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提是沃爾沃能堅持那麽久。


    “媽的,”他咒罵著。然後再更大聲地罵著。“操!”


    碎石待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你非得今天這樣兒,是吧?”他質問道,聲音壓抑沙啞,也不知道是在跟碎石塊兒講話,還是跟他壓根兒不信的天上神祇說話。他隻知道,自己突然充滿怨恨和憤怒。


    “你非得毀掉我唯一一次出去玩的機會,對不對!”他的嗓門在反問最後越喊越大聲,他用力去踢固執的石頭,腳踢到時卻疼得嚎叫。


    他抓住腳,單腳跳起來,一連串兒地咒罵。


    “媽的,混蛋,傻逼垃圾破鞋——”


    他習慣總是穿著步行靴,以至於忘了沙地鞋是多沒用。媽的——他的腳趾斷了沒?


    他本打算好好檢查一下,但一陣車燈緩慢掃過,預示著其他人的到來,不是別人,而是警察。


    警車停在沃爾沃後麵,兩位警察走了下來,一個他不認識的男警,和一個卡姆在鎮上見過的女警,不過倆人隻是點頭之交。


    “晚上好,”女警點頭致意,向他走來,男警則打開警車後備箱翻東西。


    “晚上好,”卡姆迴答說。“我猜你們是來封路的?”


    她點點頭。“我估計除夕這時候,得花上幾天才能清理幹淨,更別提預報裏還說了要下雪。你去格拉斯哥?”


    “是這麽打算的。”


    “哎呀,你要想今晚到就得從奧本繞路了。”


    “軍用車道呢?”卡姆滿懷希望地問道。“會開放嗎?”


    “明早之前不會。”她聳聳肩。“我要是你,我會忘掉格拉斯哥,轉頭迴牡鹿酒吧。走奧本那條路太費時,而且就像我說的,天氣不作美。”


    卡姆咽掉嗓眼兒裏突然出現的哽咽感。“謝了,”他努力擠出一絲虛弱的笑容。“我會記住的。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你也是。還有記住,等你到路口的時候會需要挪路障——我們已經在路尾封上路了。確保你把它們再放迴去,好嗎?”


    他短促地點了下頭。“會的。”


    沃爾沃在他插鑰匙點火的時候吭吭哧哧地響,他心一緊,女警也再次瞥了過來,但是第二下的時候,它啟動了,他能掉頭一路暢通地開走了。


    下坡的時候他分外小心,很注意平穩緩慢地換著檔,但接近路口的時候,他知道沃爾沃撐不下去了。離合器呻吟聲和刮擦聲一點好起來的跡象都沒有——可能更糟——他擔心一旦熄火就再也發動不起來了。


    但是開到路尾要挪路障,他沒辦法隻能停車,但因為是下坡,所以他根本沒有費事兒發動引擎來通過中間的通道,隻是空檔推著車通過,再重新停車,放迴路障。


    等他迴到車上,躲不掉了——他閉上眼轉動鑰匙,當吭吭哧哧的聲音再次響起時他瑟縮了一下,這比之前還糟。而且啟動了不止一次,一次又一次。第四次的時候,沃爾沃終於啟動了,但是還沒等卡姆鬆口氣,他立刻被現實籠罩,今晚無論如何到不了格拉斯哥了——起碼不能用這輛車去了。強烈的失望感讓他想要嘔吐。


    他迫切地需要今晚,現在一切都泡湯了。


    現在啥都幹不了,隻能迴家。又一次獨自一人坐在小屋的電視前。隻有他和那瓶溫熱的香檳酒。


    等有什麽可慶祝的時候再打開。


    老天啊。


    他挪到路口的時候,卡姆思考了一會要不要走去因弗比奇的那條主路,而不是迴家。他可以去牡鹿酒吧,要雙份兒威士忌。一仰而盡,然後再點一杯。這個想法太誘人了,他打著左轉燈,坐在那裏想了一分鍾,任由車燈閃爍。


    不過最後,他打了右轉燈,轉而開上了狹窄彎曲的繞湖路。那條通往他又小又陰鬱的小屋的路。


    過了路口還沒走上四分之一公裏,就開始下雪了。一開始隻是偶爾的幾小片兒雪花,但很快就連續地下了起來。大片地下了起來。沃爾沃也就是在此刻終於壯烈犧牲了。這一切正巧發生在爬坡之時。車子在掙紮——卡姆能感受得到。他換下二擋,但是引擎已經開始吭哧,吭哧之後是顛簸,然後抖動,最後卡住不動了,正正好好停在路中間。山丘上。


    離羅伯·阿姆斯壯的小屋兩百碼。


    靠。非得死在這兒是吧?


    卡姆把頭重重地撞在在方向盤上。疼痛有種詭異的滿足感,他又撞了一次。


    “操,”他喃喃道。“操,操,操。”


    他自暴自棄地鬧騰了五秒鍾再打開警示燈,然後檢查了手機——不出所料,沒有任何信號——抓上儲物箱裏的手電筒,爬出車子。


    一走出沃爾沃的遮蔽,劇烈、冰冷的雪球刺痛了臉頰,腳底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以至於他扭身甩上車門的時候,右腳跟打了個滑,整個人重重地一屁股摔在又冰又硌屁股的濕地麵上。他那單薄的褲子立刻就濕了,卡姆邊咒罵邊站起身。


    顯然,老天爺今天就是要玩他。


    他評估了一下車況,決定第一件要做的事兒就是把車挪走免得發生事故。很可能有人轉個彎就一下子鏟到車屁股上。他打開手電前後檢查了一下路,發現最近的緊急避讓通道在坡上不遠處。把車挪上去不好玩,但是挪下坡再挪過急轉彎完全不是個選項。


    卡姆瞥了眼羅伯·阿姆斯壯的屋子。白牆在黑暗中隱現,前窗漏出一絲微光,主人應該在家裏。他抿起嘴唇,思考著。他真不想尋求幫助——尤其是羅伯的幫助,就算對方上次見麵時異於往常地友好。


    他至少得先自己動手試試。畢竟他體格不小。


    好辣木事。


    卡姆敞開駕駛側的門,右手抓住車頂邊兒,穿著打滑的沙地鞋的腳盡可能地抵在馬路上,伸手探入車內小心地鬆開手閘。


    鬆開的一瞬間,車子的重量立馬墜著向下走。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沒讓它繼續溜後,但很快他發現自己完全沒法往前推。試了沒有一分鍾,卡姆就猛拉手閘,把自己從車上解救下來,喘著粗氣。


    他又注視了一會兒沃爾沃閃爍的黃色唿救信號,然後抿緊嘴唇,轉身邁向羅伯·阿姆斯壯的小屋,繃緊下巴,神色堅決。


    第六章


    突如其來的門鈴聲驚得羅伯差點兒打翻茶杯。他在屋後的玻璃溫室裏,正坐在最愛的椅子上。關上燈,他能清楚地觀賞到外邊的黑夜。清晰到能夠辨別那河岸邊搖搖欲墜的小碼頭和綁在岸邊,在黑色的水中上下起伏的小船。


    盡管有時這房子的重責壓得他喘不過氣,羅伯還是很愛在夜裏向外眺望湖泊。過去幾年裏,隻是坐在黑暗中向外看,他就學會了辨識上百種黑影。門鈴驚醒他時,羅伯正欣賞黃褐帶黑色的積雪雲彩和油亮的黑色水麵。現在它又響了一遍,堅持不懈地長久召喚。


    “好啦好啦,”羅伯咕噥著,從椅子中站起來。他走過時順手啪地點亮燈,眼睛眨了一兩下適應亮光,然後才走向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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