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入夜,裕豐縣內依舊燈火通明,青樓酒館戲院裏仍然載歌載舞,絲毫沒有任何清冷之意。


    一家小院前門開了,一道人影提著白燈籠走了出來,燭光溢出燈紙將人的容貌點亮。


    李幼白穿著一身輕衫走入坊市之中,此處並非鬧市,到夜晚後行人少得可憐。


    街邊立有朝廷設下的告板,上邊貼著密密麻麻的告示,多是以兇犯懸賞為主。


    至今為止,衙門還在抓捕那日少俠的同謀,據流言講,此人是衡山劍派高徒,實力是不弱的。


    可惜初出茅廬不怕虎,仗著自己有武功不曉得朝廷厲害,原來李幼白對那位少俠心懷著愧疚。


    等知道江湖上所謂名門正派的所作所為,愧疚感頓時煙消雲散了。


    什麽少林武當峨眉等等六大傳統門派,什麽華山衡山泰山六大劍派,實際上和做生意的地主沒兩樣。


    前些年秦韓戰事讓這些人趁機瘋狂斂財霸占百姓土地,美其名曰幫忙看護。


    實則百姓想要迴田地,還需要在他們的門派下辛勤勞作五年,工錢是沒有的,隻給一口吃喝吊著不死。


    世道可是很現實的,為國為民大多數出自說書人口中,真遇見家國危難,這些名門豪紳可不會出力。


    不然怎麽說流水的朝廷官吏,鐵打的商民世家。


    李幼白拐過幾個街道來到一座比較貧瘠的宅院後門,她伸手敲了敲,不多時,裏邊傳來腳步,有人急匆匆地幫她把門開了。


    “李醫師,你終於來了。”


    幫李幼白開門的是藥鋪旁邊的小商戶,今夜整條街上的商戶都聚在一起商議關於舉報裕豐縣縣令的事。


    “老張呢?”


    “不等他了,他那包子鋪哪還開得下去,撈兒子出來一個子沒剩下,鋪子都賣了。”


    李幼白往裏邊進去的時候聽到他們在議論張叔的事,作為一個小產家庭,同樣沒有承擔大風險的能力,破財消災最後淪為普通百姓。


    聽得一會後開始進入今晚正題,和前些時日不同。


    這次討論出現了兩極分化現象,無非是吳立死後亂收稅的現象明顯減少了,其實背地裏有李幼白和蘇家在動作。


    有人怕事,不太願意參與告發縣令,認為收稅減少是好事,就沒必要再舉報了。


    舉報派有人見狀一拍桌板,指責說:“什麽話,我們的稅早就交到市司手裏了。


    現在是衙門亂收,之前多收現在少收,在你們眼裏反而成好事了,妥妥的狗奴才!”


    李幼白聽得連連暗自點頭,難得有人看清事情原貌。


    一個人第一天抽了另外一人十個鞭子,他很憤怒但是沒有辦法,第二天的時候隻抽八鞭,那人覺得對方變得心善了,第三天隻抽五鞭子,他立馬感恩戴德起來。


    殊不知他本來都不用挨鞭子的。


    反對派的人聽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沒敢吭聲。


    舉報派的人態度堅決定要寫告狀,於是他們出了個主意,若是舉報成功雜稅徹底不用交,今晚沒參與舉報的人要自己掏腰包出錢幫出力的人交稅,否則就是大家的敵人。


    有這條款,不願意舉報的皺皺眉也都參與進來,李幼白是跟風派,最後舉手表決時她也在告狀上留下了一筆,當做是舉報的投名狀。


    新知府大人身在順安城,此次皇商也是從順安城向四周縣城擴散。


    大夥挑了送信人選,又湊資合計路費,讓信使到時候跟著朝廷人馬後頭去順安城舉報。


    全部事宜商定後過了兩個時辰,返迴屋舍後,李幼白趕緊磨墨落筆給蘇老爺子寫信,讓他半路截胡了。


    舉報信要是真送到知府大人手裏,他們這群人可吃不了兜著走,等蘇家拿到皇商此事也算變相解決,沒必要冒舉報被開戶的風險。


    將寫好書信壓在案幾上,脫衣躺床睡覺。


    後半夜,李幼白被外頭雜音驚醒,耳朵動了動,聽到是官兵正在夜晚追捕逃竄的江湖逃犯。


    她不做理會,閉上眼簾再次睡去。


    隔天一早天才蒙蒙亮,絲絲薄霧籠罩裕豐縣內外,萬籟寂靜,這時,喔喔喔——


    鄰居家的土雞準時打鳴,聲音份外洪亮,加上盛夏將至空氣份外悶熱,李幼白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


    “已有取死之道!”


    坐在床榻上緩了會,如瀑的青絲散亂著幾乎要將整張床遮蓋,李幼白撓撓頭,挽起頭發用絲帶紮好。


    她身上穿著較為現代的貼身衣物,嫩白的肌膚上因炎熱而泌出細膩的汗珠,有點濕漉。


    拿起布巾擦拭身體,帶著起床氣說道:“過些時日將隔壁打鳴雞哥買來果腹。”


    炊煙嫋嫋升起,廚房裏熬著藥膳,前院,李幼白探出五指輕鬆在鐵磚上留下五道指印,氣力驚人。


    一雙如玉的手此時已有石破天驚的強度和力氣,遇上江湖高人,小心些是有一戰之力的。


    再不濟還能用隨風步逃跑,有底氣才能做更多事。


    吃下滾燙藥粥後坐到木桶裏泡個冷水澡,水流滑過肌膚,敏感的觸覺讓她沉寂許久的身子微微酥麻起來。


    李幼白從未嚐試過人事滋味,從前與白娘同枕而眠不過也是點到為止,兩人都未曾越界。


    白娘留在她體內的劍氣尚未全部消化,念想到往昔故人,劍氣竄動讓她不能自已,目光逐漸迷離,唿吸漸漸急促。


    水流在木桶裏不停地攪動流淌,不斷漫過白玉的身體又退下將女子的嬌軀暴露在空氣中。


    等到乍然迴神,李幼白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戛然而止,慌亂的起身離開木桶擦拭自己身上的水漬。


    穿好衣服默念了一段清心咒後才慢慢將羞恥感驅散,李幼白理好衣襟,搖頭說:“大好姑娘,不能輕易破戒。”


    出門往藥鋪走去,瞧見不少衙役早早出來提著小水桶清理地麵。


    血跡滿地已經幹涸,看來昨夜打得很兇,仔細觀察地麵磚頭牆角縫隙,不少肉沫都還殘留其中。


    朝廷高高在上,江湖武夫身懷武藝殺心自起,不服律法約束遲早出事。


    李幼白嘖嘖兩聲頭也不迴的走了,今日是各個醫館藥房爭奪皇商的日子,怎能被江湖俗事給耽擱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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