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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章:按兵不動


    時值芒種,氣侯炎熱。


    當時的人並沒有農曆皇曆這種概念,僅憑對天象與風雲的觀察,得在不久後將會有一場大雨。


    但是周揚卻知道每一場雨後,將會令溫度不斷上升,戰鬥亦會越來越艱難。


    而張郃剛來到鹵城,得知諸葛亮撤軍之後,依然堅持加強後鎮防守。


    一來方便於軍隊補給,二來將士兵長期放置前線,容易產生厭戰的情緒,不利於長久作戰士氣。


    司馬懿自然知道這些軍事常理,卻幫周揚找出各種各樣的借口。


    最具說服力的理由,當然是渡水奇襲上邽,並且追擊諸葛亮直到鹵城,不應該輕言放鬆。


    張郃無可奈何,隻好提議增加營地,加強防守,以免蜀軍分兵占據有利山地,形成圍堵之勢。


    “請將軍放心。”周揚指著附近的幾個山頭,胸有成竹地道,“這裏全部都設有我們的哨崗,並且不斷派出侍侯騎兵以作偵察,相信隻要一有蜀軍的動向,我們必能在第一時間得知。”


    “諸葛亮善能用兵,如果蜀軍主力與其會合的話,也絕不會冒然進攻。”張郃迴想起與對方作戰時的經驗,目光沉重地道,“對方遠來逆我,請戰不得,皆因我方占利而不會主動來攻,應會先以長久之計牽製我軍。”


    “那我們就更應該主動主擊了。”周揚提道。


    “如今我軍進駐鹵城,直逼祁山。”張郃並沒有直接迴應,而是提出了另一個建議,“若是我們不顧士兵情緒而連續開戰的話,隻會引來更多的怨言,今諸葛亮兵多糧少,對方比我們更想速戰速決,如果與他們僵持下去的話,蜀軍必撐不了多久,到時候再分成多處奇兵擊之,必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周揚聽得心中暗讚,無論在任何有利或不利的情況下,張郃都能夠做出冷靜而正確的戰略方案。


    若非自己早有心算無心,除了要擊退蜀軍之外,亦想借此機會除掉張郃的話,按照他的方案來執行,定能夠把損失降到最低,同時又可以達到這次的軍事目的。


    然而事與願違,周揚不得不否定張郃這套最可行的策略,並提出了司馬懿之前訂製主動出擊的方案。


    張郃不敢抗命,隻好再次提議道:“如果要主動進攻的話,那麽末將希望周丞相可以再等一等。”


    周揚問道:“等什麽?”


    張郃道:“後軍郭淮近日將會抵達鹵城,在此之前,我們可以選派人先去偵察諸葛亮營寨的確切位置,然後於附近先設置疑兵,然後再進攻也不遲。”


    周揚聞言大惑不解,不禁奇道:“這樣不是打草驚蛇了嗎?”


    張郃卻道:“周丞相請不要低估諸葛亮的實力,如今敵我正處於半對峙狀態,我們會不斷加設哨崗也侍侯偵察,諸葛亮同樣會這麽做,任何一方隻要一有動靜,必然會引起對方覺察,設疑兵以惑蜀軍的目的,正是為了令其未敵以虛,攻敵以實也。”


    周揚暗暗稱奇,心想不愧是魏國唯一與司馬懿智謀並駕齊驅的人物,失去這樣一個智將,確實令人痛心疾道。


    可是這點犧牲算不了什麽,因為將會付出更多血的代價。


    但此時已無暇多想,無論心中之前預先有多少個想法,張郃這樣的提議都讓人無可否認。


    無論是主動出擊,或是以逸待勞,張郃會用最穩重而可行的方式來執行。


    至於成敗與否,那都是後話。


    “就按你說的辦吧”周揚再想不到任何否決的言辭了。


    半個月後,郭淮、費耀終於率後軍前來會合。


    張郃也布署好了一切,等著周揚下達最終的指令。


    可是郭淮卻與張郃之前提出的意見不謀而合,同樣分析了敵我雙方的利與弊,認為最好的方法就是退守後鎮,讓蜀軍疲於奔命。


    如果真要把蜀軍截止於此的話,與敵僵持,比拚資源後補也是可行。


    唯有主動出擊最是影響士氣,效果又沒有預期的好,就算真的能夠將蜀軍擊退的話,亦要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


    僅管張郃設置好的疑兵與突襲的計劃,諸葛亮卻不一定見得就會上當。


    周揚知道這些人同張郃一起與蜀軍長年作戰,所提出來的意見均是很有見地,與當下的情形極為相符,看來再難以牽強拖詞了。


    於是隻好下命全軍歇息,養軍蓄銳,以等更好的時機與蜀軍開戰。


    張郃和郭淮等人顯然對此決定稍微滿意一些,但並沒有半點喜悅之色。


    正如司馬懿所說的一樣,諸葛亮每次北伐,均以糧少退兵為恨,事實上他六次用兵,真正出祁山隻有兩次,隻有這一次是周揚主動進攻,蜀軍暫時處於防守。


    加上連日大雨,山洪暴發,導致許多棧道被衝毀,所以蜀魏其實極少真麵交戰。


    而此次諸葛亮再度北伐,除了等待與後軍會合之外,糧草有限仍是蜀軍最大的缺陷。


    張郃等人正是抓住了這一點,多次建議重兵防守後鎮,待蜀軍行軍過了渭水,再找個時機一鼓作氣將疲憊缺糧的敵人擊潰。


    “所以我們絕不能妥協,必要時哥哥還得以丞相之名震一震這些將軍們。”司馬懿道,“隻要除掉了張郃,從今往後整個魏國便是哥哥說的算了。”


    “可是以現在的情形,恐怕要主動出擊的話不太可能。”周揚麵神沉重地道。


    “沒關係,不是退守後鎮就行了。”司馬懿胸有成竹地道,“隻要我們的軍隊仍在鹵城,隨時都可能與蜀軍正麵交戰。”


    “那現在隻能幹等了嗎?”周揚問道。


    “請哥哥放心。”司馬懿道,“正如張郃他們所說的,諸葛亮比我們更希望速戰速決。”


    果然,當雨季過後,氣溫倏地飆升之時,蜀方終於派了使者多次前來請戰。


    周揚喜出望外,正打算調集人馬前往會戰。


    可是司馬懿卻勸阻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就讓諸葛亮再多激一激我軍。”


    周揚不禁問道:“仲達是想借蜀軍之口,激怒我軍將士們嗎?”


    司馬懿點了點頭,道:“如今我方軍隊駐於鹵城,與蜀軍的正麵交戰一觸即發,隻是礙於張郃、郭淮等人的勸阻,故而遲遲難以出擊,但哥哥卻不能在這個時候故意與他們作對。”


    周揚恍然道:“隻要我們一日閉門不出,諸葛亮就會繼續前來挑戰。”


    司馬微微笑道:“那是肯定的,沒有人比他更著急了,不過此時張郃他們亦同樣著急,因為我們被敵軍這樣三番四次的挑畔與嘲笑,士兵們必然怒火中燒。”


    周揚道:“好,那我們再等一等。”


    又過了幾天,蜀軍再次派人送來了禮物。


    而周揚則按司馬懿的意思,在兵營裏當眾把箱子打開,一看裏麵竟是整整齊齊地疊放著各種女人服飾與內衣長裙。


    使者將信送上,諸葛亮在信中言明,希望這些衣服能讓魏國將領們合身。


    如果不喜歡的話,也可以發放給諸位士兵們。


    周揚故作憤怒地將信撕爛,拔劍欲取使者的性命。


    張郃連忙勸阻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些衣服我們退迴給蜀軍就行了,沒必要留下來徒增煩惱。”


    周揚這才收劍,命人轟出了使者。


    然而裝滿了女人衣服的箱子仍留在營中,士兵們的怒氣更是有增無減。


    司馬懿從中挑了一件紫色長袍,放在身上轉了兩圈,媚笑著問道:“如何?這件來自巴蜀織工的稠衣,在魏國境內可是絕品哦”


    周揚沒好氣地道:“那是當然,我們從洛陽隨便挑件絲稠長袍送到巴蜀,亦能高價賣出,若是賣到大秦帝國的話,更是價值不菲了,萊特先生就是靠這種跨海買賣賺了大錢。”


    司馬懿將頭束摘下,就真的把這件巴蜀織品穿在了身上。


    周揚視而不見,連忙轉過身去,心裏總對司馬懿感到十分怪異,可是又對他的身體頗為好奇。


    如此貌美俊俏的男子,他的身體是否跟我們一樣帶把兒的呢?


    可是隨即馬上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真想看一看究竟的話,就不用下意識反應地轉過身了。


    “其實也不是很漂亮嘛”司馬懿換好了衣裳,佻皮地拍了拍周揚了肩膀,模樣極為嬌俏可人,又略帶著引人暇想的嫵媚味道,“果真是物以稀為貴,若非蜀魏交戰,兩國商品怎會如此高價,不過這諸葛亮出手倒也闊綽,看來蜀軍缺糧卻並不缺絲織品哦”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欣賞這些奢移品。”周揚尷尬道。


    “哥哥都不知道人家心情極佳哩”司馬懿貼近了臉龐道,“因為我軍必會受到諸葛亮此次贈衣挑畔的影響,再也按奈不住,急於求戰了哦”


    “那我們是不是時候……”周揚問道。


    “還差一點點。”司馬懿不等他把話說話,便急切地打斷道,“現在哥哥完全可以再次請求張郃等人的意見,最好在眾將士的麵前要求出戰,不過以張郃如此老練的將軍,必然會繼續沉住氣而勸阻哥哥出戰。”


    “也就是說我們仍未可一戰。”周揚道。


    “不會太久了。”司馬懿自信滿滿道。


    第九十三章:登山掘營


    當諸葛亮派人送來女人衣服的時候,魏軍將士們各個怒火中燒。


    周揚乘機再次召集了人馬,準備與蜀軍開戰。


    可是張郃等人仍然苦苦勸阻,認為諸葛亮多次挑畔,更加證明了蜀軍糧草短缺,再不能與我軍繼續拖延下去了。


    周揚沉默不語,望著地上那些被扔得亂七八糟的巴蜀服飾與女人內衣長裙等,悄悄咬破了自己的下唇,裝成氣急攻心,吐血落馬掉地的樣子。


    任浩等貼身突騎連忙將他撫迴營帳,司馬懿見狀差點笑出聲來。


    周揚比出手勢,並指了指帳外,表示張郃等一幹將領們仍在外麵關心他的狀況。


    又過了一段時日,鹵城已開始傳出了“畏蜀如畏虎,奈天下笑何”的流言。


    張郃等人則認為這是蜀軍細作在營中散播,故意製造混亂的計謀,立刻開始整頓人馬,查找混入營中的奸細。


    然而天氣火熱,士兵們又久不出戰,加上蜀軍連番挑畔,甚至時不時地派小隊輕騎在附近狩獵遊玩,擺出了完全不把魏軍放在眼裏的姿態。


    張郃等人知道再這樣下去,魏軍早晚不戰而潰,終於與郭淮等人前來求見。


    周揚則與司馬懿早已商議好了,料定張郃這一次仍然不是前來請戰,而是要建議軍隊迴防後鎮,不要與蜀軍繼續在前線僵持下去了。


    於是並不打算召他們入帳,而是直接用鐵槍挑開帳門,怒氣騰騰地直指營外。


    張郃沒想到才剛剛氣得吐血的周揚,忽然間又變得生龍活虎起來。


    隻見周揚翻身跳上赤兔馬背上,大聲叫道:“孰可忍,孰不可忍,看看有沒有人願意隨我前去與蜀軍會戰的勇士,此次若不斬諸葛亮首級迴來,我這雍、涼兩州的都督也就別當了。”


    一番煽動之辭,頓時激得眾將士們熱血沸騰。


    其實諸葛亮的多次挑畔,原本在張郃以軍法和本身威望的壓製之下,並不會產生如此激動的情緒。


    可是被周揚多次煽風點火,抑壓已久的憤怒,終在這一刻如洪水決堤般漰蹋而出。


    張郃知道再也勸阻不住,惟有歎道:“既然周丞相要與蜀軍決一死戰,那麽末將希望周丞相千萬不要貪戰而中了諸葛亮的計謀,離此百裏之外乃是天下險地的木門道,諸葛亮必在那裏設下伏兵引我們上勾。”


    周揚心中凜然,因為這一次正是要把蜀軍趕到木門道這種伏兵之處,再命張郃派命追擊。


    目的正是為了借蜀軍之手,除掉張郃這個心腹大患。


    可是此時不容多想,繼續豪氣萬仗地道:“任他諸葛亮三頭六臂,豈能擋得住我手中這杆虎嘯鐵他。”


    張郃聞言又道:“還望周丞相三思。”


    周揚再不與他多作廢言,因為再說下去的話,隻會為將來除掉此人而更加不忍。


    於是召集了西涼舊部與長安本部軍隊,合編在一起,率軍離開了鹵城。


    當然不會忘記帶上司馬懿這出色的軍事專家,畢竟這一次並非真要與蜀軍正麵衝突,而是依照先計劃在附近登山掘營。


    偶爾派小隊人馬對蜀軍進行騷擾,而非真要孤軍深入敵穴。


    “隻怕將士們沉不住氣。”周揚擔心地道,“之前我說得那麽霸氣,現在卻要當個縮頭烏龜,這對比也太過強烈了吧”


    “當個縮頭烏龜,總比把這些精銳的軍隊送上虎口強吧”司馬懿卻道,“張郃乃是魏國僅剩能與哥哥並駕齊驅之人,也是皇上打算用來取哥哥之位而代之的大將,之前對他加位特進,自漢以來還是從未有過的事情,隻要能夠除掉此人,我們就可以掌握朝政,然後開始與吳、蜀兩國進行正麵對決,逐步蠶食天下了。”


    “登山掘營,就是為了逼退蜀軍。”周揚道,“也就算是達到目的了吧”


    “沒錯。”司馬懿道,“不過這期間,將是哥哥麵臨最大壓力的時候。”


    “什麽壓力?”周揚連忙問道。


    正當他話音剛落的時候,帳外立刻傳來了蜀軍前來溺戰的消息。


    司馬懿目光移了過去,示意這就是所謂的壓力了。


    周揚無奈地聳聳肩,出帳問及詳情。


    根據士兵的報道,蜀軍聞知周揚親自率軍出擊,卻又到了附近山頭掘營,立刻派出了魏延、高翔、吳班三支數量各達兩千人的軍隊逆戰。


    現在整個山頭的士兵們鬥誌昂揚,紛紛要求出兵迎擊。


    周揚隻感到頭皮發麻,卻不得不按照原計劃行事,下命全軍不可輕舉妄動,各個山頭弓箭手準備隨時防守敵軍的攻擊。


    然而蜀軍並沒有真正前來圍山,隻是在山腳下嘲笑周揚,甚至到了破口辱罵的程度。


    “都罵些了什麽?”周揚沉住氣問道。


    “他們說周丞相原來是頭掛著虎頭的烏龜。”任浩斷斷續續地道,“還說什麽與郭太後通奸,搞不好連當今皇上都是周丞相的私生子之類。”


    “操蛋奶奶的熊。”周揚聽得不禁粗話脫口而出。


    “現在怎麽辦?”任浩有些不知可否地問道。


    “別理他們。”周揚道。


    數日後,蜀軍不停地多番羞辱。


    周揚幾次差點提槍衝下山與之一戰,但每次都被司馬懿生生勸住。


    後來對方忽然連續幾天都沒動靜,這令人覺得十分奇怪。


    司馬懿也不知道諸葛亮在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腦子裏不斷浮現著各種猜想。


    周揚則問是不是可以出擊迎戰了,司馬懿仍是勸他按兵不動。


    又過了大半個月之後,任浩又急又喜地跑來報道情況。


    司馬懿見他這模樣,也忍不住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任浩喘著大氣道:“諸葛亮率軍親自前來挑戰了。”


    周揚深深吸了口氣,道:“此人竟然膽大到這種程度,難道不怕我一槍將他刺死嗎?”


    司馬懿則轉而問道:“我方士兵們什麽情況?”


    任浩則臉色低沉地道:“越來越多的人嚷嚷著與其呆在這山頭上不戰,倒不如迴鹵城去睡大頭覺呢”


    司馬懿道:“看來哥哥應該出麵一下了。”


    周揚急忙問道:“要戰嗎?”


    司馬懿搖了搖頭,道:“不戰,帶著將士們與蜀軍對陣一下,看看什麽情況再說,難得諸葛亮親自前來。”


    於是周揚命附近各個山頭的將士們加強防守,自己則領著任浩等貼身突騎兵和五千多名西涼騎兵下山與蜀軍會戰。


    隻見蜀軍在不遠處擺開陣式,中央處一名容貌俊偉的人正坐在四輪椅上,輕搖著羽扇從容等待著。


    周揚一眼認出那人,正是當日漢中一見,如今成為了魏國最強的對手諸葛亮了。


    兩軍相隔數裏,各自嚴陣以待。


    諸葛亮身邊一名猛將掄刀策馬向前,大聲叫道:“我大漢丞相有話要說,隻看逆賊臣子周揚有沒有膽量出來對話了。”


    周揚心中暗罵,卻知道不能輕敵。


    諸葛亮向以舌辯口才著稱,當年正是因為他的外交才能,撮合了孫劉聯盟,一同共抗曹操百萬大軍。


    後來吳、蜀兩國多次交戰之後,關係幾乎已經到了仇恨破裂的程度。


    最後又是靠諸葛亮與陸遜繼續施行聯盟抗魏的策略,才讓實力最為雄厚的魏國,至今仍不斷處於挨打局麵。


    東吳土地肥沃,經得起這樣長期的戰爭。


    蜀國卻不一樣,所以諸葛亮硬是不斷地將矛頭指向外敵,同時也要不斷地發動北伐。


    但這一次周揚為了各種目的親自出戰,諸葛亮又在連日的挑畔羞辱之下,終於將魏軍引下山來準備交戰,斷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眼看著周揚就活生生地站在不遠的前方,如果可以激得把周揚斬殺甚至是生擒的話,那無疑是對魏國一次最為慘痛的打擊。


    周揚腦海中閃過無數個猜想,最終仍是決定憑著自己一千多年的優勢,看看這諸葛亮的口才究竟厲害到何種程度。


    於是答應了對方的請求,獨自策馬往前緩行了幾百米。


    諸葛亮也在沒有任何侍衛的保護之下,利用四輪車內的機關齒輪,一個人慢慢地向他駛來。


    兩人越離越近,卻離自己的軍隊越來越遠。


    直到雙方距離隻剩下兩百多米的時候,才同時停了下來。


    周揚看著對方那略帶疲倦的眼神,知道這蜀漢的忠臣,為了輔佐劉禪,真正實現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承諾,也真正付出了自己一生的心血。


    然而諸葛亮望著他的眼神,雖然帶著鋒利的敵意,但是語氣卻出奇溫和地道:“據聞周兄自當年董卓禍亂之時,便開始追隨曹公,沒想到今日一見,竟然如此年輕,氣宇不凡,真是可惜了。”


    周揚自然聽出他話中帶有說降之意,從容地迴應道:“諸葛武侯本應比我更加年輕,更加得意風華才對,可是卻因為操勞過度,完全與當日漢中之時判若兩人,兩鬢之間已增了不少白發,豈不是更加可惜?”


    三言兩語之間,兩人已經暗暗指出對方投錯了人而婉惜。


    同時也彼此當仁不讓,都知道真正的陣前對話,現在剛剛開始而已。


    第九十四章:陣前對話


    這是周揚首次與諸葛亮正麵交鋒,但他心裏卻十分清楚,像這種陣上對話的情況極為少見,顯然是諸葛亮刻意安排,目的正是為了擾亂敵人的思路。


    加上之前多番派人前來羞辱,增送女人衣服等手段,更加證明了諸葛亮希望一戰定輸贏。


    因為蜀軍目前除了兵力上占優勢之外,作為長途拔涉前來侵犯的軍隊,不僅糧草短缺是一個問題,就是連日奔波也足以耗了士兵不少體力。


    如今終於有機會與魏軍打個照麵,而且還是魏國頭號權臣的周揚,諸葛亮豈能放棄這個機會。


    但是周揚橫看豎看,都看不到諸葛亮有半點著急的心情,隻是沉穩悠閑地坐在四輪椅上,完全不擔心敵人忽然放個冷箭什麽的,將他當場射死。


    究竟對方有什麽招數,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從容不迫。


    周揚心中暗忖,倘若我現在憑著赤兔馬快,飛奔而去的話,必然一槍將他刺互。


    “如果可以的話,在下真的更希望與周兄做朋友哩”諸葛亮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立刻一語將他從思緒中拉了迴來,目樂炯炯地道,“可惜周兄卻助紂為虐,甘心為虎作帳三代,以至天下百姓生靈塗炭,這真是何苦來由啊”


    “既然如此。”周揚知道這種陣前對方,哪一方理虧,立刻會影響到後麵士兵們的心態,直接導致軍隊無心作戰,但是卻不打算與他在這個點上辯論,而是轉道,“武侯為何多次興兵,恐怕真正造成生靈塗炭的,正是那庸弱無能的劉阿鬥吧”


    “先帝與後主皆為漢室宗親,曹賊挾天下把持朝政,最後甚至直接謀朝篡位,天下人人得而誅之。”諸葛亮語氣強硬地道,“難道當年漢高祖為了推翻暴秦,重建新帝國,難道也是造成生靈塗炭嗎?周兄為何執迷不悟,偏偏不願意正視禍亂天下的根源,承認曹賊廢漢自立的所作所為呢?”


    “正如諸葛武侯所言,漢高祖起義是為了推翻暴秦。”周揚自信地迴應道,“那麽近代這一百多年裏,漢朝又為天下百姓帶來了什麽?是百姓們安居樂業的日子,還是民不聊生,四處爭戰,各地諸侯紛紛割地自居的天下呢?而武侯居然打算延續這樣的漢室,硬生生地扶持劉阿鬥起來坐擁江山,請問武侯,此人現在在成都做些什麽?是在為天下百姓謀福利呢?還是在過著左擁右抱的日子呢?”


    “簡直強詞奪理。”諸葛亮怒道,“奸臣謀逆,豈能與漢高祖相提並論。”


    “真沒想到,武侯也有詞窮的時候啊”周揚心平氣和地道,“自古以來,改朝換代乃是天數,在下不才,不懂天相命數,卻也知道什麽叫做自然循環。武侯不妨好好迴想一下曆史,自古以來,大到商周至秦漢,小到哪變法改革,哪一次的改革不是遭到大力的反對與阻礙,哪一次改朝換代不是矛盾阻力重重,可是結果呢?國家經過改革越來越富強,朝代越換越文明,沒有漢朝哪來的造紙術和地震儀,沒有曹公又將會有幾人稱王稱帝?”


    “按照周兄的意思,謀朝篡位還能理直氣壯了嗎?”諸葛亮冷哼一聲,又道,“那麽曹魏江山將來是否被謀篡之後,也才會越來越文明呢?”


    “也許吧”周揚想起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心中暗暗一聲歎息,但表麵上卻不動聲色,因為擺在眼前的不是情感辯論賽,而是一次交戰之前的唇舌爭鋒,於是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們能夠迴望過去的曆代種種,並為明天做好了計劃,但是後天、大後天、甚至是半個月之後,數年後,以及幾十年幾百年以後,這個世界又將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我們卻無法預知。”


    “周兄如此目光遼闊之人,為何卻……”諸葛亮顯然對他的這種超時代思想十分讚賞,可是雙方畢竟立場對立。


    “正如在下也很想不通。”周揚打斷道,“武侯如此絕頂聰明,卻要為了一個已經不可能複生的朝代,為了一個沒辦法扶得起來的後主如此蠢忠,當然,在下十分佩服武侯的執著與氣節,可是活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就算當年曹公若不擊敗袁紹,現在站在武侯麵前的人,將會是另一位丞相了。”


    兩人原本爭鋒相對,隻為了打擊對方的士氣,然後一鼓作氣地將對方的軍隊消滅。


    可是現在彼此間卻隱隱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相見恨晚的感覺,都在為自己心中的理想和現實的曲折不公而感到憒憾。


    諸葛亮一心想要恢複漢室,懷著一顆忠心耿耿的赤子之心,卻遇上了一個安守本份的劉禪。


    周揚則是為了彌補心中的憒憾,希望能夠改變曆史,讓曹家真正實現一統天下的夢想,可是現實卻不斷地在他身上打響了警鍾——夢想的代價遠比想像中的更加巨大。


    他們的命運十分相似,卻站在了敵對的立場。


    周揚忽然在諸葛亮身上看到了荀彧的身影,他為曹魏江山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勞,最後卻不得不接受現實的安排。


    諸葛亮沉默了良久,終於歎道:“我們的對話就到此為止了。”


    周揚苦笑道:“那麽從這一刻開始兵刃相見吧不過我有一個問題,一直覺得很奇怪,還望諸葛武侯賜教。”


    諸葛亮輕捋羊須,眯著雙眼笑道:“周兄是否想知道,在下為何敢驅駕這四輪之車,獨自前來與你會話,而不帶一名侍衛嗎?”


    周揚點了點頭,道:“正是,相信在下的身邊,絕不可能沒有蜀國的安插的眼線,對於在下手中這柄虎嘯鐵槍和身上的飛鏢厲害,應該是有所耳聞在對,難道武侯不怕在此時此刻,在下一槍數鏢取了你的性命嗎?”


    諸葛亮伸手示意了一下,微笑道:“歡迎之至,周兄大可試一試看能否成功。”


    周揚這下真的愣住了,腦海裏立刻想到了古龍小說裏的名捕無情,他和諸葛亮一樣都是坐在四輪車上,甚至還是個行動不便的殘疾人。


    莫非諸葛亮坐的這四輪車上,也安有什麽令人意想不到的機關暗器不成?


    想到這裏,目光不禁在對方的車上仔細捉磨了起來。


    諸葛亮無奈地笑道:“在下根據名師魯班的木車馬,改造而成的木牛流馬,的確是利用其體內機關運轉而成的原理,令其自動行走運輸,不過這四輪車卻僅僅是為了方便,絕對沒有任何攻擊性的機關,請周兄大可放心地前來偷襲。”


    周揚今日終於知道,為什麽司馬懿對諸葛亮如此小心異異了。


    隻是諸葛亮這種毫無破綻的架勢,如此胸有成竹的樣子,絕對不可能毫無準備就這麽來了。


    如果此時向他突襲的話,隻怕丟了性命的不是諸葛亮,而是他周揚自己了。


    諸葛亮忽然哈哈笑道:“謹慎能捕千秋蟬,小心使得萬年船,周兄是對了,不過也錯了,因為周兄對在沒有以身犯險,突襲在下,至於原因,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說完,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四輪車竟自動向後驅駛起來。


    周揚眼睜睜地看著諸葛亮在麵前緩緩後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他唬住了。


    但是擺在眼前的蜀軍卻不容得他多想,隻見敵軍陣式在遠處開始前進,隨著戰鼓聲帶起的喊殺聲殺來。


    周揚也立刻退迴陣中,下命各個山頭的弓箭手一番侍候之後,自己也領著騎兵衝殺過去。


    兩軍經過幾輪的交鋒與廝殺之後,各自的後軍部隊紛紛前來支援,讓已方的傷兵替換,也讓衝在最前方的先鋒有喘息的機會。


    隻有為了搶奪對方的軍糧,或是夜間發動進奇襲,又或是遭到對方的伏兵等等,為了達到某一種軍事上的目的誓不罷休,才會讓士兵不要命地去拚殺。


    所以這類的交戰,無論人數多少都不會太激烈。


    不到晌午,蜀軍已開始鳴叮收兵了。


    可是魏軍這段時日憋屈得很,眼看終於有了一次實實在在的戰鬥,哪個人不殺紅了眼。


    周揚也覺得並沒有不妥,隻要記得司馬懿的再三叮囑,不要進入到木門道那種至險之地就可以了。


    於是便親自領著輕騎兵追擊,蜀軍開始被殺得嗆惶逃命,使得魏軍大感爽快。


    但周揚心裏卻一刻也不敢放鬆,畢竟麵對的不是普通的將領,而是計謀層出不窮的諸葛亮,若是有半點掉以輕心的話,極有可能隨時送命。


    這幾天諸葛亮依然經常派人前來挑戰,周揚也與之交戰,每次都以小勝小追收場。


    直到有一次,周揚忽然心生一種強烈可怕的感應,同時想起了諸葛亮之前所說的“很快就會知道的原因”,連忙下命撤迴山頭的時候,卻發現蜀軍忽然掉轉槍頭而來。


    隻見蜀軍左右開翼,並以中央諸葛亮為首的一支奇怪裝扮的弓弩兵為首,半跪著向距離不到兩百米遠的周揚等人射擊。


    箭矢威力極大,甚至能夠直追龐德的騎射。


    以周揚的身手無可幸免地連續身中數箭,四周一片魏軍的慘叫落馬聲音。


    而他則硬生生地殺出了一條血路,憑著赤兔馬快與自已那超越常人的身手,終於在幾名貼身突騎以命保護之下逃出生天。


    第九十五章:謀事在人


    周揚逃出蜀軍的射擊範圍之後,終於在後軍前來接應下,安然退迴了營帳。


    司馬懿與龐德等人連忙將他扶入帳內,幫他包紮並檢查箭傷。


    這是周揚自與丁瀟一戰之後,受過最嚴重的傷勢。


    身上被鐵製箭矢連續射中三箭,其中一箭甚至穿透腹部,幸而沒有傷極到內髒,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然而血管被擊暴,導至流血過多而差點休克。


    若非周揚體質過人,此時絕對已命喪黃泉。


    “究竟是什麽弓陣如此厲害。”龐德不解地端著血箭道。


    “諸葛連弩。”周揚顫抖著聲音道。


    “不要說話了。”司馬懿擔心得漲通了臉蛋,原本俊美的模樣,此時卻著急得差點流出眼淚。


    “仲達不有擔心,我沒事。”周揚欣慰地笑道,“果然我還是太低估諸葛亮了。”


    “周丞相這次能檢迴一條命,可以算是大難不死了。”龐德歎了口氣道,“可是您的座騎卻沒有那麽走運了。”


    “什麽?”周揚硬撐著半坐起來,著急地問道,“赤兔馬怎麽迴事?”


    經過後方接應的士兵描述,原來當周揚身上中箭的時候,赤兔馬也早已被射中了數箭,卻硬撐著最後一口氣,把他馱了迴來。


    隻可惜剛剛迴到營帳,這匹忠心耿耿的赤兔馬便再也支撐不住,永遠地倒在了地上。


    周揚心如刀狡,深深地閉上雙眼。


    司馬懿緊緊捏著他的手道:“人沒事就好,赤兔馬也算不負使命,跑完了它一生中最後的征途了。”


    周揚沉聲問道:“這一次的失敗,意味著張郃的提議是對的。”


    司馬懿也道:“我們的確是太低估諸葛亮了,但是事情仍有挽迴的餘地,至少哥哥活著迴來了,這恐怕也是諸葛亮預料之外的事吧”


    周揚緊捏著身上的傷口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司馬懿道:“無論如何,絕不能把哥哥的傷勢外傳,這幾天龐德將軍先看好士兵們,等哥哥好些了以後,便出來給軍隊安撫一下心情,隻要主將仍在,一切皆有可能。”


    周揚點了點頭,道:“隻好如此了。”


    這段時日,蜀軍仍是不斷地前來挑畔。


    駐守在各個山頭上的士兵,原本心裏已經十分憋屈了,都渴望著打一場勝戰。


    結果卻敗下了陣,就連周揚都險些戰死沙場。


    周揚不敢想像自已躲在帳裏養傷的時候,軍中都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但是司馬懿卻認為,剛好可以乘著這段時日,好好研究一下對付諸葛連弩的辦法。


    根據周揚的描述,這種諸葛亮連弩又被稱作元戎弩,一次能發射十支箭,火力很強,但是體積、重量偏大,單兵無法使用,主要用來防守城池和營塞。


    因此諸葛亮才放於後軍之處,等著周揚揮兵掩殺過來的時候反擊迴射。


    “如果可以繳獲一兩架連弩作為樣本的話,興許我們也可以仿製這種連弩。”司馬懿端祥著斷箭道。


    在這種戰爭的時代,新型的兵器往往可以起到至關重要的效果。


    若非周揚異於常人的體質與身手的話,此時必然已成沙場上的孤魂野鬼了。


    司馬懿說得沒錯,可惜現在別說繳獲一兩架連弩來當樣本了,就是想打一場勝戰,卻又談何容易啊


    然而,正當周揚與司馬懿正陷入沉思的時候,帳外士兵卻來報道,說蜀軍忽然有所異動。


    原來自從魏軍打了次敗戰以來,已有大半個月沒有動靜了。


    因此蜀軍仍像以那樣,多次前來山下辱罵。


    直到最近幾天,蜀軍前來挑畔的次數有增無減,但是前來的人馬卻一次比一次少。


    “不好。”司馬懿霍然道,“諸葛亮竟打算撤兵了。”


    “怎麽可能?”周揚不禁訝道,“如今蜀軍正是氣勢如虹的時候,僅管對方糧草短缺,但是要再打上一兩個月應該沒有問題,關鍵是我們能不能撐得了那麽久而已。”


    “如果不是要撤兵的話,為何前來挑畔的人數會越來越少。”司馬懿分析道,“以蜀軍目前的兵力,並不缺這些士兵,缺的隻是長期與我軍戰鬥的軍糧而已。”


    “會不會是誘敵之計?”周揚猜測道。


    “不管是誘敵也好,撤軍也好,隻要我們加派侍侯偵察即可。”司馬懿提議道。


    數日後,侍侯的迴報果然如司馬懿所料一樣,蜀軍不僅每次前來挑畔的人馬變少了,就連營帳也在不知不覺中後退了數百裏。


    如果是誘敵之計的話,不可能退得那麽遠。


    剛好周揚身上的箭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便果斷地再次披甲上陣,率領著軍隊前往追擊。


    原本士氣極為低落的魏軍,一聽到蜀軍撤退的消息,全都精神抖擻了起來。


    這不僅僅意味著將要打一次勝戰,同時也表示即將雙方的對峙即將結束。


    當周揚帶兵殺入蜀軍營帳之時,果然隻有不到兩千人在防守,並輕而易舉地端了蜀軍的營寨。


    不過諸葛亮為何要忽然撤兵,他和司馬懿卻怎麽也想不通。


    無論如何,兩人始終沒有放棄這個大好時機,立刻將後方張郃等人馬調了過來。


    張郃軍隊一到,對蜀軍的撤退亦感到大惑不解,並認為蜀軍無故撤軍,而不是被魏軍殺退,所以必然不會倉惶逃離。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追擊的話,極有可能會中了諸葛亮預先設好的埋伏。


    周揚遙指著前方,道:“隻要過了木門道,便可以直接占領鐵籠山,解了祁山之危,從此以後蜀軍將再難進我魏境半步,如此一勞永逸的事情,將軍何故膽怯呢?”


    張郃道:“木門道乃天下至險之地,別說諸葛亮善於用兵了,隻要是打過仗的人都明白此理,那種地方隻需設下弓箭手千名,即可令數萬大軍難以通行了。”


    周揚怒道:“將軍的意思是指本相沒打過仗了嗎?本相追隨武帝在滅了大戰袁術、呂布、劉備的時候,將軍又在什麽地方?官渡之戰的時候,將軍又在什麽地方?”


    張郃被說中了痛處,目光閃過一絲無奈,道:“周丞相誤會了我的意思,末將隻是認為,諸葛亮忽然撤離如此龐大的軍隊,絕對不可能不留斷後之軍……”


    周揚立刻打斷道:“夠了之前將軍就已經怯敵不戰,非要退縮在後鎮防守,本相親自率兵與蜀軍浴血奮戰,你們卻躲在鹵城睡大覺,如今蜀軍撤退,我們終於有了生擒諸葛亮的機會,你卻偏偏又要多加阻繞,莫非你與諸葛亮多番交戰之後,竟然打算通敵賣國了嗎?”


    張郃被說得無地自容,神色越來越難看。


    事實上周揚心裏也不好受,說這些話的時候,就連自己也覺得自己十分無恥,可是仍不得不這麽做,最後再次硬起了頭皮,斬釘截鐵地道:“除掉國家的強敵諸葛亮在此一舉,無論如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是不能提著諸葛亮的人頭或是將他生擒迴來的話,就提著你自己的人頭來見吧或者將軍打算違抗軍令的話,本相也絕對不會手軟的。”


    張郃默然無語,拱手造退。


    即日,隻見這位魏國後期的頭號大將,終於聚結了本部輕騎,火速前往追擊蜀軍。


    周揚望著這些將要把性命斷送在木門道的將士們,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向司馬懿說道:“如果有一天我忽然不想再這麽下去,又打算放棄這一切的話,你會留下來繼續與皇權對抗嗎?”


    司馬懿想也不想,便直接答道:“我以前說過,無論哥哥做出什麽樣的選擇,無論是進是退,或者是對是錯,我都會永遠的支持你,並且永遠陪在哥哥的身邊,永遠也不會改變,永遠也不會。”


    周揚喃喃自語道:“永遠嗎?那豈不是改變曆史了嗎?”


    司馬懿微笑道:“其實天下間每一名涉及政治的人,不一直都是在改變曆史嗎?如果沒有漢高祖的話,又怎麽會有漢朝?如果沒有武帝的話,又豈能有今天的魏國?他們不都在改變曆史嗎?”


    周揚恍然道:“你說的沒錯。”


    數日後,前方終於接到了張郃追擊蜀軍至木門。


    雙方交戰,諸葛亮乘高布伏,弓弩亂發,張郃被飛矢射中右膝,落馬慘死。


    同時亦得知蜀軍此將撤軍的真正原因,竟是負責諸葛亮北伐後勤的中都護李嚴因運糧不濟,拖住了蜀軍的後腿。


    “此人也署丞相府事務,與諸葛亮同是劉備的托孤大臣。”龐德迴報道,“想不到竟在關鍵的時刻,擺了諸葛亮一道。”


    “張郃將軍死後,我們前去清理戰場的時候,”任浩道,“發現這附近到處都有蜀軍行軍的痕跡,原來諸葛亮早就作好了安排,打算一麵繼續拖住我軍主力,一邊出奇兵繞過鹵城,直接奪迴上邽,使我軍進退無路。”


    “若是如此,我們將會被困死在鹵城。”周揚倒吸了一口涼氣。


    “諸葛亮巧妙安排好了一切,算準了哥哥與張郃將軍的意見相左,卻算不到自己與李嚴的關係何嚐不是如此。”司馬懿一聲歎息,苦笑道,“可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如今連老天也幫我們。”龐德接著說道,“即讓蜀軍退兵,又終於除掉了張郃這心腹大患。”


    “把戰場上諸葛連弩帶迴去好好研究。”周揚再也不想提及張郃這個名字,“迴洛陽。”


    第九十六章:重掌軍權


    木門道張合中伏陣亡以後,蜀軍完全退迴了漢中,周揚以解了祁山之圍而將此戰告終。


    司馬懿則認為,諸葛亮下次再出祁山之時,必攻陳倉,挫衄而反。


    縱其後出,也絕不會強行攻城,而是盡可能地選擇野戰,最大的可能性應會在隴東,不在西邊。


    因為諸葛亮每次北伐,皆以糧少為恨。


    這一次撤兵必屯積糧穀,三年之內絕不會有任何動靜。


    故而對於蜀軍的防禦措施,重點在陳倉、斜欲一帶多設據點與偵察隊,以便隨時掌握蜀軍的動向。


    最後周揚等人領著軍隊,打著凱旋而歸的旗號,終於迴到了洛陽。


    隻見曹睿與陳群、王昶等文武百官們一同前來相迎。


    在此之前,司馬懿曾經提前說過,如果周揚迴到洛陽的時候,曹睿得知曹真與張合全被除掉的話,所表現出來的是仇視態度的話,那麽說明曹睿的實力已捉襟見肋,再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反之,則證明了這位年輕的皇帝仍然打算與周揚繼續明爭暗鬥。


    如今見曹睿不僅沒有半點仇視態度,甚至對周揚比以往更加尊敬。


    對於張合之死,也隻是感到頗為婉惜,命其厚葬並諡壯侯,卻對張合與曹真麾下所領兵權不聞不問。


    周揚知道曹睿已經清楚地意識到,雍、涼兩州的實際統治權,再不可能通過以往那種手段奪迴了。


    “也就是說,皇上必然會用其他手段對付哥哥。”司馬懿當時就是這麽說道,“所以今後哥哥應該更加提防自身的安全,至於漢鼎錢莊、雍、涼兩州等各種權力,幾乎已成定局,除非哥哥死了。”


    “周丞相一路勞累。”曹睿把他從思緒中拉了迴來,淡淡笑道,“但是此次能夠解除祁山之圍的功勞,卻絕對不容馬虎,所以朕決定加封周丞相為秦王,加九錫之禮。”


    “微臣多謝皇上。”周揚亦不多加推辭。


    當然,無論曹睿是否封他為秦王,雍、涼兩州都已是他的地盤。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破格的賜封,也意味著從此他與曹睿將會展開另一種方式的明爭暗鬥。


    曹睿仍未死心,隻是不敢再像以前那樣,對周揚明目張膽地進行削權了,集權政策也將會就此停止。


    迴到丞相府以後,周揚首先想到的是一個人,便問道:“聽說這次黃龍軍北上刺殺鮮卑首領,軻比能與步度根皆已雙雙命喪黃泉,為何隻有王昶出現,卻不見陳泰呢?”


    情報團首領葉玄迴報道:“鮮卑之亂平定之後,從北境迴來的就隻有秦朗的軍隊,並沒有黃龍軍的任何動向。”


    周揚道:“那我們得更加小心才好,對了,有沒有燕王曹宇其與他藩王的消息。”


    葉玄頓了一頓,才道:“自從周丞相領兵與蜀交戰以後,皇上便一直呆在洛陽大造宮殿,不斷動用錢莊金庫,衛鄉侯正是因為勸其量入而出,而被抓住了政治迫害的借口。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皇上與其他藩王接觸的消息,直到周丞相戰捷傳到洛陽,就連曹宇也迴到了燕地,重新過著不涉政事的安樂生活了。”


    周揚自然不會相信,因為黃龍軍與曹宇已是曹睿的最後籌碼,也是他唯一翻盤的機會了。


    不過迴到洛陽,看到周康沒有問題,也算是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了。


    然而周康卻對衛覬之死感到極為憤怒,一向聰明冷靜的他不斷要求追隨父親周揚,從今往後也要在軍事上幹一番事業。


    周揚對此卻不置可否,麵對著看起來好像隻比自己小幾歲的兒子,除了想到政壇險惡之外,也想到了左慈研究的結果不知怎樣了。


    還有之前對東方朔答應過的承諾,如今自己的政權算是穩定下來了,也能夠實現支持他成為丹鼎派掌門人的約定。


    司馬懿也讚同地道:“東方朔也算是與我們同舟共濟過的人,如果支持他成為丹鼎派掌門人的話,不僅能夠控製整個東道方士,同時也等同於掌握了首陽山皇陵的大權。”


    周揚道:“魏國曆代皇族大多葬於首陽山,如果掌握了首陽山皇陵大權的話,也就是說今後宮中即有皇族的人厚葬的每一個細節,便都可以了如指掌了,問題是我們掌握這個權力有什麽意義呢?”


    司馬懿略略笑道:“表麵上看起來並沒什麽實質意義,最多隻是讓我們的參與方士舉辦的葬禮而已,不過卻可以對每一名藩王、帝王、皇後、妃子等皇族的死因了如指掌,比如說郭太後吧若非東方朔的話,我們根本沒辦法知道她死得如此慘狀。”


    周揚道:“不管怎麽樣,我們都得上首陽山走一趟,一來讓東方朔成為丹鼎派掌門人的話,無疑增加了我們的政治籌碼與實力,二來我也想打聽一下左慈先生的消息。”


    司馬懿點了點頭,道:“是該上首陽山一趟了,如今我們不僅掌握了雍、涼兩州的軍權,也應該乘機主動拉籠朝廷其他大臣,擴充我們在洛陽的實力,以及哥哥在這個國家的地位了。”


    周揚讚同道:“第一步自然是從影響力最大的東道著手,利用支持東方朔成為丹鼎派的掌門人,從而起到教化民眾的作用。”


    司馬懿道:“不過我們現在剛迴洛陽,許多事情仍需要哥哥親自去處理一下,比如新合編的軍隊需要整頓,還有漢鼎錢莊也得多安放些我們的人,如今曹真與張合這兩個皇上最得力的人物已經除去,我們做什麽事情都會比較放得開手,也等同於掌握了半個魏國大權,等哥哥的政權更加穩定一些之後,就可以開始借著幫皇上擬發詔書等一些比較霸道的行為,以豎立自己在朝中的威信了。”


    周揚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對是錯。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想再挽迴已不可能。


    離開洛陽的這大半年裏,漢鼎錢莊變化極大,若非王肅在編撰《孔子家語》等書以宣揚道德,令周揚與他自己在洛陽的聲望更加牢固,恐怕早也被曹睿除掉了。


    如果失去了漢鼎錢莊的話,就算周揚手擁雍、涼兩州軍權,頂多也隻能算是魏國西境防守蜀軍的主力,而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掌握著整個國家的經濟命脈。


    因此王肅對於周揚來說極為重要,在前往首陽山之前,周揚把蘇辰留在了漢鼎錢莊,主要負責保護王肅的安全。


    曹琳則一如即往帶著天翔獵鷹與一幹輕騎兵在城效周圍巡邏,但是這一次,周揚則把張合舊部人馬分配給她,讓她與王昶一同扛起了洛陽治安的重任。


    曹睿對此自然是不敢吭聲,倒是王昶卻十分氣憤地與周揚爭辯。


    認為洛陽乃是當今魏國首都,城內巡邏的重任不僅僅是為了維持治安和防止敵國細作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要保護皇上的安危,以免有敵國的刺客混入城裏。


    況且曹琳隻不過是一個區區女流之輩,怎能堪此大任。


    曹睿默不作聲,隻是坐在一旁等著結果。


    周揚知道現在還不能過於明目張膽,心想這王昶倒也是個耿直的人,如果有機會的話,定要把這種人才招為已用。


    於是也不與他有過於激烈的矛盾,轉身曹睿拱手請示道:“一切僅憑皇上作主,如果皇上也認為不妥的話,那麽微臣惟有打消這個念頭了,不過微臣也是希望能讓洛陽的安全更加萬無一失,才會有些提議。”


    曹睿何等精明,哪會聽不懂對方這是在把擔子扔迴來。


    如果向他示弱的話,立刻會讓王昶這些真正忠於朝廷的武將們心灰意冷。


    況且現在周揚與他也早就正式攤牌了,兩人之間之所以仍在虛與委蛇,也隻不過是作給其他人看的而已,因此也不打算與他妥協,立刻表示自己同意這揚烈將軍王昶的看法。


    周揚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並不覺得有什麽意外,看來想把曹琳安插進洛陽治安這一塊,仍需要一段時日才行了。


    王昶也沒想到周揚竟會這麽容易就放棄,覺得有點意外。


    周揚順便問起陳泰的下落時,也沒有從曹睿與王昶口中探得任何消息。


    看來曹睿一定是把這顆厲害的棋子,安排在某個重要的地方了,迴頭定要讓葉玄派人好好探查一下此人。


    “那麽沒什麽事的話,微臣先行告退了。”周揚拜道。


    “等一下。”曹睿頓了一會兒,才道,“衛鄉侯臨終之前,曾經推薦了令郎接替他的職位,不知道周丞相意下如何?”


    “小康?”周揚心中一怔,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忽然提到周康,但心中仍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也走上這條政治之路,於是推拖道,“犬子愚鈍,難堪大任,還望皇上另擇他人,比如——之前負責長安太守之職的夏侯楙,自從被皇上調迴洛陽之後,聽說一直閑在家中無所事事吧”


    “此人在關中任職時,多畜伎妾。”曹睿不滿地道,“如果讓他來修改律法的話,國家將會變成什麽模樣,朕實難想像,而周丞相眼光向來高明,還是由您來幫朕物色個人才吧”


    “微臣明白。”周揚心中暗讚,同時也更加確定了司馬懿說過的話,曹睿果然放棄了在朝廷內與他明鬥,而選擇了暗中密謀著什麽計劃了。


    第九十七章:勞役費損


    當周揚在前線與蜀軍交戰的時候,衛覬曾經與散騎侍郎王象一同主持典禮製度的製定,而且針對國家現狀,對於法律製度的恢複和建設極為重視。


    衛覬認為刑法是國家最重要的工具,卻往往被官吏輕視,代之以主觀臆斷。


    典獄之官掌握著生殺大權,應由明法公正之人來擔任,而往往因統治者對他們的輕視所用非人。


    這是王政敝弊,國家喪敗的重要原因,遂主張恢複西漢《九章律》,並設律博士轉相教授,使官吏和百姓們都懂得法律,以法治天下。


    曹睿卻對這些建議視而不聞,並非他不讚同衛覬的意見,而是為了對周揚進行削權政策,而大力動用了漢鼎錢莊的金庫。


    僅管有王肅和楚昭、張希閑他們把持著漢鼎錢莊,但是仍無法與曹睿這一國之主相抗衡。


    耿直的衛覬多次上書言事,告誡曹睿要善於聽不同的意見,留意於民間的聲音。


    尤其在這種戰爭連綿的時期,更需要愛惜民力,計較府庫,量入為出。


    “失去衛覬等同於去了我一條手臂。”周揚到現在仍覺得十分婉惜,歎了口氣道,“現在一時間還真找不到由誰來接替他的位置。”


    “不知道哥哥迴到洛陽之後,有沒有注意到一些變化?”司馬懿卻轉移話題道。


    “變化當然是有的,比如陳泰究竟被安排到什麽地方去了,我已經讓葉玄派人去查探了。”周揚道。


    “恐怕怎麽查也查不出來吧”司馬懿卻道,“倒是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似乎都被哥哥忽略掉了,比如衛覬先生生前所做的事情。”


    “衛鄉侯生前將河東鹽池收為官有,設置使者監賣,抽取鹽稅以買農具耕牛,供給歸民,使他們盡快恢複生產,重建家園。”周揚看著司馬懿仍在期待的目光,想了一想又道,“後來又主管重返家園的流民殖穀墾田,安定了人心,促進了關中經濟的恢複,大力增加了的漢鼎錢莊的財源收入。”


    “後來呢?”司馬懿自問自答地道,“皇上近年來大興土木,勞役費損,以此為借口大量消耗著漢鼎錢莊的金庫,試圖用自己的人代替王肅,衛鄉侯正是因此而多次上諫。”


    “這些我都知道,仲達究竟想說些什麽?”周揚不解地道。


    “皇上動用了如此龐大的資金與勞力,不僅影響了國家的經濟發展,同時也令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司馬懿繼續說道,“雖然衛鄉侯已經去世,哥哥也迴到了洛陽,可是皇上並沒有因此而停止繼續建築宮殿,漢鼎錢莊早晚會被拖垮不說,就是民間所受的疾苦,也會為國家的將來種下了隱患。”


    “我真是糊塗透頂了。”周揚恍然道,“一直在想著如何自保,如何掌控國家的政權,卻忽略了這一切最根本的問題。”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司馬懿苦口婆心地道,“民乃國之根本,若是朝廷中民間獲奪私利的話,早晚會出大事,當年漢高祖正是農民起義出身,三十多年前規模極大的黃巾起義,也是一個曆史慘重的案例啊”


    “我想到由誰來代替衛鄉侯的位置了。”周揚忽然欣悅道,“陳留太守高堂隆,早在先帝時期,為了維護泰山太守薜悌的威信,而按劍震懾郡督軍,乃是一位耿直的人。”


    “這真是一舉兩得的妙計。”司馬懿不等他說完,立即拍案叫絕道,“由此人上諫皇上終止苦役,不但所得人心的是哥哥,而且還可以借此壓製皇上繼續消耗金庫的行為。”


    “仲達聞琴即知雅意。”周揚微笑道,“那麽我們即刻派人去把高堂隆召迴洛陽,先看看此人究竟能不能為我所用再說。”


    數日後,高堂隆奉命來到了丞相府。


    周揚見他仍然身穿官服,一身風塵仆仆地趕來,連忙親自為他接風洗塵。


    可是高堂隆竟然拒絕,迫不及待地直接說道:“下官得知周丞相有意終止百姓苦役,就連夜趕來了洛陽。”


    周揚心中暗讚,但還是先出言試探道:“不知道高太守對此有何建議?”


    高堂隆奇道:“上諫皇上,本就是臣子該做之事,昔周景王不儀刑文、武之明德,既鑄大錢,又作大鍾,單穆公果斷上諫而招弗聽,泠州鳩對而弗從,遂迷不反,周德以衰,良史記焉,以為永鑒。”


    周揚暗忖此人雖然憂國憂民,但是說話卻羅哩羅索的,看來就算把他擺到皇上麵前也未可聽勸,不過倒是可以利用他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同時也可以為天下百姓辦點實事了。


    高堂隆又道:“如今小人好說秦、漢之奢靡以蕩聖心,求取亡國不度之器,勞役費損,以傷德政,難道多修幾座廟宇,多建幾個宮殿,就可以興禮樂之和,保神明之休了嗎?”


    周揚連忙示意他先停一停,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高太守奔潑勞碌,還是先到房內好好歇息幾日,改日本相將與高太守一同向皇上進諫,如何?”


    高堂隆也覺得更多的義正言辭,應該在皇上麵前說才更有效,於是便先行告退了。


    周揚鬆了口氣,心想那死去的衛覬是太不會說話,而這個高堂隆又那麽羅嘰吧索的,相信到了皇上麵前,一定會讓他聽得頭漲得兩個大了。


    早在一旁聽得良久的司馬懿這才走了出來,微笑道:“看來這次皇上有得受了,不過以皇上的性格,估計這麽一點點小事仍是能夠忍得住了,問題在於我們如何真正做到終止苦役,如果這件事情無法解決的話,我們很難抽出時間到首陽山走一趟了。”


    周揚點了點頭,道:“不過我們也應該到修廟建宮的苦役處看看。”


    司馬懿道:“哥哥能有體恤民情之心,實在難得。”


    翌日,兩人便服到各個苦役的地方視察,方才知道高堂隆說的一點也不誇張。


    無論年老少壯,都被派去了建宮築城。


    這次曹睿不但征召河南一帶的勞役,也從山東、河北各地調來上千萬百姓,有一大部分甚至隻有十二三歲,其中還包括了許多農民,而使得原本耕種的農民人手十分緊張。


    眼前這些苦役隻是極小的一部分,看著他們麵無表情地拖石運車,身體早已經不屬於自己,更像是一架架瘦得皮包骨的機器。


    “我真的很難理解,皇上這麽做究竟為了什麽。”周揚看得心痛不已,渾身僵硬道,“如果說為了將漢鼎錢莊取代他的人,那麽大量耗資興許是一個最壞的辦法,可是把這麽多人投入建宮修廟上,我真的不明白建這麽多宮殿他住得完嗎?修這麽多廟宇真的可以保佑到什麽嗎?”


    “帝王的心術,常人的確是很難理解。”司馬懿歎道,“也許就跟哥哥你一樣,僅僅為了一種成就感吧”


    “成就感?”周揚略顯彷惶道,“修建了這麽多的建築物,可以給他帶來成就感嗎?”


    “我們不妨設身處地為皇上想一想。”司馬懿道,“身為一國之君,肩上所扛起的責任,之前又有武帝曹公與先帝兩位傑出的帝王,他們為國家做出的貢獻與展示出來的魄力,尤其是當年曹公立下的蓋世奇功,更是當今皇上望塵莫及。如果皇上不想被人說一代不如一代的話,那就必須幹出一番事業,既使他無法超越兩位帝王,至少在政治上必須幹出屬於自己的一番成就。”


    “可是偏偏集權政策到了他這一代,又被我所掌控了起來。”周揚有些愧疚地道,“所以剩下的隻能是從建築物方麵著手了,就算當年秦始終修建萬裏長城一樣,對嗎?”


    “差不多是這麽迴事了。”司馬懿道。


    “那麽站在我自己的立場,我也同樣是無法完成助武帝曹公實現一統天下的夢想,也退一步求其次,將政權掌握在手裏,希望這個夢想能在自己手中完成了對嗎?”周揚自言自語著,“人若是無法做到一件事,便會去用其他滿足自己的需求來代替,我自己也是一樣。”


    “並不一樣。”司馬懿立刻點醒道,“哥哥現在所做的一切,不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成就感,也不僅僅是為了自保而已。”


    “那我是為了什麽?我一直對此感到不解。”周揚問道。


    “也許,隻是哥哥與曹公同樣對夢想追求,另一種方式的延續吧”司馬懿頗有一些感觸,但他隨即又轉道,“不管怎麽樣,現在想再多也無意義了,擺在眼前的是一群受苦的百姓,還有哥哥與曹公的夢想,而哥哥也早已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沒想到周丞相也在這裏啊”


    周揚正思緒間,隻見高堂隆竟從一群苦役的對麵走來。


    司馬懿也為之一怔,但馬上就了解了眼前這位太守,心裏是真的要為百姓幹些實事的。


    高堂隆竟隨身帶著紙筆和一大堆的文件,雙眼烏黑的樣子,顯然是一夜未眠。


    周揚更是感到心生愧疚,因為自己本來就是出身草根的階層,卻反不如這位古代的官員更希望解除百姓的苦難。


    於是下定了決心,不管自己個人的夢想如何,也不管現在與曹睿的局麵如何,還是先與高堂隆一起幫助這些正陷於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再說吧


    第九十八章:忠臣無私


    為了更加深入的了解曹睿大興土木,所動用的勞役狀況,將近三個多月裏,周揚親自與高堂隆幾乎走遍了整個洛陽城。


    至於洛陽以外,河南一帶的工程,隻能交給手下們去調查了。


    然而所看到的一切,甚至比想像中的更令人難以接受。


    反倒是高堂隆十分冷靜地將所見所聞,全部都記載了下來,準備擬成一份完整而規範的文書上諫。


    直到兩人走完了最後一個地方時,周揚不僅沒有感到鬆了口氣,因為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生活在這時代的艱苦百姓們,使他心裏生出了許多從未有過的想法。


    今晚,他獨自躺在床上,本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連日來奔波勞碌的疲憊感,並沒有讓他睡個好覺,反而翻來覆去地迴想著過往的一幕幕場景。


    當年漢末最**的時候,他曾經見過百姓們饑餓到不得不人吃人的程度,那是因為外戚亂政導致的民不聊生,並沒有像如今這般直接地使召老百姓去做苦役。


    曹睿雖然是一個精明的皇帝,但是並沒有曹操那麽體恤民間疾苦,更沒有他那悲天憐人的胸懷。


    看來自己走上了曹操舊路,或許並不一定是個錯誤。


    想要解決這一切的民間悲苦,惟有將政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並且真正實現一統天下的夢想,才能夠施行自己心中許多的想法。


    翌日,高堂隆依然精神抖擻的跑來找他。


    周揚很難想像得到對方哪來的精力,對他更是心生敬服之情。


    高堂隆這一次隻帶了幾道準備上諫的文書,說是昨晚一夜沒睡,將草擬的文書經過一翻簡練整改之後,使原本大堆的文字變得更加易讀易懂。


    周揚再也等不急了,立刻拉著他的手前往皇宮。


    而曹睿對此隻花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全部都看完了。


    “不知道皇上有何想法?”周揚迫不急待地問道。


    “既然百姓們如此拚命地工作,生活得那麽艱苦的話,我們更應該多發放一些糧食與工錢給他們了。”曹睿頓了頓道,“幸虧周丞相把漢鼎錢莊經營得蒸蒸日上,朕對此倒是並不擔心,所以這件事情就交給周丞相來處理了。”


    “如果讓微臣處理的話,微臣認為立刻停止這些勞役。”周揚強忍住了心中積累三個多月的怒氣,沉聲道,“如此一來,天下萬民必當對皇上感恩戴德。”


    “朕不需要他們的什麽感恩戴德。”曹睿淡淡說道,“身為一國之君,為國家做些事情本來就是應該的,對了,高太守怎麽跑來洛陽了,難道就是為了這些事情嗎?”


    “請皇上聽微臣一言。”一直默不作聲的高堂隆也不等皇上許可,終於把憋了一肚子的話一一道出,“易中提到‘君高其台,天火為災。’這是因為國君隻知道修繕宮室,卻不知民間百姓的困苦,所以上天應之以幹旱,火災從高殿而起。上天提出鑒誡,讓災異告訴陛下應該尊崇人道,愛惜民力,以順天意。”


    “朕聽說漢武帝時,柏梁台發生火災,於是大修宮殿來鎮災。”曹睿反問道,“這又是為什麽呢?”


    “西漢柏梁台火災之後,越國有巫者出主意建宮室壓它,所以才修建了建章宮以壓火祥。”高堂隆從容不迫地應道,“很明顯,這是夷越巫者的陰謀,決非聖賢訓導,還望皇上三思。”


    “夠了”曹睿不奈煩地道,“當朕決定修複崇華殿的時候,郡國便出現了九龍;建造陵霄闕的時候,又有喜鵲在上麵築窩,這些祥兆難道也是巫者的陰謀嗎?”


    “喜鵲築窩,鳩鳥居住。”高堂隆迴答道,“這些征兆恰好說明了宮室未蓋成,將會有異姓人住進去,這正是上天在勸誡皇上。”


    “簡直是強詞奪理。”曹睿冷哼道。


    “天道是最無私的,隻和善人相親,不得不令人防備與深思。”高堂隆仍不放棄,繼續說道,“夏、商末世,那些繼位的帝王大多不恭敬地聽取上天的明訓,隻聽信諂言,隨心所欲,不修明德,所以很快就亡國了。而太戊、武丁看見災異而感到恐懼,趕緊聽從上天的勸戒,所以迅速興盛壯大。如果皇上也停止各種勞役,崇尚節儉,廣施德政,處處遵循帝王的禮德,翦除天下大患為民興利,那麽這無疑也是一件偉大的奇功啊”


    聽了這番話之後,曹睿之為動容,卻久久無法吐出半字。


    周揚更是沒想到高堂隆一下子便抓住了曹睿的心態,正如司馬懿所說的一樣,曹睿需要的也許不僅僅是對漢鼎錢莊的窺視,也不僅僅是為了求得保佑或居住得更加寬暢,而是想要滿足自已心中的成就感而已。


    生在曹操與曹丕的光環之下,曹睿除了麵臨著國家這一重擔,麵臨著身邊比他權力更大的大臣們這外,同時也背負著精神上的巨大壓力。


    然而曹睿並沒有因為周揚與高堂隆的力諫,而終於修建宮殿的苦役。


    近日,有彗星在房心屋三宿間尤為明亮。


    高堂隆馬上建議,再次借此機會向皇上陳述此事。


    周揚原本已經心生放棄,可是見他如此積極,也被再次感染了愛民的情緒,便領著他再次前往求見皇上。


    曹睿顯然並沒有打算見這兩個人的意思,一個是令他在政權上幾乎一敗塗地的權臣,另一個則是不能幫他壓迴政權,卻隻會要求他停止現在正在進行的一切。


    周揚知道是因為自己現在的權力,所以才得到了這位年輕皇帝的見麵允許。


    但是高堂隆卻對這些微妙細節全不在乎,施完臣禮之後,立刻進入正題。


    借以彗星天象之名,提到了帝王遷都立城,首先都確定天地社稷的位置,並恭敬侍奉起來。


    周揚暗暗稱讚,高堂隆這一次可沒再勸曹睿別再搞建築和苦役之事,反而認為凡建宮室,應該先建宗廟,其次是車馬庫和糧倉,最後才是宮殿。


    如今圜丘、方澤、南北郊、明堂、社稷、神位等都還未確定下來,宗廟的製度也沒有按禮儀實施,卻直接修繕殿堂,讓官員放棄日常業務,農民放棄農耕。


    後宮所需費用與興兵軍費完全相反,更使命不堪命,皆含怨怒。


    高堂隆說完之後,再次把自己這段時日擬草的文書遞上,又道:“皇上臨朝當政,首先應安撫民眾,然後遵從古代的教化,成為帝王,百官以及廣大百姓共同遵從的準則,從古至今,無不如此。”


    曹睿打開文書,口中喃喃念道:“以不加斫削的柞木為梁,建造低矮的宮室,唐堯、虞舜、大禹因此能垂青後世;修築玉台瓊宮,夏癸、商辛因此冒犯上天……”


    高堂隆忽然又插話道:“今天的宮室規格,早已違背禮儀製度,而且還要興建九華殿,華麗鋪張,前所不及啊”


    曹睿不等他說完,自己也沒看完文書,便合起來放到一邊,問道:“周丞相是不是也認為,朕現在所做的事情是為民間帶來疾苦,認為朕不可以一錯再錯呢?”


    周揚本不打算親自勸說,可是看到高堂隆如此無私無畏地上諫,遂大膽說道:“微臣認為,國家當以民為本,民不聊生,則國家必亡,民若富裕,國家則更加富裕,挖空老百姓的人力財力,這無異於殺雞取卵。”


    曹睿輕笑道:“好一個殺雞取卵,那麽周丞相現在做所的事情,是為了保住雞,還是為了保住卵呢?”


    周揚心中一怔,立刻意會到對方話鋒轉向了自己身上。


    幸而高堂隆接口道:“近期彗星在房心屋三宿間發光,進犯帝王星宿而旁及此微星,這正是上天寵愛皇所發出的勸戒,始終都滯留在尊位,殷勤鄭重,希望能感動皇上,便如同慈父般懇切備至的訓誡啊”


    周揚暗暗鬆了口氣,事實上一直以來,他身為魏國權臣,同時也算是曹睿的長輩,原本也的確是真心實意地想要輔佐他實現一統天下的夢想。


    否則當年就不會在滴血認親的時候做手腳,使他能夠順利地被曹丕立為太子了。


    可惜事與願違,曹睿並不像曹丕與他關係親密,更不像曹操那麽敢於用人。


    這一直都是周揚心中的另一個缺憾,如今從高堂隆口中指出如同慈父之喻,更是令他覺得自己對曹睿與九泉之下的曹操、曹丕有所愧疚。


    不過事情已到了這種地步,再無任何挽迴的餘地。


    高堂隆的再次進諫,把他從思緒中拉迴,道:“開拓疆域,繼承帝統,一定得等明哲之君才能實行;輔佐皇帝,匡正闕失,一定必須有賢良之臣才能實現。如今明君良臣都在這裏,希望皇上能夠以大局為重,勿要行冒犯天意之行啊”


    周揚終於被這位無私的忠臣感動,竟忽然心生拋棄自身的立場,再次全力助曹魏實現一統天下的夢想。


    曹睿顯然也並非無動於衷,目光閃爍之中,隱隱帶著對周揚三代權臣的感恩,但又隨之即逝。


    周揚無奈地歎了口氣,正要與高堂隆一起告退的時候,曹睿忽然開口道:“就依高太守的建議吧”


    第九十九章:首陽劇變


    自從高堂隆多次進諫之後,曹睿竟真的被他說動,暫停了修繕皇宮的各項工程,改為全力建造宗廟。


    周揚也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得到了曹睿的詔書之後,便決定了即日與司馬懿起程前往首陽山,冊封東方朔為丹鼎派新一


    代掌門,統一向來群龍無首的東道方士。


    途中,洛陽情報團忽來追來。


    隻見葉玄神色詫異的樣子,不像是發生什麽緊急事情。


    周揚原本還以為曹睿又要改變主意,不過一想到君無戲言,應該是自己杞人憂天罷了。


    但葉玄看了一眼司馬懿之後,卻又把本要說的話吞了迴去。


    周揚道:“仲達是自己人,葉玄兄弟有但僅管說。”


    葉玄頗為尷尬地道:“此事屬下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更不知道該如何說明。”


    周揚笑道:“既然不是什麽大事,那就等我們迴到洛陽之後再說吧”


    葉玄想了良久後,才道:“我們已經聯係上了方玉竹與淩宇,還有……還有他們在河內一帶生養的孩子,嗯……更確切的


    說,應該是收養,或是暫時收養吧”


    周揚聽他說得斷斷續續,又不清不楚,安撫了他一下,道:“原來是這種事情,既然方玉竹和淩宇私定終生,那麽就讓他


    們快快樂樂的生活,我們不要再去打擾了。”


    葉玄搖了搖頭道:“但事實卻並非如此,根據手下的迴報,方玉竹與淩宇之間似乎並無任何關係。”


    周揚聳了聳間,笑道:“有沒有關係也是他們自己的事,算了吧既然他們已經離開了情報團,就隨他們去吧”


    葉玄又道:“可是方玉竹卻主動求見周丞相,並且已經與淩宇一同在前往洛陽的路上了。”


    周揚心中愕了一下,一看司馬懿對此默不作聲,便問道:“方玉竹以前一直負責照顧仲達,他們之間親如姐弟,也許是要


    迴來探望一下仲達也不一定。”


    葉玄道:“但方玉竹非常明確的指明了,真正想要見的人是周丞相您。”


    周揚對此也大感不解,但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於是拍了拍葉玄的肩膀,微笑道:“那麽就等我們迴到洛陽再


    說吧如果方玉竹先迴來了,就幫我好好安排一下他們飲食起居。”


    葉玄這才領命道:“屬下明白。”


    周揚怎麽也想不通,既便方玉竹與淩宇曾經是洛陽情報團的精英,但是如今葉玄身係洛陽各個重要情報的任務,居然會為


    了這兩個家夥親自前來,看來此事也不容忽視。


    等迴洛陽之後,一定要好好問清楚他們倆,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然而自從葉玄帶來這個消息之後,司馬懿一路上的神情都顯得很不安,莫非當時方玉竹與淩宇忽然離開牧野,竟會是與他


    有關嗎?


    可是司馬懿始終都沒有逃走,也沒有涉足政壇,甚至由始至終,都比任何人更加全力地支持著周揚。


    況且方玉竹也是個十分執著的人,當年彭義源就是看重了她這一點,才把她召入情報團,那時候隻聽從彭義源一個人的指


    令,甚至連周揚也拿她沒辦法。


    按理說這樣的一個情報成員,不可能那麽輕易地擅離崗位,更不可能被從未涉足世事的司馬懿說服離開。


    種種猜疑在他心中晃過,最終仍是得不到半點半緒。


    直到快抵達首陽山的時候,司馬懿才忽然開口道:“如果我有事情隱瞞的話,哥哥會不會原諒我?”


    周揚這才確定了心中的各種猜想,看來方玉竹與淩宇的離開,果然是和這狼顧之子有關,不過仍不敢那麽快下結論,便迴


    應道:“那要看是什麽事情了,如果是個人私事,與我無關的話,那算是你自己的**權,我也無權過問。”


    司馬懿又道:“但是這件事情卻與哥哥有著扯不斷的關係。”


    周揚奇道:“究竟是什麽關係?”


    司馬懿顯然有難言之隱,繼續試探道:“這是一個秘密,由始至終,我都一直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哥哥,唯一知道這


    個秘神的人是玉竹姐姐。”


    周揚道:“所以他才離開了,甚至連淩宇也不知道的秘密嗎?”


    司馬懿點了點頭道:“是的,但是哥哥一定要相信我,無論我隱瞞了你什麽事情,我都從來都沒有騙過哥哥你任何一句話


    。”


    周揚更加好奇地問道:“到底是什麽秘密,現在可以告訴我嗎?”


    司馬懿道:“反正哥哥迴到洛陽之後,一切也都會真相大白,現在說不說也沒什麽區別,但是我真的希望哥哥能夠做好心


    理準備,同時一定要原諒我。”


    周揚道:“既然你並沒有騙過我,更沒有做錯過什麽事情,隻是隱瞞了一件於我的秘密,而方玉竹在知道此事之後,也沒


    有馬上來告訴我,顯然此事對我並沒有任何害處。”


    司馬懿急忙道:“我永遠都不會害哥哥的,哪怕哥哥最後做出錯誤的決定,我也會一直陪在哥哥的身邊,這是永遠都不會


    改變的事。”


    周揚微笑道:“那就行了,不過這種肉麻的話,拜托以後就別再說了,瞧首陽山到了。”


    司馬懿低頭暗暗竊笑,臉上竟飛起兩朵紅暈。


    隻見首陽鎮前,來迎接這隊朝廷大官的方士之中,竟不見東方朔的人影。


    按理說這次周揚前來首陽山的目的,除了要實現對東方朔的承諾之外,最重要的還是要借助支持他成為丹鼎派掌門人之後


    ,再借助東道力量教化群眾,以安人心。


    而東方朔也不像是個愛擺架子的人,對於丹鼎派掌門人這個位置,更是窺視已久了。


    如今終於要實現他的願望,卻沒有親自前來迎接,怎麽都說不過去。


    “不對勁”


    周揚從車窗內觀察這群方士已久,越看越覺得陌生,完全不是當初來首陽山時的那批人。


    於是立刻下令軍隊停止前進,隻派兩名貼身騎兵先上去問話。


    這兩名騎兵皆是隨周揚身經百戰過的老兵,經過他們的百般盤問之後,仍然得不到任何滿意的答複。


    那群方士忽然急了眼,竟與騎兵動起了手來。


    司馬懿也看在眼裏,立刻叫道:“糟了,我們中計。”


    當周揚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兩名騎兵竟被幾個方士給幹掉了。


    從洛陽一同前來的軍隊立刻進入警戒狀態,隨之而來的卻是首陽鎮內的亂箭飛矢。


    一陣箭雨之後,那群方士忽然拔劍相迎,紛紛向這支魏國的正規軍隊發起進攻,雙方一時間進入了混戰。


    僅管隻是前來首陽山借助東道力量,但周揚貴為丞相之職,無論去到哪裏,都有幾十名由任浩從突騎兵中精選而出的貼身


    侍衛跟隨。


    此趟前來,更是加派了兩千多名軍隊護送。


    首陽山的方士全算加起來,頂多也就兩三百號人而已,首陽鎮上住的更是普通的百姓。


    所以這次會遭到突襲,丹鼎派方士甚至敢於在周揚頭上動刀子,隻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他們的背後有一個比周揚地位更


    高的人物在促使。


    “皇上?”司馬懿立刻想到了他。


    “區區首陽山幾百個方士,竟敢襲擊軍隊。”車窗外早已搭弓拉弦的任浩怒道,“讓我把他們一個個抓起來盤問。”


    馬懿叫道,“立刻撤走。”


    “撤走?”任浩大感不解地道,“隻不過是煉丹修行的方士而已,而且數量又不多。”


    “聽仲達的,撤走。”周揚果斷地道,“這一次的突襲,絕對不是空穴來風,敵人必定有所準備,隻看鎮內的弓箭手,便


    可以確定,這裏一定有皇上派來的人馬。”


    “黃龍軍”司馬懿第一個念頭便想到了,虎豹騎之外的又一支強大軍隊。


    “明白。”任浩領命道。


    可是當周揚這支護送的軍隊掉頭之時,後方果然被另一隊人馬攔住。


    為首者不是別人,正是平定鮮卑之後不見蹤影的陳泰。


    幾年不見,自從此人刺殺了步度根與軻比能之後,比起當年在洛陽比武時的少年,簡直是判若兩人。


    立於陳泰身後的是謝盡等數量不到五十人的黃龍軍,每一個人麵對著周揚與兩千多名護送軍,完全沒有半點怯懦,個個顯


    示出一派高手的風範。


    除此之外,首陽鎮內陸陸續續地奔出其他的一百多名方士,參夾在其中的是一群從不見過的三四百名魏軍。


    陳泰忽然大聲叫道:“叛賊周揚還不下車受死?”


    車內的司馬懿在一旁低聲說道:“此人乃是陳群之子,自小便受過良好教育,絕非普通的莽夫,哥哥不妨下車與他談判一


    下,看看有沒有免戰的可能,如果交涉失敗,我們當立刻殺迴洛陽,一刻也不要多留,伏擊我們的絕不止這些人而已。”


    周揚沉著地道:“放心,好好地呆在車裏。”


    說完,便獨自跳下馬車,一個人朝著陳泰等人走來。


    陳泰顯是沒想到對方竟如此大膽,但自己亦絕沒有絲毫示弱,也是獨自前往。


    當兩人麵對麵,目光交觸之時,雙方的人馬都擺開了架勢。


    隻要他們一言不籠,戰鬥一觸即發。


    第一百章:反其道行


    首陽鎮前,二千多名魏軍竟被數百人前後攔截住。


    但是周揚卻可以肯定,對方的確擁有足夠對付自己的實力,而這一次的突襲,更是早有預謀的計劃。


    此時,曾經領著黃龍軍潛入鮮卑,成功刺殺了軻比能與步度根兩名首領的陳泰,正從容不迫地獨自向周揚走來。


    兩人麵對麵,目光相觸的那一刻起,周揚竟從此子眼中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那個勇往直接的年輕劍士,已經在這新的時代裏崛起了,而即將令他成名的一戰,則是在此時此地幹掉當今魏國第一號權臣。


    “本相剛才沒有聽錯吧”周揚故作訝然地問道。


    “沒有錯。”陳泰斬釘截鐵道,“僅管周丞相是輔佐曹家三代老臣,但若是心懷叛逆,下官亦要將其拿下,絕不手軟。”


    “心懷叛逆?請問此話從何談起?”周揚奇道。


    “弑大司馬,謀害張郃將軍,如今又矯詔離開洛陽,莫非是打算自立不成?”陳泰冷然道。


    “這些事情本相早已向皇上稟報過了,也已經過查證。”周揚從容道,“然而陳侍郎居然假借皇上之名,在此攔截本相,恐怕心懷謀逆之人,應該是陳侍郎你才對吧”


    “住口”陳泰喝道,“此次我等正是奉皇上之命,前來向逆賊興師問罪,虧你居然還能夠編出這種荒謬的理由來。”


    “沒想到陳侍郎不僅黑白不分,而且還是個不願意麵對現實的人哩”周揚心中暗笑。


    這次的突襲,陳泰等人顯然隻是奉命行事,並不了解事實的狀況。


    甚至連曹真與張郃是怎麽被除掉的,以及為什麽要被除掉都不知道,但是看他的態度強硬,不管說什麽也沒有用了。


    周揚本打算試著將這個後起之秀拉籠為我所用,現在看來應該難以實現了。


    既然如此,雙方隻有在兵刃上動真格,看看這一次曹睿究竟出動了多少人馬,以及這位年輕皇帝扳迴局麵的最後底牌,究竟都有哪些人吧


    陳泰也不再與他多作廢言,緩緩向後退了幾步,身後那批黃龍軍則開始向對方靠籠過來。


    周揚感覺到這次將會是一場惡戰,同時想到司馬懿剛才的叮囑。


    隻要交涉失敗,立刻要以疾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向對方發起攻擊,最好直接殺迴洛陽,千萬不要戀戰。


    當陳泰與數十名黃龍軍的劍士逐漸分散開時,周揚忽然有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洛陽比武活動,他也在現場看陳泰與謝盡兩大年輕高手的決鬥,對於其他黃龍軍的實力雖不能說了如指掌,卻也知其七八分了。


    但眼前這些黃龍軍,顯然與那日的活動中每一名劍士完全不同,卻反而讓他感到熟悉。


    “鏘”


    當雙方兵刃交碰的時候,周揚終於從對方熟悉的眼神中發現。


    這些人絕非洛陽比武時選舉的那些劍士,他們正是豫州的曹家子弟兵。


    平時供養並精心訓練著,既不參與任何戰役,也不負責內部巡邏或政治鬥爭,沒想到曹睿竟用來了對付周揚。


    而此趟前來首陽山,所跟隨的二千護送軍,隻有任浩所帶領的十幾名貼身突騎侍衛。


    其他人幾乎沒有一個是黃龍軍與這群方士的一合之將,才剛一照上麵,即慘死在對方的劍下,加上首陽鎮內安排好的弓箭手,又換成了狙擊模擬助攻。


    短短不到半刻,已方的人馬已死傷過半。


    任浩撞開兩名方士,衝到了周揚身邊,一邊抵擋著對方的攻擊,一邊低聲說道:“這些護送軍反而成了我們的累贅,若想殺出去的話,隻能放棄他們了。”


    周揚斷然道:“不行。”


    任浩道:“對方的目標隻是周丞相一人而已,絕對不會為難這些同是魏軍的士兵。”


    周揚迴頭看了一眼馬車,車上還有對他那麽好的司馬懿,就算他可以狠下心來扔下這些士兵,也絕不會扔下司馬懿不顧,於是果斷地道:“這些黃龍軍比較棘手,你幫我先擋一擋,隻要帶出馬車就可以了。”


    任浩默默點了點頭,立刻將侍衛左右分開,冒死攔住黃龍軍。


    而護送軍雖然比較不濟,但因為人數幾倍於敵,故而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這讓周揚輕鬆許多,再憑著他驚人的直覺與敏捷身手,終於獨自將馬車從混戰中拉了出來,然後翻上馬背,在虎嘯鐵槍左右揮擋與任浩等人的阻攔之下,很快便衝過了敵方的圍攻。


    然而敵方人數雖然不多,但是陳泰卻將黃龍軍分散。


    加上這些劍士個個都是能夠獨擋一麵的高手,每一名出現在周揚麵前的人,都令他不敢與其硬拚。


    並非周揚怕自己敵不過對方,隻是為了保護馬車內的司馬懿,而不敢與其糾纏,怕隻怕其他的劍士趕來唿應的話,到時候怕自己都很難脫出圍攻。


    可是當任浩與他棄下了護送軍,終於掙脫了圍攻的時候,卻被新的一批丹鼎方士追上來攔住。


    這些方士仗著幻術,拖住了後方的護送軍,使得首陽鎮內的伏兵能夠輕鬆解決掉,但是這些幻術在周揚麵前卻毫不管用。


    見過東方朔與左慈的高超幻術之後,眼前這些方士的雕蟲小技,頂多隻是一些障眼法罷了。


    問題是後麵還有陳泰的黃龍軍,等他們與首陽鎮內的伏兵徹底解決掉護送軍之後,趕來與這些方士會合的話,周揚等人將會再一次陷入困境。


    正當他們心急如焚的時候,不遠處忽然衝出了十幾名方士,卻不是衝著周揚他們而來,反倒將敵人攔截住。


    “東方朔”周揚大喜叫道。


    但是當他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馬上就後悔了。


    原來那十幾名方士,也是東方朔變幻了來的稻草人而已。


    敵方的方士們一聽到東方朔的名字,馬上就識破了他的幻術,而那十幾名方士也瞬即在煙霧中恢複了原形,一個個掉落在地上。


    東方朔喊道:“這些人交給我,你們走”


    周揚沒想到此人如此仗義,也不拖泥帶水,果斷與任浩等僅剩的六七人,衝另一個方向奔離。


    可是當他們又走了一段路時,司馬懿忽然道:“不好,恐怕我們不能走曹陽。”


    任浩問道:“離此迴洛陽的話,曹陽最近,而且一路上官道易行,我們的行路也會更快。”


    司馬懿卻道:“正因如此,皇上必會在這途中設下伏兵,若是再此被阻攔的話,當後方陳泰的黃龍軍追趕而至,兩軍會合,到時候我們的處境將會十分難堪。”


    周揚認為有理,讚同道:“這一次我們受伏擊,確是皇上早有預謀的計劃,所以我們歸途必有埋伏。”


    司馬懿想了一會兒,又道:“恐怕洛陽附近也會有所布署,要知道至今為止,我們仍未遇到黃龍軍的主力,而且還有王昶統領的軍隊也還沒有出現。”


    周揚道:“看來我們在迴洛陽之前,必須會有一番惡戰。”


    任浩冷哼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隻要能到達澠池就安全了。”


    司馬懿卻提議道:“此次將是皇上的孤注一擲,必定會布署足於幹掉我的實力,如果我們硬是要迴到洛陽的話,就等同於往刀口上撞,所以我認為哥哥可以轉換一下思路,讓皇上對我們的行蹤無法捉磨,再找個機會迴去。”


    周揚道:“箕山?那裏有個山洞,正是當年黑山軍張牛角等人的棲息之地,如果我們在那裏呆一段時間的話,皇上肯定找不到的。”


    司馬懿道:“好主意,就這麽決定。”


    任浩道:“不過此去箕山,路途會遠了許多,隻怕我們所帶的糧食不夠,況且要在山上住的那段時間,這也是一件十分頭痛的問題。”


    司馬懿笑了笑道:“這個可以放心,無論皇上還是黃龍軍的人,都沒有見過我。”


    周揚一想到司馬懿除了沒露過麵之外,還可以裝扮成女性,而且幾乎是個徹頭徹底的美女。


    如果讓他在延路的村鎮裏搞些吃的話,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於是路線就這麽定了下來,而司馬懿也放棄了過於搶眼與行動遲緩的馬車,跟周揚騎著同一匹馬趕路。


    這一路上,周揚被男裝打扮的司馬懿貼在身後,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既不覺得厭惡,也沒有絲毫抗拒。


    有時候山路較為崎嶇,司馬懿在他背上撞到的時候,甚至會讓周揚完全沒有截著另一個男人的感覺。


    這讓周揚很困擾,暗想難道與司馬懿日積月累的在一起,真會搞得自己喜歡上這個男人嗎?


    司馬懿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反應,倒是挺善解人意地往後挪了一挪。


    周揚心中這才鬆了口氣,但仍會想到與他如此貼近的感覺,連忙把自己思緒中拉迴來,暗罵如今仍未脫離險境,卻有時間去胡思亂想。


    原本前往箕山需要十幾天的途程,但是對他來說卻像十幾個月那麽漫長。


    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陳泰等追兵並沒有追上,半路上也沒有遇到伏擊或其他攔截的軍隊。


    看來司馬懿的想法是對的,放棄捷徑,暫時住到箕山確是最安全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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