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夾雜著凜冽的雪花,冰冷刺骨,漫天飛舞的白色晶瑩蓋不住那衝天的血腥味,卷過大街,將剛倒下不久的屍體迅速冰凍、掩埋,化作銀裝素裹的薄層,一片死寂,消失在茫茫天地之中。


    十幾個漢子頂著凜冽的寒風,手握長刀,找到一處不錯的木房,拾來木散落的木柴丟到一起,圍著鋪上石子,在房間裏就烤起了火。


    光影搖曳,在牆上投下搖擺不定又狹長的陰影。


    寒冷悄無聲息地將長刀上的血漿凍結成冰,當火焰漸漸旺盛起來時,幾個兵卒將長刀伸向火苗,任由炙熱將冰冷的血漿化開。


    血漿滴在火裏,發出刺耳的嘶嘶聲,伴隨著一縷縷白色的煙霧消散在空氣中。


    盧劍星將水袋丟到火邊,靜靜地等待著冰冷的液體被溫暖的火焰化開,他擰開塞子,大口地喝下幾口溫熱的水,感受到一股暖流緩緩流遍全身。


    隨後,他環顧四周,目光掃過每一個同伴,問道:“李監令呢?”


    有人正啃著硬邦邦的幹糧,頭也不抬地迴答:“還在外邊。”


    屋外的天色還非常灰暗,不過,天邊的盡頭已經出現了一抹金黃,風雪中,屍體身上浮出猩紅,化作一縷縷魂魄,麵容痛苦扭曲著無聲嚎叫。


    它們不願脫離身體,可卻像是有股無形的力量將它們拖拽吸收,無法抵抗飛速穿過雪幕撞進遠處正慢慢走來的黑衣女子胸口中。


    上百頭慘死的冤魂不斷從屍體中浮出,飛速向著黑衣女子而去,一時間,街麵上似乎要被紅光給籠罩了。


    隨著冤魂越來越多,黑衣女子臉上有隱忍的興奮與瘋狂,漆黑幽墨的瞳孔裏也亮起一絲嗜血的紅色,然而隻是閃過一瞬又恢複以往波瀾不驚的樣子。


    感受著躁動的心神,李幼白的柳眉微蹙,她覺得,殺氣不應該是這片天地會出現的東西,走過長街,她停在客棧前頭,低頭看了眼地上被砍碎凍住的屍體,她將之無視走進了客棧大門裏。


    外頭雪很大,客棧內的溫度也隨著屍體變涼而開始寒冷,撲鼻的腥味下,饒是李幼白早些年習慣過此刻也有點不適。


    她看向落在地上還有一點兒苗子的火把,撿起來擋住風浪,等夠能照亮室內時,李幼白低頭搜尋著什麽,好不容易找到具比較完整的屍體,卻發現整個人都已經凍住了。


    職務告訴她不要多管閑事,而出於醫者的習慣與執著,她又有點好奇市集裏的百姓究竟遭遇了什麽才會變成這副模樣。


    這具屍體是個男性,極度幹瘦,掀開上衣,發現皮肉緊緊包著肋骨,隨著血液冰冷整個人都萎縮下來,宛如幹屍。


    纖纖玉指撕開屍體衣物按在皮肉上,由下而上,各個部位完整,胸口被踢了一腳死於肋骨穿肺,狐疑的又看了眼。


    隨即,李幼白雙指前伸抵在死者額頭,內氣順指而過,嘎吱一聲,死者額頭發生骨裂聲響,旁邊無人,她將天書殺意化作細微利刃從屍體額前中間往後切割開來。


    掰開頭骨,裏頭失去活力並已凍住的大腦赫然暴露在空氣裏。


    李幼白並不避諱惡心,撕下一片布料將大腦包著從死者顱骨內直接扯了出來,正在此時,門口傳來諸多腳步,是盧劍星帶人過來收拾行李與馬匹。


    見到這一幕時,許多人都是麵露驚詫,包括盧劍星在內,都懷疑眼前的李監令莫不是有什麽怪癖,人腦這玩意見過不少,但如此完整的還是頭一次看到。


    盧劍星招唿著人進來將行李搬走,離得太遠他可不放心,交代好事情後他走到李幼白身邊,見對方在粉紅粉紅的人腦上摸索了一下,像是挑出什麽東西,這才把人腦丟在地上。


    他仔細一看,竟然發現李幼白手中多了一條酷似春蠶一樣的蟲子。


    不同的是,這隻蟲子長著十六條細長尖銳的長腿,穩穩紮進了肉腦中,扯出時由於冰凍斷掉了好幾條腿,看樣子這條蟲子也是死了。


    “見過麽?”李幼白張開手掌後將火把舉近,好讓盧劍星看得清楚些。


    盧劍星端詳了一會搖搖頭,“沒見過,蠱蟲種類繁多,這種肯定隻是其一,如此看來我們今晚遭遇確實是無妄之災,估計深陷此處的人都遇害了...”他心有餘悸地說道。


    市集裏幾百人數量非同小可,好在此行他與部下都是裝備精良經驗豐富的好手,更有李監令這樣的劍客,否則普通武師真的對付不了那麽多人。


    也難怪市集裏的麵孔諸多不一樣,原來幹的是黑心勾當穩賺不賠的買賣!


    李幼白記下蟲子的樣貌外形後丟到地上一腳踩爛,迴頭走到屋外,看著細膩冰雪,側頭看向跟著走出來的盧劍星。


    “雖然說不是專門針對我們而來,可看樣子背後主事做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了,並未現身,恐怕正躲在暗處看著呢,看這荒郊野嶺距離縣城又遠,說不定就躲在某處。”


    “你想把它找出來?”盧劍星試探著問。


    李幼白不置可否,“今日在此休整,再次動身就要明日了,年底這北方的雪是越下越大,路怕是不太好走,要確保前方道路通暢才行。”


    說完這句李幼白眯起眼露出笑意,動身走進了雪幕裏,留下一臉錯愕的盧劍星。


    他思索一番後迴頭看了眼屍骸遍布的客棧,旋即立馬招手叫來一個手腳迅捷經驗老道的勘察好手,“你吸了毒氣,現在恢複的怎麽樣?”


    那名兵丁年紀隻比三十多歲的盧劍星小上一點,如實點頭說:“還行,身上已經有七分力氣了。”


    盧劍星聽後當即把自己的想法說於他聽,李幼白的想法他也讚同,幕後主事可以不解決,但是不能威脅到他們的行程。


    還要在這裏休息一天,天寒地凍下大雪,再出事誰都不能保證下次可以安枕無憂。


    接到命令的斥候當即坐上一匹快馬,帶上盧劍星給他的千裏鏡揮動馬鞭衝出集市向著白茫茫的天地中間去了。


    有人放哨,站崗,十幾個漢子躺在屋裏唿唿大睡,盧劍星抱著長刀坐在門口也跟著閉目休整,不時睜開眼往火堆裏添柴,或是推開破舊的窗戶換換氣。


    隔壁房間裏李幼白並未睡去,而是將無求劍立在身前,整個人脫離世間來到她的靈魂歸處,大霧朦朧,她踩在水麵登上小島。


    腦海中記憶翻飛,眼前閃過剛才出手時的所有片段。


    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癲狂的臉,掙紮哀求恐懼的眼神,自己殺人時出手的快意以及劍鋒切開皮肉所帶來的興奮之感。


    此種記憶全都離開李幼白的靈魂深處,化作一片片雲霧融入這廣袤無垠的天地裏,就此瞬間,李幼白感覺心中空落些許,好似有東西被從心中抽離了。


    李幼白鬆了口氣,不斷侵蝕著她情緒與思維的殺氣終於消失,無名劍的這個功能出於她的奇思妙想。


    既然殺念會催動殺意,而殺意又要通過殺人來累積,那她選擇直接遺忘,不記得就等於沒有,從未殺過人也就不需要刻意壓製殺氣了。


    隻是,李幼白看著周圍濃鬱的雲霧,若是由消失的記憶組成,那以前所累積下來的,難道是師傅李湘鶴的記憶?


    李幼白伸出手去觸碰麵前的一朵浮白,可當手指觸碰的瞬間那朵白色便消散掉了。


    罷了罷了,李幼白端坐在湖中小島上,閉目冥想,由暗轉明,再睜眼時,屋外風雪的嘯叫便在耳邊開始怒吼。


    一夜未睡的李幼白也不由得打了個哈欠,眼下無事,暫且閉目小睡片刻,外頭,火堆裏的木柴劈啪作響,天色也漸漸明亮了。


    一個時辰以後街上有馬蹄踏雪之聲,由遠到近。


    盧劍星睜開眼推門出去,斥候凍得麵頰通紅,雙手不斷摩擦哈氣,整個人身上都披著一層厚厚的雪衣,跟著進到屋裏,趕緊把雙手放到火邊取暖,又大飲了口熱水。


    “有情況?”盧劍星示意別急,慢慢開口詢問。


    斥候喘了會氣,把自己的所見所聞細細道出:“不算是,周邊我都看了,全是山野根本待不了人,但是四裏地外的一座半山腰上有座古寺,我看了好久也沒見有香火客進去,但看樣子裏頭是有人的,唯恐打草驚蛇我這就先迴來報信了。”


    “盧偏將,我看絕對是那些禿驢搞的鬼,市集裏的老百姓人不人鬼不鬼全都被下了蠱,如此歹毒和尚絕對幹得出來。”


    “沒錯,嘿嘿,不知道你們聽說過血米沒,好東西啊,可惜那玩意種起來可是要用人命去喂的。”


    盧劍星沒理會部下們議論起少林與佛門的惡事,轉頭又問了斥候幾個問題,得到答案後起身往隔壁過去,敲敲門,李幼白從裏邊打開了。


    進門就說,“大概弄清楚了,距離此地四裏外有個寺廟,很可能是裏頭的僧人搞鬼,斥候說那座寺廟周邊並無田畝,也無商道,但卻和市集這裏有條大路,我想定是僧人蠱惑奴役百姓,然後讓其供奉才能維持生計。”


    “僧人?這件事怕非同小可。”李幼白聽後不覺得事情有盧劍星說的那樣簡單。


    盧劍星皺起眉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我隻知曉佛門分為禪宗和武宗,其他事情卻是不太了解。”


    佛門武宗練武分出少林,悟禪要遵從戒律清規,渡人先渡己,這些年天災,戰火,官府貪墨腐敗,哪怕如今秦國統一了韓朝,可前朝遺留下來的弊病還是沒有根治。


    信奉佛教的人數遠比信任朝廷的人要多得多,畢竟官府除了征收稅賦,製定嚴苛律法來限製個人自由以外,似乎對民間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福利以及幫助。


    百姓的日子照樣過得苦不堪言,既然如此還不如信佛,希望借助佛祖偉力消除世間邪惡!


    李幼白耐心解釋起來點明厲害關係,“佛家現如今已經在中原根深蒂固,年代久遠,信徒眾多,特別是中州城,每一座寺廟的香客更是絡繹不絕,且不說他們會不會有反心,要是這些蟲子真和少林,佛家有關係的話,恐怕...”


    後邊的話她已經不想說下去了,宗教上的信奉如同精神信仰,不再是能不能吃飽飯的問題!


    一經點明,盧劍星驚得一股冷氣從腳心往上直衝,其中關係自不用說,與此同時,他眼底又出現一抹激動,壓製住了,說:“我想親自去探探情況,李監令覺得怎麽樣,關乎朝廷江山社稷,我等食朝廷俸祿務必盡職盡責。”


    李幼白點頭表態,正好她就有這個想法,她平時總是想得多可礙於實際情況卻做得比較少,剛才說的話都是聯想罷了。


    不過,少林與佛門在她眼中真不是名門正派,名實之學下屬於名不副實的虛偽之輩。


    “嗬,盧偏將此言怕不是有些虛偽了,哈哈哈。”李幼白突然笑起來,然後在對方不太好意思的表情中說道:“我與你一同去看看吧。”


    盧劍星沒有說話,感激地看了李幼白一眼,轉身迴去後與部下交代幾句,這才與李幼白牽出兩匹快馬前往斥候所說的大山方向。


    四裏地並不遠,可是雪大路麵堆積越來越厚,速度快不起來,半刻鍾後走到山腳下時發現上山的路早已被積雪覆蓋。


    不得已把馬藏匿到附近,再用隨身攜帶的棉布將馬匹蓋好免得凍壞,再鋪上些幹草讓馬躺著,兩人這才悄默聲運起輕功上山。


    李幼白的隨風步在野外更加實用與方便,踩住樹樁與枝幹輕輕接力就已經飛出十多丈遠,飄逸如風,身輕如毛。


    幾個騰挪就到了半山腰上的古寺外,整個人沒入雪中,躲在山上的雪裏摸出千裏鏡暗中往寺內觀察。


    盧劍星隨後而至,他主練戰場以一敵多的武技,步伐穩當可移動功夫遜色很多,等他摸到李幼白身邊時又過了不少時間。


    “怎麽樣?”


    李幼白看清一遍後把千裏鏡還給盧劍星,同時說道:“裏邊守衛看起來不嚴,大門有兩名武僧守衛,中間大殿則是有幾名禪僧在掃著積雪,有個僧人在念經,後邊就是禪房了,地方並不大。”


    盧劍星舉起千裏鏡往上下看,和李幼白說的並沒有出入,可看起來太過平常完全不像是大奸大邪之人,過著吃齋念佛平淡如水的日子。


    李幼白好像能看穿他的想法,取下腰間的短銃和彈藥帶交給盧劍星,一手按到背後四把劍之一的無名劍上。


    “和尚都是表麵一套背後一套,我輕功好去探探虛實,你在外邊接應。


    這把槍威力極大,非絕頂高手都能一槍斃命,要是寺內傳出異動你就製造混亂幫我吸引注意。”


    盧劍星將短銃拿在手裏,摸了摸黝黑發亮的槍管,點點頭,“行,我幫你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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