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雄一出門,便折身向後山掠去。

    時值月半,一輪玉盤,斜掛梢頭,白日茫茫山野,皆沐浴在一片氤氳之中。

    南宮雄在一片樹林中立定,環顧四周,但見月下樹影綽綽,別無他物。正躊躇間,忽聽一人叫道:“南宮先生,別來無恙?”

    南宮雄霍地轉身,隻見自己方才經過之地已站了一人,心中不由大駭。但夜晚之中,自然看不到他的失態,所以他很快就鎮定自若道:“你這個時候來,有什麽事嗎?”

    來人一身長袍,但顯然質地極好,在月光之下,發出誘人的光澤,使得他渾身透出一股撼人的魔力。他聽了南宮雄的話,淡淡道:“我聽說貴府出了一點事情,所以來看看。”

    南宮雄黯然無語,半晌,才冷冷道:“謝謝你的關心。”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來人一聲輕笑,道:“你我將來聯手合作,自然不分彼此。”

    “是嗎?”南宮雄冷冷道:“但我剛剛才知道我兒子為之癲狂的女子竟然是你的人,這你又作何解釋?”

    來人顯然成竹在胸,他淡淡道:“這女子和柳雲風一樣,不過是我們手中的一顆棋子。”他一頓,又道:“棋子隻能作棋子的用途,如果想作他用,隻能是你的錯。”

    南宮雄聽了,忽然連聲冷笑:“但我的兒子已死了……我隻有這一個兒子,他已經死了!”

    來人聲音似乎略作低沉,道:“人死不能複生,你節哀吧。”

    南宮雄悲痛欲絕:“中年喪子!人生至痛!你自然不能體會……”

    來人胸膛起伏,顯然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但不知他所要壓抑的是什麽。過了很久,他才緩緩道:“南宮先生,我們是做大事的人!”

    南宮雄悲聲道:“大事?大事就可以犧牲我的兒子嗎?”

    “夠了!”來人忽然一聲斷喝,南宮雄不由怔住,但聽他冷冷道:“南宮雄,你兒子的死能怨得了別人嗎?他是咎由自取!”

    “你!”南宮雄顯然已是怒極,憤然道:“你是沒有失去過兒子,不知道為人父的痛!”

    來人忽然桀桀怪笑,令南宮雄毛骨悚然。但忽然笑聲一收,道:“南宮先生,你以為喪子最痛?”

    南宮雄複一怔,道:“難道還有什麽比這更痛的嗎?”

    “當然!”來人緩緩道:“起碼你的兒子還叫了你二十來年的父親,因為他畢竟是你的親生兒子……”但這時他突然話音一變,森然道:“如果你突然知道你的兒子不是你親生的——請問,這兩樣是哪一樣更痛呢?”

    南宮雄一時竟然無語。

    “喪子畢竟隻是痛,但那樣就不隻是痛了……它可以摧毀你的意誌、欲望、乃至一切!”來人聲音已是低沉至極,似已沉浸在大悲之中。但倏地,他頭一仰,一聲長嘯,複又道:“人生不過百年,待到黃土棲身之日,許多事情隻是過眼煙雲……”

    他看了一眼南宮雄,接著道:“縱使你有十個兒子,百個孫子,那又如何?在你墳頭,你兒子會去,孫子可能也會去,曾孫,玄孫?……同樣不出百年,你的後人,恐怕已再沒有人記得你了,是不是?南宮先生?”

    南宮雄道:“我……”

    “你也一樣,你的先祖埋身之處你能記住多少?也許你現在立身之地正是你先人墓穴,你的府第也許正座落在你哪位祖上的棺木之上,你床下三丈也許正睡著你千百年前的先輩……”

    南宮雄聞言,情緒似乎起了劇烈地變化,身影在月光下微微發抖,他仍隻說出一個字:“我……”

    “不要以為你恪守所謂的南宮家訓,就會有人記住你。”來人不依不饒:“江湖中這幾十年,大大小小出了幾十個武林世家,但現在能記起名字的又有幾何?我相信你們的南宮世家,終也難逃這般結局。”

    南宮雄身子瑟瑟發抖,顫聲問:“那你說怎麽辦??”

    “當然有辦法!”來人語調激昂:“人們口耳相傳的,無非是一些英雄人物。比如西楚霸王,他無兒無後,不一樣流芳百世?即便功敗垂成如荊軻,也讓人憑吊至今!……”他一頓,複又道:“大丈夫當昂首處世,事事謹小慎微,縱然落得一時的好名聲,又有何用?不如放手一搏,轟轟烈烈,創下一番霸業,自然名垂青史——這豈是幾個庸庸碌碌的兒孫所能相比?”

    南宮雄在沉默,暗夜裏看不清他的麵色,但可以想見他內心的波動。他終於手一揖,道:“南宮雄願聽天尊驅使!”

    來人大笑:“本天尊知道不會看錯人的!”

    但倏地,他笑聲一收,沉聲道:“你真的不知道那個女子在哪裏?”

    “我知道還會派人去找?”南宮雄一怔,失聲道:“我還以為她失蹤是你的安排……”

    來人聞言,不再說話,似乎在思考什麽。良久,才道:“我不相信有人能在柳雲風眼皮底下把人帶走!”說著,複又喃喃:“她難道是憑空消失了?”

    這個問題,他好像極大的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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