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德爾轉身進入了後麵的倉庫之中。


    片刻之後,拉克絲終於得到了一杯羊奶——雖然隻是奶粉勾兌的。


    就在拉克絲接過了杯子的時候,整個福根酒館也迅速被清空了,雖然酒客們似乎還都有一些事情沒有完成,但很顯然,他們願意也需要給範德爾一個麵子。


    忿忿不平的蔚也被本索拎走了,走之前她再次向拉克絲展示了自己的拳頭,並一直嘟囔著“對範德爾尊重點”雲雲。


    “你很在意自己的風評,不想讓人知道你和執法官有不錯的關係,對麽?”手裏捧著熱乎乎的羊奶,拉克絲在卡爾亞的幫助下,順利地剖析出了事情的關鍵,“看來在這裏,你真的是個不小的人物。”


    “你不了解這裏的情況,我也不希望有什麽意外,所以還是那句話,你現在離開這裏,這對所有人都好。”範德爾沒有正麵迴答這個問題,而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而且,我也已經表達了自己的誠意。”


    “那筆金海克斯也有你一份?看起來,情況和我想的不太一樣。”拉克絲深深的吸了口氣,似乎在享受著羊奶的味道,“我本以為這是一次惡劣的襲擊事件,執法官被人買通,最終將事情定義為意外……”


    拉克絲的話讓範德爾目瞪口呆。


    這份驚訝並不似作假,所以拉克絲也隻能有些尷尬地聳了聳肩——她沒有騙人,這就是她之前以為的情況。


    沒辦法,站在她的視角上,整件事情看起來真的是太糟糕了,


    一棟樓當街爆炸,但證人卻收到了一筆來曆不明的金錢、房屋的主人則是因為非法實驗的原因,被抓了起來。


    偏偏拉克絲還看見了一些逃跑的身形,這些家夥被執法官追捕了一天,然後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了祖安……


    這些事情結合在一起,拉克絲自然會產生一些奇怪的想法。


    這難道不是一場有預謀的共謀犯罪麽?


    執法官和罪犯勾結在一起,將問題推在了房屋主人的身……之類的。


    可是,目前的情況來看,事實好像並非如此——瞧瞧那些孩子對皮城的態度,恐怕這真的隻是出於報複。


    氣氛微微有些尷尬。


    “我是一個外來者。”單手扶著劍柄,拉克絲終於拿起了杯子,低頭喝了一口羊奶,“我隻是單純的好奇祖安和皮爾特沃夫之間的關係而已。”


    “年輕人有好奇心是好事。”看見拉克絲願意喝下羊奶,範德爾稍微無奈的搖了搖頭,“但是過分的好奇總會引來麻煩,哪怕你是法師,這些麻煩也不是那麽好處理的——明哲保身也是一項好品格。”


    “可惜,我已經牽涉其中了。”拉克絲喝完了所有的羊奶,“而且,我隻是知道到底是什麽導致了爆炸,如果沒看錯的話,那些孩子在逃跑的時候待帶了不少包裹,恐怕他們那裏會有我想要的東西。”


    “既然你願意保持中立,那我也可以直接一點。”範德爾也喝光了杯子裏的酒,“東西丟了,因為會引來麻煩。”


    “丟了?”拉克絲眨了眨眼睛,顯然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複,“所以,那群孩子到底幹了什麽?去學院區炸了一棟樓,然後丟了從裏麵順出來的東西?”


    “……很完美的總結。”範德爾點了點頭,“所以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


    “這就是你身為祖安秩序維持者所期待的情況麽?”聽範德爾這麽說,拉克絲終於皺起了眉頭,“炸了一棟房子,但卻沒有人因此受到懲罰、得到教訓?”


    “哈,你在說什麽?”這次輪到範德爾發懵了,“這是祖安人自己的事情,祖安人按照祖安的規矩來,炸了皮城佬的房子有問題麽?而且不是沒出人命麽?”


    “之前在麵對艾克的時候我就在奇怪,究竟是誰給他灌輸了這種糟糕的思想。”拉克絲放下了杯子,“原來是你,範德爾先生,他認為偷竊無罪,而在你看來炸掉一棟樓也不是什麽問題?”


    “這自然沒有問題!”範德爾敲了敲吧台,發出來扣扣的聲音,“艾克和蔚找錯了人,你不是皮城佬,所以你可以揍他們一頓,給他點教訓——至於他們炸了一棟樓這件事,這是我們和皮城佬之間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


    “抱歉,我無法理解。”拉克絲搖了搖頭,露出了恰到好處的疑惑,“我很想知道,皮爾特沃夫和祖安之間,是什麽導致了這一切。”


    “因為皮城拿走了我們的一切,卻把垃圾、霧霾和廢水丟給了我們!”範德爾的語調終於微微有些提高,“祖安人建造了皮爾特沃夫,但我們卻隻能躲在暗巷裏、躲在陰溝裏!”


    “日之門也是你們建造的麽?”拉克絲挑了挑眉梢,擺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抱歉,恕我直言,在祖安我隻看見了一群遊手好閑的孩子。”


    “那是因為你來錯了日子。”範德爾哼了一聲,“爆炸案讓皮城佬神經有些緊張,黑市也不得不歇業休息幾天——這時候隻有那些沒良心的工廠會加班加點地開工。”


    “沒良心的工廠?”拉克絲露出了感興趣的樣子,“能和我說說嗎?”


    “你到底要幹什麽,外來者?”範德爾終於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盯著拉克絲,“你在打探些什麽?還是認為一個法師就可以在祖安為所欲為?”


    “都不是。”拉克絲搖了搖頭,伸手摩挲著劍柄,“非要說的話,我是一個投資者,正希望找到一個合適的投資地點。”


    “祖安不需要資助人。”


    “但是我認為祖安需要。”拉克絲的臉上出現了笑意,“雖然這裏一團糟,但至少薪資水平和我所能提供的完全匹配。”


    “把話說清楚,你到底要幹什麽?!”範德爾咬緊了牙關,“你在圖謀著什麽?”


    “我說過了呀,我隻是來投資的。”拉克絲鬆開了劍柄,終於攤開了自己的雙手,“按照你們祖安的說法,這大概是一項危險實驗?”


    “實驗?”範德爾眯起了眼睛,“人體實驗?想都別想!”


    “哈?”這次輪到拉克絲懵了,“人體實驗?那是什麽?”


    “……”


    “……”


    最終,當拉克絲終於再次戴上了過濾器、離開福根酒館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大了一圈。


    她未能和範德爾達成共識,範德爾也不認為一個外來者會主動希望改變祖安的環境。


    但至少從範德爾嘴裏,她了解到了不少關於祖安的消息。


    哪怕曾經聽說過很多關於祖安不好的傳聞、哪怕不少皮城人隻要提到祖安就滿是鄙夷,但真正見到這座城市、從範德爾嘴裏聽到這個城市的過去時,拉克絲還是忍不住驚歎於自己想象力的匱乏。


    曾經拉克絲以為,德瑪西亞的平民已經很慘了,他們靠天吃飯,需要繳納不菲的稅務給領主,還需要承擔貴族的大量無形的需求,而且幾乎沒有什麽上升的途徑。


    但在見識到了祖安的情況之後,她錯愕的發現,和祖安相比,德瑪西亞的平民過得簡直是神仙日子。


    童工、超額勞動、環境汙染、物資匱乏、安全沒有保障……祖安的問題遠比拉克絲所想象的還要嚴重。


    和在德瑪西亞的時候平民羨慕貴族不同,在祖安,祖安人對皮城充滿了憤怒,拉克絲甚至感覺這兩座城市正坐在火藥桶上,隨時可能炸一發大的。


    這種情況下,哪怕範德爾看起來是一個本性不壞的家夥,但他能做的也隻是維持一間酒館的秩序,僅此而已。


    “這就是祖安麽?”拉克絲喃喃道,“卡爾亞,你說的沒錯,這簡直就是一片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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