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毛皮貿易的發展方向,拉克絲顯然已經有了一些頭緒。


    接下來她要做的,就是仔細研究一下,自己所想到的這些可能,究竟是不切實際的臆想,還是切實可行的現實。


    而拉克絲能想到這些,也並非是因為她有多麽天賦異稟——實際上,她能想到將製皮產業和狩獵剝離開來、或者說用魔法進行皮草最後一步的處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在祖安的經曆。


    對於拉克絲來說,在祖安的三年她學到了很多,其中有卡爾亞耳提麵命的部分,也有潤物無聲的潛移默化。


    正是因為見識到了祖安和皮城大規模生產和分工合作,在來到了福斯拜羅之後,拉克絲才會幾乎下意識地想到用更先進、更有效率的生產方式,來改進福斯拜羅現在的生產方式。


    早在還是德瑪西亞貴族典範的時候,卡爾亞就向她講過“更加有效率、更加穩定的生產是文明的發展方向”這一道理,但直到在祖安生活了三年、在恕瑞瑪走過了一路,拉克絲才真正明白了卡爾亞這些話語的含義。


    此外,獨立地、不經卡爾亞指點地從多個角度理解了毛皮產業,也能讓拉克絲對“事物的普遍聯係”產生新的體會,有時候道理就是這樣,你知道它是對的,提出來讓你分析你也明白,但想要流暢地將其運用起來,卻需要更多的實踐。


    沒有現實支撐的理論注定隻能是空洞的、隻能被少數人士掌握和理解的,知行合一才是改造世界最好的手段,卡爾亞能教“知”,拉克絲和尹諾親自走過了“行”,所以在福斯拜羅,她才能看起來非常輕鬆地提出一種至少看起來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改進方向,以應對弗雷爾卓德貿易所能帶來的毛皮堆積。


    而這,也正是卡爾亞所希望看見的。


    可以預見的,除了平時監督人工湖挖掘和基礎授課之外,拉克絲的空餘時間將會被卡爾亞所留下的課程填得滿滿的——從這個角度上說,卡爾亞為了攀登巨神峰而讓她進行的精力訓練,也多少有幾分“把人當牲口用”的意思。


    隻不過拉克絲樂在其中,她相信自己現在的努力必將成為改變福斯拜羅的契機,這就夠了。


    ……………………


    在拉克絲忙前忙後的時候,卡爾亞也在尹諾的帶領下,拿上了補給,離開了福斯拜羅,沿著山口方向開始北上了。


    說起來,關於這次弗雷爾卓德之行也是很有意思。


    第11組的冰法師們都信任地等待著尹諾的指揮。


    雖然人工湖的建設還沒有完成,但那個大坑已經漸漸成型,這是大家都看在眼裏的——對於這種拉克珊娜式的謀定後動(實際上是卡爾亞式的計劃),第11組的冰元素法師都相當有信心。


    然後,就在他們期待著能從尹諾的嘴裏聽到一個精妙無比的計劃時,尹諾給出的答桉卻是“先學會弗雷爾卓德語”。


    計劃?


    計劃也是需要基礎的,你們這些菜鳥,連弗雷爾卓德話都不會,能收集個錘子的情報?


    由於時間緊、任務重,和之前掃盲課時候的輕鬆愉快不同,卡爾亞直接選擇了上強度,要求所有人帶淩奶奶請來的這位向導一起趕路,邊走邊學。


    什麽,你說邊走邊學太難了、在大雪天裏趕路辛苦無心學習?


    開什麽玩笑,卡爾亞特意挑選了這麽多冰元素法師為的不就是“能在弗雷爾卓德的寒冬自由活動”麽?


    而且,為了讓這些冰元素法師更有動力,卡爾亞還親切地為他們設置了一個“對照者”。


    尹諾也需要從零開始學習弗雷爾卓德語,她的學習進度將會成為激勵其他人的重要指標——在三天的旅程內,尹諾就已經能用弗雷爾卓德語同向導進行日常的交談了,這充分證明了弗雷爾卓德語是可以速成的嘛!


    當然,尹諾的弗雷爾卓德語速成多少有點作弊,因為卡爾亞也在同步學習弗雷爾卓德語,尹諾的學習成果差不多就是她和卡爾亞的總成果。


    不過,客觀地說,弗雷爾卓德語的確比較簡單,原始的那種簡單。


    哪怕是符文之地最為古老的語言之一,弗雷爾卓德語至今也沒有相對完整而清晰的語法結構,按照向導的說法,弗雷爾卓德語是沒有長句的。


    用以進行描述的形容詞句有,但在一句話裏使用超過了兩個形容詞就很容易引起歧義,所以大部分時候,弗雷爾卓爾人交流的時候都喜歡用比較短的句子。


    所以,就速成性來說,弗雷爾卓德語的確有自己“得天獨厚”的一麵,掌握大量的基礎詞匯,然後用盡可能不會引起歧義的方式進行組合,就能夠說明白弗雷爾卓德語了。


    於是,在七天之後,向導帶著這支小隊抵達了鉑瑞爾港的時候,小隊的所有成員都差不多擁有了使用弗雷爾卓德語溝通的能力。


    而這也意味著真正的情報收集工作可以開始了。


    ……………………


    鉑瑞爾港,酒館。


    最近一段時間,艾尼維亞之息越來越強,雪也一天比一天大,鉑瑞爾港附近的海麵被一層厚厚的冰蓋所包裹。


    這種天氣,除非帶上足夠的補給,去遠離港口、深入海洋的地方,否則就算是揮舞著大棒子、有一股蠻力的冰巨魔都不能在這層冰上打開一個冰捕用的窟窿。


    但偏偏阿瓦羅薩和凜冬之爪打起來了,對於鉑瑞爾港口的海象之牙部族來說,這時候貿然去遠離港口的地方冰捕,很可能遭遇麻煩。


    二者相加,直接導致了今年鉑瑞爾港口的酒館生意格外火爆——不能去冰捕的潛水獵手除了在家造孩子之外,也隻能來酒館裏靠吹牛打發時間了。


    酒館的老板最近算是收錢收麻了——哦,不對,在弗雷爾卓德,並沒有一種得到廣泛認同的“錢”,應該說他是收貨收麻了。


    別看這些潛水獵手一個個都是黑胖模樣,但實際上,他們的財產卻是弗雷爾卓德人中最多的那批,如果沒有戰爭的話,海象之牙的潛水獵手們就會趁著冬天冷水魚油脂最豐富的時候,在遠離海岸的遠洋地區,用海象的油脂塗滿身體,然後在沒有那麽厚重的冰蓋上打開冰捕的窟窿,潛入水中。


    利用經過特殊加工的魚鰾,這些潛水獵手能在水下活動超過一刻鍾的時間,這麽長的活動時間足以讓他們用手中滿是倒刺的魚叉捕捉到足量的、因為溫度過低而變得遲鈍的魚類了。


    甚至海象之牙中最強悍的獵手還能聯合在一起,捕捉冬季巡遊的琢餌魚。


    這種兇猛的魚類雖然魚油珍貴無比,但兇猛程度也相當驚人,危險程度往往和海蟲處於同一等級,哪怕是比爾吉沃特專業的、可以狩獵各種常見海怪的漁船,也需要配備專業魚叉手才能試著捕獲。


    而在冬季的寒冷海域,這些潛水獵手卻能趁著巡遊的琢餌魚完成了繁衍之後體重最輕、反應最遲鈍的時候,直接完成水下的圍殺,考慮到海象之牙這個小部族並沒有寒冰血脈,這無疑是相當驚人的戰績了。


    有如此捕魚能力的海象之牙潛水獵手身家積蓄自然是非常驚人的,他們冰捕的魚類都是市場上少見的稀有貨色,再加上鉑瑞爾港接近德瑪西亞,偶爾會有膽大包天的商人往返,這些身懷絕技的潛水獵手哪怕被商人宰一刀,也能換不少好東西。


    所以,哪怕這間叫“海象之淚”的酒館裏,在德瑪西亞幾個銅子一杯的烈性麥酒價格高達十磅鯡魚,今年冬天依舊總計賣出了超過二十桶。


    閑得沒事做的深海獵手們聚集在這,就著故事下酒,但就像是酒館的老板狡猾地在酒裏摻水一樣,這些老漁民的故事裏也往往帶有明顯的吹噓。


    “當初我帶隊,捕捉琢餌魚的時候……”


    “得了吧,你就參與過一次捕捉,還是負責收拾死魚的那個!”


    “怎麽可能是死魚,琢餌魚離水之前是死不了的!”


    “那又怎樣?”


    “怎樣?之前都是他們一起對付琢餌魚,到了收拾的時候,我一個人來!”


    “那不就是死魚麽?”


    “我再說一次,琢餌魚離水之前是死不了的!”


    “啊對對對!”


    “你個混蛋,來單挑啊!”


    “誰怕你啊?”


    “……”


    “……”


    事實證明,喝酒和打架往往是緊密相連的——對於這些閑極無聊的潛水獵手來說,用拳頭來代替交談,也是一種不錯的放鬆和發泄方式。


    然後,就在這兩個家夥即將揮拳相向的時候,酒館大門被打開,艾尼維亞之息夾雜著雪花,唿嘯著灌了進來,讓這兩個家夥的腦袋都稍微清醒了一點,手上的動作也稍微慢了幾分。


    眼見著這場架似乎要打不下去了,有看戲的觀眾將不滿發泄到了忽然開門的人身上。


    “新來的,快點關門,老子還等著看——”


    話說到了一半,這家夥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清楚地看見,魚貫而入的一行人中,居中的那個年輕女人有一頭銀白色的長發,而且隻穿著一件看起來就很薄的長袍。


    在弗雷爾卓德有一條鐵律:冬天穿得越少的,越難惹。


    而比穿得少的更難惹的,則是有銀白色頭發的年輕人,因為這往往意味著寒冰血脈。


    四五十個外來者雖然不好惹,但和這些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冰原旅者相比,還是那個寒冰血脈更讓人害怕。


    所以,在見到了身穿長袍、銀色長發的尹諾進入了酒館之後,整個酒館都安靜了下來。


    鉑瑞爾港的海象之牙隻是一個小部族,他們的戰士很少,很多時候都要仰仗阿瓦羅薩部族,所以,對於一位可能是寒冰血脈的年輕女性,這些醉醺醺的潛水獵手似乎都醒酒了。


    氣氛有些尷尬。


    不過,尹諾倒是絲毫不尷尬,反而非常自然地示意11組的寒冰法師們找地方坐下,自己則是來到了髒兮兮的吧台旁邊。


    “清酒,每人一杯,我不要。”尹諾麵無表情地敲了敲髒兮兮的吧台,然後將一個同樣髒兮兮的包裹丟在了吧台上,“這個,收麽?”


    酒館的老板瞄了一眼包裹,馬上就露出了興奮的樣子,一麵忙不迭地點頭,一麵起身去倒酒。


    “收的,收的。”他的手腳今天格外麻利,一點也不像是平時那個懶洋洋的奸商,“這些太多了,可以換好幾桶!”


    “不要一桶酒。”尹諾搖了搖頭,“聽說鉑瑞爾的魚肉很好,我要醃魚肉!”


    這個價格讓酒館老板終於遲疑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開始點頭。


    “好,好,沒問題,這些酒就當是我請客了。”


    然後,就在尹諾滿意地坐下、等待著上酒的時候,緩過神的酒客們終於開始嚷嚷了起來。


    “我自從下水之後,在你家喝了二十個冬天的酒了,你都沒請過我喝酒!”


    “就是,就是,你女兒結婚,也隻是打一折!”


    “你個老摳門!”


    “……”


    “……”


    麵對著吵吵嚷嚷的酒客,酒館老板一麵穩穩地將是第一批清酒倒好、端出來,一麵用壓到了所有人的聲音大聲嗬斥了起來。


    “都嚷嚷什麽?你們如果能給我找到一百枚冰巨魔的犬齒,我也能給你們免單,不能的,都給我閉嘴!”


    這一嗓子不僅聲音高亢,而且效果立竿見影——所有酒客都閉上了嘴巴,開始用驚疑不定的眼神打量起了這些深沉的冰原旅者。


    一百枚冰巨魔的犬齒,這意味著他們至少幹掉了二十五個冰巨魔,聽起來這並沒有太多,但考慮到冰巨魔誇張的恢複能力和驚人的膂力,這份戰績哪怕對小型部族來說,也很拿得出手了。


    就算是海象之牙動員起全部的力量去找冰巨魔的麻煩,想要得到這些冰巨魔的犬齒也並不容易。


    而現在,這個看起來像是寒冰血脈的冰原旅者領袖,一出手就是一百枚冰巨魔犬齒……


    思及此處,海象之牙的酒客們看向這些深沉的冰原旅者的眼神更加微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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