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與常人沒什麽不同,往那茶樓酒館一坐,聽客喜歡什麽講什麽。


    譬如今日多有寒酸文人落座,說書人便講落魄書生偶遇貴人,誤打誤撞之下出手相助解決貴人燃眉之急,相識後驚為大才,從此平步青雲。


    每當此時,文人學子便會感同身受,似乎那個青雲直上的書生就是自己,然後搖頭晃腦地念出一段自己準備已久的詩詞,讓其他聽客與同僚品評一番,出出風頭。


    至於行走江湖的武人,那便要簡單的多。


    三招兩式打死山賊,四拳兩腳踢死魔門教主,六拳八腿將貪官揍得四分五裂,救出被誣陷的名門閨秀,最後抱得美人歸。


    江湖閑散漢們隻感覺那就是今後的自己,轟然拍桌叫好大唿過癮,沒錢的丟個銅板意思意思,有錢的賞幾個銀豆子。


    故事都大抵如此,以李幼白的眼光來看就是圖一樂,然而,古時信息閉塞,有些人一輩子都沒離開過村莊,亦或者去外地瞧上一眼就老死在了生養他的地方。


    此種環境之下,說書人說著說著的故事經人口傳講述,久而久之就成真的。


    每當別人刨根問底說起到底是誰得了富貴,抱得美人歸,那自然沒人說的清,又解釋說出自他人之口,而他人是誰,那就更說不清了。


    眼看時辰差不多,李二遲疑道:“我有事相求,神醫能不能聽聽?”


    “講。”


    “我花銀子在鄉中置辦了十畝良田,想用來種植藥材,若是要聘請藥童所需花銷難以承受,所以我雇了鄉裏村友,打算請神醫教他們一些淺顯的培藥之理。”


    李二想要做大做強,第一步就是買地種藥!


    李幼白聽李二口述,十畝良田價格恐怕在千兩之下,如此巨款,李二絕對是發了筆橫財,恐會遇上劫難,當即不願離開山莊再卷入是非。


    “恐怕不能隨你同行,不過我可以將常見藥材的護理之法寫在紙上,你可雇幾個明白人傳授。”


    李二彎腰撅腚施大禮,“不會讓神醫吃虧。”


    李幼白擺擺手,她手裏銀錢扣去給陳叔的,手裏頭還有四十多兩,夠用很久了,自己對金錢的觀念遠沒有上輩子那麽重。


    畢竟有錢的確能活得好,但要是沒有武藝傍身,也就那樣。


    “萬事多加小心準沒錯,天下沒有白送的富貴。”李幼白送李二出門好心提醒說。


    李二一怔,聽在耳裏意味深長,仔細揣摩後更覺眼前的小姑娘聰慧過人,感激道:“感謝神醫提點!”


    送走李二,李幼白迴到醫房,呢喃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恐怕再過幾年就是秦國的天下了。”


    就算魏韓聯手,李幼白認為兩國都不會是秦國的對手,秦國君主的智慧可不會比百姓差,哪會想不到兩國聯手的局麵。


    當初楚國傳言以兵家自傲,自說用兵如神,能夠料敵先機,結果被打得抱頭鼠竄。


    楚國皇家人的性命若不是被墨家所救早就滅國了,至今很有可能躲藏在韓國境內,反觀韓國,能拿得出手的勢力或者大族李幼白還未聽說。


    不過李二同她講過,皇帝正四處招攬名士與武林門派,其中最為出名的當屬七大劍派之一的南天劍門。


    掌門雲中子的一柄雲霄劍更是江湖傳奇,江湖人送天下第一!


    “罷了罷了,我又不是官,隻是一個馬嘍,到時候秦軍攻入城來第一個被砍頭的絕對不會是我,情況不對跑路便是,自己首要的威脅還是江湖歹人與那吃人不吐骨頭的人性之惡!”


    人走茶涼,明日就是大年初一。


    晨光熹微,李幼白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穿好衣服。


    她喜歡裸睡,上輩子倒沒這種癖好,隻不過變了個性別,不脫去衣物躺床胸前總是勒得難受,仿佛唿吸都困難了幾分。


    洗漱,掃塵,燒香,向師傅恭賀新年到來,鏡湖山莊冷清依舊,不見一絲新年色彩。


    李幼白點上三炷香插在李湘鶴的靈位前,跪下磕了三個頭。


    “想起門規,初時覺得師祖和師傅迂腐,不收錢財哪能過活,如今再想,以師祖和師傅的醫術是幼白錯了。”


    百姓苦,收與不收有何區別,豪族大門揮金如土,收與不收另會大方招待,又有何區別?


    原來師祖最厲害的技藝不是醫術,而是人情世故,更是識人辨人的本事!


    想到李湘鶴從未與自己說起過這些,怪不得別人總說藥門沒落,不無道理。


    李幼白站起身,忽然皺眉,自己好像很久沒有夢到師傅了,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一時間自己小時候的迴憶裏連師傅的身影都沒記住。


    “她應該是喜歡穿白色袍子吧...”李幼白不確定地低吟一聲。


    咚咚咚!


    院門響了,大年初一居然會有人上門,李幼白收迴思緒,前去開門。


    左手袖子裏捏著石灰與毒粉的混合物,右手摸著袖中藏著的貼針,配合金字天書之力,彈射威力不亞於現代袖珍手槍。


    透過門縫朝外一瞄,是個流浪打扮的婦人還帶著小孩,她身後有個塊木板,上邊用草堆蓋著,底下躺有人,地上積雪遭到剮蹭,是婦人一路拖拽而來。


    有功德上門!


    李幼白將金字稱之為功德。


    她救治百姓如今不收分毫,竭盡全力,稱為功德有將自己抬高的嫌疑,可她從不覺得是自己做了好事,畢竟她救人有利可圖,從不做自欺欺人的事。


    “快請進!”李幼白開門放人,手裏暗器仍然沒有鬆開,以防江湖歹人聯手攻擊。


    婦人沒有進來,而是拉著小孩直接往地上一跪,悲慟的流出眼淚,哭泣道:“神醫,求你救救我家相公吧,我們遠從安平縣來,路上已經耽擱一天了,今後做牛做馬,任憑神醫開口...”


    “切莫擔憂,容我一看。”


    李幼白安撫一句,看人表情不似作假,謹慎來到後邊,掀開草堆一角,發現裏麵的漢子鼻青臉腫,再細看,遍體鱗傷,身上到處都有被器物毆打的跡象。


    試探鼻息再探脈搏,十成生機僅剩一成,李幼白放下戒心,趕緊一指按在漢子額頭,功德之力源源不斷湧入漢子身體。


    過得片刻,李幼白收起能力無奈搖頭。


    天書沒有起死迴生的效用,能修補身子,但無法肉白骨,常人身體遠沒武者強悍,遇上今年寒冬加之傷勢內病。


    閻王爺親自上來拿人,李幼白可壓不住。


    婦人恍然,她不可置信地搖頭,跪著往前挪了幾步,來到李幼白跟前,腰彎得很低,有話說不出來,哭了幾聲,最後任命般撲到漢子身上痛哭起來。


    孩童懵懂無知,跑到漢子旁邊學著婦人的樣子喚他起來。


    李幼白歎息一聲,別人叫她神醫,可自己終究是人,心生憐憫而又無可奈何。


    “怎會落得如此,看傷勢是遭人圍毆,我可幫你寫張狀子去衙門告發賊人,定能還你清白。”


    婦人擦了擦眼淚,咬牙切齒的模樣讓她麵目扭曲起來,滿是怨毒,“是知縣薛進的兒子薛仁!”


    “十天前,我與相公從臨水縣送貨過來撞見了在街上看燈的薛仁,結果出城時遭到官府阻攔扣押,有人告訴我隻需陪薛仁一晚,我哪能從了他...”


    李幼白暗自不忍,已經猜到後續,正是去年害死許老頭兇手的親爹!


    薛進是安平縣的知縣,管理一個縣的行政、司法和財政事務,六品官職,地方行政的最高負責人,也就是縣的首長。


    鐵打的官員流水的民,不與官鬥,否則自食其果,平民無法忍氣吞聲,最終隻會家破人亡。


    等婦人說完話,李幼白才注意到她麵貌年輕,頗有姿色,且眉梢嫵媚外長,這是李幼白上輩子常聽人說的紅顏禍水之相。


    這樁案子恐怕今後隻能埋藏在婦人心底裏了。


    “節哀順變,我與旁邊的牛首村民有些交情,可出錢讓人幫你將男人送迴家鄉安葬,好落葉歸根。”


    李幼白於心不忍又不想惹禍上身,便改口讓其安葬,別再想太多有的沒的。


    婦人哭過之後臉上僅剩迷惘,“錢財已被盡數搶盡,家中房屋也被官府查辦,我沒有家了...”


    說罷女人忽然笑了聲,幫自家男人蓋上草堆,再次謝過李幼白後將木板的繩子纏在腰間準備下山。


    李幼白趁女人不注意飛快出手將一塊銀子塞進孩童手裏,同時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孩童乖巧的點點頭,跟著娘親離開。


    直到山腳下,孩童凍得發紅的手才抓不住銀子掉在地上,婦人見後也不問,通紅的眼睛再次流出眼淚,朝著鏡湖山莊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這才帶著孩子消失在白色的天地間。


    前方雪路白芒無邊,不知路在何方。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李幼白有感而發。


    一道功德之力從山下飛來,撞進她的胸口消失不見。


    “桀桀桀,好一句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看來神醫年紀不大卻深懂世俗之道啊,實在是妙!”


    一陣怪笑從李幼白頭頂傳來,她心中一驚,抬頭卻看不到人,袖中雙手趕緊握住毒粉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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