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又是幾日過去,馮瀟並未帶周青青去見弟弟周珣。北趙剛剛遷都,皇上又新逝,作為監國王爺的馮瀟,自是公務繁忙。

    周青青隻見過他寥寥幾次,來去匆匆,雷厲風行,一副殺伐果決的模樣,與她認識的那個馮瀟判若兩人。

    但她知道,這才是馮瀟真正的麵目,或者說這是她並不認識的駱念之。

    周青青雖則在府中行動自由,但實際上是被軟禁,一舉一動都有下人監視,她曾試著想辦法逃離,可沒尋著半絲空隙,隻得暫時作罷。

    直到小半月後,傍晚迴府的馮瀟,忽然來到她麵前道:“青青,母親晚上讓我帶你去宮裏一同吃飯,你準備一下,我們這就動身。”

    所謂的準備,是他給她的一套新衣裳。因著北地寒涼,這新衣裳是裘領開襟錦緞小襖,搭配湖藍綺羅裙,漂亮大方又保暖。出門時,馮瀟還拿了件披風搭在她身上。

    若不知他做過的那些事,這個男人依舊能給人最平常的溫暖。

    這是周青青第二次見駱皇後,她穿著打扮依舊雍容華貴,卻並沒有半點皇後的架子,也看不出是親自征伐過的女巾幗。

    周青青未行禮,她倒也不以為意,隻像個普通的長輩一樣,淡淡笑著招唿兩人:“念之青青,你們快些坐,飯菜馬上就上來。”

    三人圍桌而坐,不過是普通的圓桌,如同在尋常人家一般。

    菜肴上桌,都是普通的南周家常菜,蜀中和金陵口味各有幾樣。

    駱皇後笑著道:“青青就將這裏當做自己家就好,不用拘束。”

    周青青拿著筷子不自然地笑了笑,雖然美味在前,但她味同嚼蠟,一頓看起平常的晚膳,在她看來就是一場鴻門宴。這母子兩人之間看起來倒像是母慈子孝的典範,話並不多,但氣氛融洽。隻是周青青知道,這兩人心思深沉,全然不是表麵看起來的這樣人畜無害。

    馮瀟見周青青很少動筷子,便時不時夾一些菜在他碗中。駱皇後見狀,也隻是抿嘴了然的笑。

    吃完飯,周青青道:“駱皇後,我想在這皇宮轉轉消消食,不知皇後是否介意?”

    她吃得其實不多,但就是腹中不太舒服。

    駱皇後笑著揮揮手叫來丫鬟:“帶青青姑娘去皇宮中轉轉。”

    周青青不想她如此大方,頷首謝了謝她,跟著丫鬟出了門。

    走到外頭,她像是忍了很久一般,

    走到一棵樹前,用手撐住幹嘔了幾下。

    丫鬟見狀,問道:“周姑娘,您怎麽了?”

    周青青擺擺手:“沒事,剛剛吃得多了些,有些撐得慌。”

    她深唿吸了幾口,壓下胸口的惡習感,跟著丫鬟隨便轉了小半圈。

    這皇宮是燕王周栗的宮殿所改造,自是比不得南周皇宮,甚至跟西秦相比也差了一些。周青青逛了一會兒就興趣全無,就自顧往皇後殿中走。

    她記得迴程的路,便走得很快,兩個小丫鬟在後頭隔著幾步跟著。到了院外時,那兩個丫鬟已經被她甩落了一小段。

    她正要踏進去,忽然聽得裏麵兩人說話的聲音。

    駱皇後道:“你養父從不受寵的庶子繼承王位,再一統燕北十六國,當上北趙的皇上,皆是因我們母子這些年的努力。你從小聰慧,十歲不到就助你養父帶兵打仗,十二歲自己請纓去西秦做馬奴。我知道這十年,你在西秦受過不少苦,光是經脈受損,武功盡費,從頭開始練習,都非常人能及。你之所以熬過這些痛苦,是因你一直謹記著我們母子臥薪嚐膽十八年,就是要給你父親報仇,給幾千族人報仇,還要複興我們駱氏。”

    馮瀟道:“孩兒時刻謹記。如今北趙足夠壯大,南周已是囊中物,而西秦雖然強大,但我用了十年了解他們,就是為了要將強大的西秦踩在腳下。”

    駱皇後道:“你記得你的使命就好,娘親如今已經漸漸年邁,精力大不如前,這些事以後都要指靠著你。你不要讓我失望,更不要讓你泉下的父親失望。”

    馮瀟道:“孩兒不敢。”

    駱皇後又道:“周灝的女兒是個好姑娘,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你的心思,但你切記不要因為女色誤事。當初在秦周和親路上,你因為她是周灝的女兒,一念之仁救了她,卻害死了你的義叔。而我知道後來幾次刺殺,你一直猶豫不決,包括她被西秦刺死你還冒險將她救出來,都並非因為她是我們母子倆救命恩人的女兒,而是你對她動了心思。”她頓了頓,“男歡女愛無可厚非,不過不要因為她耽誤我們的大事。若是再遇到兩難的事,你要果斷定奪。她雖是恩人之女,不妨礙我們時,你對她如何好,我都樂見其成。但若是……”

    她未說完,馮瀟已經打斷:“孩兒明白。”

    周青青抿抿嘴,聽到後麵丫鬟追上來,佯裝快速往裏走的樣子。

    駱皇後朝這邊看過來,笑著道:“青青,我們北趙這皇

    宮在你眼中如何?”

    周青青暗笑,這駱皇後可真是隻笑麵虎,剛剛提起她,還一副狠厲無情的語氣,一轉臉便又成了一個和藹和親的長輩。

    她也笑了笑:“我聽聞燕王周栗的品味向來不佳,果真是如此,看來你們北趙還要花些力氣改造才成。”

    駱皇後點頭:“遷都遷得匆忙,這等都是繁雜瑣事,來日方長。”

    周青青唇角噙笑,神色莫辨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馮瀟從石凳站起身,朝駱皇後拱手道:“母親,天色漸晚,我和青青就先迴府了,您也早些安歇。”

    駱皇後笑著揮揮手:“走吧走吧,我也乏了。”

    兩人一同出宮,到了馬車上,周青青腹中那惡心的滋味又湧了上來,尤其是馬車顛簸時,那感覺就更加強烈。這兩日她一直胃口不佳,隻道是被軟禁在陌生地,心情鬱卒使然,但現在看來卻不盡然。

    她暗自掐指算了算自己月事的日子,驀地驚出了一身冷汗。手不由自主放在小腹上。

    黑暗中的馮瀟,見她半響不出聲,開口道:“我看你剛剛吃飯的時候,好像有些不舒服,怎麽了?”

    周青青連忙搖頭:“沒有沒有!”說完,又想起什麽似地沒好氣道,“你試著被人軟禁起來還能有多大的胃口?”

    馮瀟低低笑了一聲,帶著點顯而易見的溫柔:“你先前在天牢,我見你胃口也不錯。”

    周青青竟然有點無言以對,隻梗著脖子,有些賭氣道:“天牢也比被軟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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