幫幫忙。”王愛麗咬咬牙決定,孩子因為她的話走的,她有責任,連著兩天晚上做噩夢,睡不好覺。


    “登報吧,該用的辦法都試試,最後實在找不著……就權當那孩子和咱家沒緣分。”周奶攥著手帕子擦眼淚,這兩天除了睡覺,天天出去找。嘴裏說狠心的話,可眼淚流的更兇了。


    周明楊不說話,心裏煩悶。真能當沒緣分麽?原先一直沒見過,就算了。可孩子都來到家裏了,活伶伶的又不見了。這心肉長的,越是不想,越是想的邪乎。


    “那我一會就去找她問問登報的事。”王愛麗抬手按按額頭,這兩天沒睡好,時不時地一陣頭疼,她真的後悔死了。她怕孩子在外麵有個意外,恐怕這輩子她心都難安。


    王愛麗找了雲海日報的朋友幫忙,在日報上占據非常小的一個版塊,登了尋人啟事。還在報紙上留了家裏地址和電話。


    報紙版塊雖然小,可要刊登一星期,也要花不少錢的。王愛麗沒給周明楊和周奶說,自己私下出的錢。心疼錢的時候,心裏同時也緩了一口氣。


    陸陸續續等了幾天,孩子沒找到,倒是孩子的大伯,周名博,原名叫周明柏找上門了。


    周名博西裝革履,打著領帶,穿著皮鞋,頭發梳的一絲不苟,光看小區下麵停的轎車,就知道這是個有錢人。


    周名博是個有時運的,或者說,他是個有野心的。人長得精神,也會鑽營,娶了有錢人家的獨生女。熬死嶽丈,他繼承了工廠。


    老事業小區,大多住了半輩子在這的人。誰家大事小事都知道點。202室老 周家的事就更別提了,多少都知道點。


    大兒子娶了害死父親肇事者的女兒,當時鬧騰的很大,打那之後算是斷絕關係了。周老爹到底怎麽死的,外人肯定不清楚,可當媽的也不會無緣無故和親兒子斷絕關係,所以這裏麵的事,誰也說不清楚。


    周名博繼承了嶽丈當初的小工廠,現在自己開了公司。走出去都要喊一聲周總的。早上看著報紙喝茶,無意間就瞟到上麵一則尋人啟事。


    版麵小,字也小,就過了一眼。可龍山區自己老娘住的地址,他記得,這一看就把茶杯子砸了。


    人開車直接過來了。


    解開西裝紐扣,領帶扯開,把報紙一巴掌拍在周奶和周明楊跟前,指著報紙上的尋人啟事就問,“這是找誰呢,周子青是誰,怎麽留的是家裏地址?”


    周奶看到周名博,板著臉指向大門口,“我們家的事,和你有什麽關係,你給我滾。”


    周明楊也恨,姓孫的把他爸撞死了,轉頭大哥娶了人家獨生女。從那之後他就當自己沒大哥了。


    周名博不跟老娘一般見識,周明楊也不問,隻能扭頭去問弟妹,雖然也不怎麽待見這個弟妹,覺得這個弟妹強勢過頭,壓了男人眉角。可那也是老三太沒用,管不了自己媳婦。


    王愛麗看到周名博,心思轉了轉,當初警察都說事故是場意外,偏偏周明楊和婆婆認定是故意謀殺,即使警方定案是意外,可他們還是執拗,固執己見。


    結果誰承想,周名博轉頭娶了人家閨女,這關係就僵了,打那之後斷了關係。實際上也是周明楊和周奶單方麵斷的關係。人家過節迴迴不落下這裏,即使前腳送,後腳就給扔了,可人家送了。


    不管周名博靠誰 發的家,王愛麗這會真的沒辦法了,隻能把周子青在東山市受虐打,放火燒了家裏房子,一個人坐車從東山來雲海找人的事情說了。


    “孩子可能聽說我們要把她送迴去,人就跑了,這幾天,能找的地,我們都找了。火車站,汽運站也跑了。最後沒辦法才登報找人。”王愛麗說著說著,就開始掉眼淚。


    周名博瞪著眼,氣的手指著周明楊亂點,“你……你可真有本事,老二為什麽恨你,你不清楚?多少年了,親侄女千辛萬苦找過來,你不想著好好照顧,還把人攆走了?你可真能耐啊老三,這麽多年你就被個媳婦壓著了,她說送?你就答應?人都跑了,你們一個個馬後炮跟著哭 ,跟著急,有個屁的用。”


    周名博氣的不行,這麽多年就因為他娶了媳婦,就把他當仇人恨著,防著。這麽大的事,竟然沒人和他說一聲。


    周明楊被堵的說不出話,張著嘴老半天才幹巴巴的迴了句,“誰能想到,她就一句話沒有就跑了。”十來歲的孩子,身上又沒錢,說走就走了,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你就是蠢的。孩子找著前沒事還好,要是出了事,你這輩子到死你都欠老二的。”周名博懶的和腦子不清楚的人說話,氣唿唿的走了。


    報紙就刊登那麽小一塊,眼神不好的,誰能看到,也不知道登大點。


    王愛麗哭歸哭,可周名博知道這個事,他就不會坐著不管。說到底 ,這是親弟弟的孩子,親侄女。隨即又懊惱起來,當初孩子找過來,怎麽就沒想到送到周名博家裏呢。


    他有錢,家裏地方大,就一個兒子,養個侄女完全不是事。


    可惜家裏多少年不讓提周名博的事情,一提就惱。連個名字都不讓說,當時壓根就沒想起來還有這個人在。


    周子青壓根不知道報紙夾縫裏有正在找她的尋人啟事。文字版,連個照片都沒有,別人就是看到了,也不知道找的誰。


    周子青被陳成給盯上了。


    一個躲,一個找,雲海市這麽大,偏偏迴迴讓陳成給撞到。


    一個跑,一個追,周子青跑的再快,可她是個女的,她跑不過身高腿長陳成。


    跑不過就打唄,周子青豁出去,對方不敢要她的命,扭打在一起的時候,一絲不含糊,陳成揮拳打的周子青鼻青臉腫,汩汩往外流鼻血。


    周子青被反手鉗製的動彈不得,就張嘴咬,咬的一嘴血沫子,也不鬆口。


    兩個人都兇的要命,彪著勁,誰都不讓一步。


    陳成追周子青這麽久,氣恨的牙癢癢,“你他媽鑽錢眼裏了吧,要錢連命都不要?”


    周子青一屁股坐在地上,對著地麵吐了口血沫子,往外吐的時候,嗆著了,咳嗽好幾下,一抬手抹鼻子,全他媽是血。下手真夠狠的。


    一扯動嘴角,整張臉都跟著痛。


    “你不愛錢,老追著我幹麽?”周子青也是憋屈,“這錢要是當初被你打的人搶去?你敢這麽追著要麽?還不是看我是女的,歲數沒你大,個頭沒你高,力氣比你小,呸,你就是欺軟怕硬,欺善怕惡。”


    陳成揮著被咬的發麻沒點知覺的胳膊,滿臉譏諷,“你他媽搞笑的吧,我是欺善怕惡,可你自己瞅瞅,你渾身上下那點善良了。”


    “說再多沒用,錢我一分不會給你的,有本事咱就耗著。”她的錢得存著,沒爹沒媽,這麽小歲數,要長大還有好幾年呢。


    陳成咬著嘴唇,從地上扣出一塊泥巴,擼著胳膊上的傷口,粗魯的塗抹一圈。這一抹,疼的齜牙咧嘴,人直抽抽。


    周子青仰著頭捏著鼻子,控製鼻子不讓它一直流血。


    疼勁過去,陳成瞄了一眼周子青,隻看到她混身上下髒兮兮的,衣服原本的顏色早看不出來,還有那臉,髒的指甲一扣,能扣出一塊泥下來。


    心裏疑惑著就問,“你是不是沒地去?”每迴找著她都是街頭暗巷子,一個人溜達。


    周子青眯著眼睛瞥了他一眼,在思索他話裏意思。


    “你把錢分我一點,我給找你能睡覺得地,怎麽樣?”陳成還是惦記那個錢。


    租房子也要先看看房子呢,周子青又不笨。可她也總不能一直露宿街頭。


    陳成帶著周子青去了一棟破破爛爛的民建房。一看就知道是私自改建,加高的一層。勉勉強強一米七多的陳成能進去。麵積八九平大,裏麵東西扔的爛七八糟。看得出來,裏麵不止住了一個人。歪歪扭扭的塑料架子上放著三把牙刷。


    正看著,外麵樓梯咯吱咯吱的響了起來,隨後一個年齡比她大幾歲的女生走了進來,看年齡十八九歲大,一進來就先看到陳成領著周子青。


    陳成瞅到陶小桃,表情訕訕地,一手撓著後腦,指著陶小桃對周子青說,“實際上這房子是她租的,我也是借住,給她點錢,你也能有個落腳地。”


    周子青看看陳成,又看看陶小桃,眼神略略帶著些防備,“即使她租的,我給錢也是給她,也不能給你啊。”


    “我好心給你介紹住處,多少意思意思一點吧。我是覺得你夠狠,跑的也快,說不定以後可以合作呢。”陳成真正的心思在這,他覺得周子青可以,身上有股狠勁,又是自己一個人,完全可以培養做個幫手。


    周子青自然聽得懂陳成嘴裏的合作是什麽意思,下意識拒絕。“我是年齡小,找不到工作,但凡我有你這麽大,我就安分找個活做。”她要是男的,十八九歲,去港口海鮮市場扛包,都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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