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爾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魔法如鐵屑一般,流淌在自己的血管之內。


    或許,用以掠奪魔法天賦的血魔法印記,用在魔法物品上應該是「錯誤的使用方法」,畢竟此時的芮爾,正承受著如蝕骨般的痛苦。


    但不得不說,血魔法這玩意倒也挺好用。


    先別管代價如何,但它至少現在能用。


    芮爾並不知道,這個血魔法印記能夠生效,並不是因為「它可以對魔法物品使用」,而是因為「芮爾的天賦能讓金屬成為她的一部分」,所以印記對「芮爾的金屬假肢」生效了。


    也就是說,芮爾的這部分力量,其實是從莫德凱撒的鐵鎧之中暫時得來的,什麽時候她魔力支撐不住,什麽時候這份死亡之力也就會失效。


    而且,這麽使用血魔法的代價,就是金屬也成為了她血液的一部分,芮爾所感知到的「金屬在體內流動」並不是比喻,而是事實。


    別看現在芮爾跳的歡。


    但隻要她魔力不足、控製不住血液內流動的金屬,那她恐怕分分鍾會原地暴斃。


    芮爾自己不知道,但莫德凱撒知道。


    可哪怕莫德凱撒明知道芮爾這樣不能長久、知道如果自己繼續給壓力她會支持不住,但莫德凱撒還是先一步跑了——他慫了。


    或者說,他認為自己沒必要和一個凡人較勁。


    當莫德凱撒還不叫這個名字的時候,還被稱為薩恩·烏祖爾的他,從不畏懼死亡,那時候的他視死亡為榮耀、為歸宿。


    可是,在真正獲得了不死之軀後,當他再次麵對可能的死亡時,他卻心生猶豫,躊躇不前。


    也許這種猶豫站在絕對理智的角度上,是可以理解的,莫德凱撒也許有一千個理由證明,自己沒有必要和芮爾繼續戰鬥下去。


    但在這一千個理由的背後,是莫德凱撒對於死亡態度的轉變。


    雖然他是不死者。


    但他對死亡充滿了畏懼。


    也許,這就是麵具之母沒有找上他、而隻是安靜地注視著他表演的原因吧。


    ……………………


    莫德凱撒的落荒而逃宣告了芮爾的階段性勝利。


    但不朽堡壘的整體局勢,此時依舊不容樂觀。


    哪怕黑霧軍團在打開了生死帷幕的封印之後,並未離開黑暗之井的範圍。


    哪怕亞托克斯按照約定,沒有讓黑霧大範圍地擴散開來。


    但黑霧本身所帶來的恐慌,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避免的。


    在黑霧的「掩護」下,很多陰溝裏的事情可以被堂而皇之地擺到台麵上,由於德萊厄斯調走了不朽堡壘周圍最後的諾克薩斯精銳,再加上剩餘的衛戍戰團需要去黑暗之井防禦,此時偌大的不朽堡壘,剩餘的安保力量隻能用少得可憐來形容。


    而對於諾克薩斯這個國度,沒有了至關重要的安保力量,那結果隻能是出現無盡的混亂。


    首先爆發混亂的,是不朽堡壘外環的鍛造工坊。


    這裏是諾克薩斯最大的奴隸工作中心——不少被判要服刑的奴隸,都會被安排在這裏工作,他們需要從事簡單的鍛造工作,生活待遇完全取決於成品質量,如果手藝穩定,那就能脫離奴隸身份,成為自由民。


    而按照諾克薩斯的法律,被安排在這的大多都是政治犯。


    達克威爾時代,是對大統領心懷不滿之人;斯維因時代,則是被抓住了把柄的貴族子弟;而到了德萊厄斯的時代,他比較直接——大部分的舊貴族都被丟進了這座熔爐之中。


    按照德萊厄斯的看法,這些人將會是最後一批在這裏服刑的奴隸,在那之後,諾克薩斯將會廢除奴隸法令,轉


    而用更加直接的手段處置犯罪之人,而被他非常看好的芮爾,也對此頗為讚同。


    然而,就在這最後一班崗的時期,由於黑霧軍團的到來,被貶為奴隸的舊貴族們察覺到了機會,他們趁著守衛變得薄弱的機會,靠著人數的優勢奪取了部分武器,並占據了加工中心。


    而且他們還派出了使者,去聯係那些和他們還有關係的人,或是通過脅迫,或是通過收買,力求拉起一支隊伍來。


    對他們來說,這是東山再起的機會,也是放手一搏的無奈。


    可是,他們的拉攏工作效果並不理想,能和他們切割的人,早早就選擇和他們切割了,這迴他們派出的使者,絕大部分都被扭送到了治安所——哪怕治安所沒人,他們也被鐵鏈死死地綁在這,並被扭送他們來到這的人仔細看管著,生怕牽連到自己。


    這種情況下,似乎這奴隸們的反抗很快就要遭受失敗了。


    就在這些舊貴族們急的抓耳撓腮之際,一個讓他們也萬萬沒想到的盟友出現了。


    另一夥奴隸。


    確切地說,是角鬥士。


    ……………………


    在諾克薩斯,角鬥場應該是最為血腥的地方。


    按照諾克薩斯的法律,犯有叛國等罪名的人會被丟入角鬥場,進行一係列的死鬥,最終的勝利者將會擁有一個用鮮血清洗過去的機會——這算是諾克薩斯人唯才是舉的一個環節。


    不過,僅僅是罪犯,並不能填滿諾克薩斯的角鬥場,所以,諾克薩斯有的時候還會向奴隸販子購入一些奴隸,作為角鬥士的補充預備役。


    雖然德萊厄斯上台之後,也有努力地推行諾克薩斯的「去奴隸製化」,但在他的眼裏,諾克薩斯人不應該是奴隸,但不是諾克薩斯人的話,有奴隸就很正常了。


    所以,雖然諾克薩斯也經過了一些革新,但角鬥場卻依舊相當熱鬧。


    諾克薩斯人顯然並不會在意角鬥士的死活,甚至德萊厄斯大統領的親弟弟、前任統領親衛德萊文先生,在有興趣的時候也會親自下場,參與角鬥,並處決那些犯有叛國罪的角鬥士,在大部分的諾克薩斯人看來,角鬥是他們尚武的一環。


    也正是因為德萊文惡趣味式的頻繁親自下場,現在的角鬥場內,角鬥士已經很少有犯叛國罪來此的人了。


    而銳雯,就是此時不朽堡壘大角鬥場內,為數不多因叛國罪而成為角鬥士的人。


    隻不過,和其他背叛者不同,銳雯其實可以離開,她的連勝場次已經達到了洗刷恥辱的要求,也在去年通過了來自於德萊文的「最終考驗」,但她卻放棄了重新為諾克薩斯戰鬥的機會,留在了角鬥場。


    大部分民眾將她的選擇視為敢作敢當,也讓她的角鬥場次變得熱門無比,但隻有銳雯自己知道,她在內心深處,已經不再願意為諾克薩斯戰鬥了。


    銳雯出身自特裏威爾,和大部分國立農場之中的孩子一樣,從小就不知道父母是誰。


    在那裏,她從十二歲開始就要承擔接近於一個成年人的勞動,而作為報酬,她會得到半個成年人的口糧,以及一年一套的粗布衣裳。


    當然,相較於很多不做人的國家,諾克薩斯的國立農場還是有其優勢的,在這裏長大的孩子結婚時,農場會給出一筆不大不小的置業費,用於安家落戶,所以在國立農場長大的、會幹活的孩子,往往在特裏威爾的婚戀市場上都是搶手貨。


    但銳雯沒有等到那個時候。


    在十六歲的時候,她報名參軍,在通過了一係列選拔之後,成為了一名「光榮」的諾克薩斯士兵。


    在那之後,銳雯為諾克薩斯戰鬥了五年。


    在此期間,她曾經因為英勇戰鬥而接


    受達克威爾的接見,並被授予了一柄魔法大劍作為武器,在不朽堡壘,她曾經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直至艾歐尼亞戰爭。


    在那場戰爭中,銳雯和她所在的魔劍士戰團接受了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運輸任務,他們護送的車廂裏裝滿了易碎的雙耳陶罐,沒人知道這種東西在戰場上有什麽用。


    運輸的途中,他們不出意外地遭遇了艾歐尼亞人的襲擊,那次襲擊出動了不少艾歐尼亞施法者,他們唿喚著初生之土的力量,阻擊著諾克薩斯人,而在銳雯的腳下,大地似乎也在抗拒著他們的到來,雙重壓力之下,魔劍士戰團陷入了被動,而作為指揮官的銳雯,則是第一時間請求支援。


    很快,她得到了支援。


    一支支火箭從天而降,點燃了車廂。


    高溫之下,那些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雙耳陶罐一個接著一個地爆炸,可怕的毒氣開始彌漫,在毒氣的範圍內,無論是諾克薩斯人,還是艾歐尼亞人,都在痛苦的呻吟之中漸漸癱軟,隻有銳雯在自己大劍的庇護下,勉強活了下來。


    但銳雯並不感激。


    對於這柄劍,和這柄劍上庇護了自己的符文,她隻覺得刺眼無比,她一定要打碎這柄劍,徹底毀滅和諾克薩斯之間最後的聯係——可惜,就算大劍破碎,她的內心依舊無法平靜。


    就這樣,銳雯留在了艾歐尼亞,直到她被一對失去了孩子的艾歐尼亞老夫婦所接納。


    在他們的身邊,銳雯終於找迴了作「人」的感覺。


    也正是在這裏,她以一個外來者的角度,沉默地注視著艾歐尼亞的一切。


    這裏的仁慈和寬恕,這裏的軟弱和背叛,這裏的黑暗與光明……


    她曾經遇見過來自於影流的殺手,雙方在夜色之中進行了一番戰鬥,直至老夫婦起夜,他們最終偃旗息鼓。


    她也經曆過綻靈節和豐收慶典,欣賞過艾歐尼亞傳統的綢舞。


    她曾疑惑過為什麽艾歐尼亞的稅收要由僧侶來接受,也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麽艾瑞莉婭沒有成為大統領。


    而最終,在托比西亞戰役前夕,黑色玫瑰的爪牙找到了她,勒令她交出那柄大劍——在遭到了拒絕之後,雙方再次爆發了戰鬥。


    銳雯有贏的機會。


    但她沒有在黑色玫瑰的混蛋對那對老夫婦動手之前就解決他們的把握。


    於是,銳雯被帶迴了諾克薩斯,以叛國的名義被投入了角鬥場。


    在這裏她幾經沉浮,經過了無數場戰鬥,也從別人的嘴裏聽說了諾克薩斯一場又一場的失敗,她雖然每次戰鬥的時候都強悍而富有攻擊性,但在內部,她的心卻早就死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當德萊文向她發出邀請的時候,她卻不願意為諾克薩斯而戰,繼續留在了競技場裏。


    這是一種自我放逐。


    直到今天,黑霧籠罩了不朽堡壘。


    察覺到了守衛鬆懈的角鬥士們打算搶奪武器、突圍而出。


    本來他們沒打算告訴銳雯的,阻止串聯的是一個叫阿利斯塔的瓦斯塔亞人,他似乎是個二進宮,對逃離角鬥場略有心得。


    而對於他們的逃脫,銳雯的態度是不支持也不反對,她雖然還活著,但很多方麵都已經像是個死人。


    直到角鬥場的看守不知道從哪找到了一個叫艾麗亞的小姑娘——那似乎是阿利斯塔很在意的一個人,他們希望以這個小姑娘作為要挾,讓阿利斯塔放下武器。


    見到了這一幕的銳雯,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因為類似的原因而迴到諾克薩斯的時候。


    正巧在這個時候,黑暗之井內發生了大規模的爆炸,幾個趁火打劫的小混混帶出了一批保存在


    黑暗之井的武器,其中就有銳雯最熟悉的那一款。


    符文大劍。


    幾乎是來自於本能的趨勢,銳雯張開了手臂,喚醒了趁火打劫者背包之中的大劍。


    符文魔法的光芒之中,一道劍氣刮過了正脅迫著艾麗亞的那個洋洋得意的角鬥場守衛——劍氣在小姑娘的麵前戛然而止,讓差點一頭頂上來的阿利斯塔勉強止住了動作,差點摔了個大跟頭。


    「跟我來吧。」銳雯麵無表情地抹了一把大劍,「對於不朽堡壘,我應該比你們任何人都要熟悉。」


    於是,銳雯這個本來不想參與的越獄者,成為了越獄團隊的核心。


    很快,他們遇見了尋求支援的舊貴族奴隸,雙方合兵一處,打算衝出城牆。


    而就在一眾角鬥士們摩拳擦掌的時候,想起了艾歐尼亞那場大火的銳雯,低聲地提醒了阿利斯塔一句。


    「小心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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