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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本書,十幾張圖案。


    可以讓一個人變成殺人魔,就像張牛角;也可以讓一個人變成借救世主之名,施禍亂天下之實的超級神棍,就像張角。


    而周揚又會變成什麽樣的人呢?這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眼前盡是一片腥風血雨,隻有找出張牛角的弱點,才能停止這一切。


    如今除了身手敏捷的張燕沒有受傷之外,在不斷疊起的黑山屍體上,郭大賢也到了燈枯油盡的地步,若非不斷湧來擋死的黑山軍,他早也成了其中一具死屍了。


    任浩與文龍更是束手無策,隻能呆呆地站在一旁觀望。


    “讓你們,一個個去教主吧!”張牛角口中喃喃自語,皮笑肉不笑地繼續殺人。


    周揚發現他的眼神空如無物,一對瞳孔早已不是看著眼前襲來的黑山弟子,四肢的動作,以及被不斷攻擊的藤鎧,都像是與他無關一樣。


    此時,虎嘯鐵槍在血腥味中開始蠢蠢欲動。


    “你,你,也都去死!”


    又是兩名黑山弟子的屍體從天而降,落在了周揚麵前。


    雖然沒有殺人,但虎嘯鐵槍卻沾滿了鮮血。


    周揚知道這樣殺死去永無止境,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太平經的基本優勢,正是能讓人的唿吸在體內循環不息。


    刀槍刺不穿藤鎧,雷公的吼聲和巨錘也對他無效,這些黑山弟子打算利用人海戰術圍死張牛角,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能夠殺死張牛角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讓張牛角自己殺死自己。


    “大家先停手!”周揚連喊了幾聲。


    但是被憤怒與殺意衝昏頭腦的黑山弟了,眼前與耳旁隻有張牛角,根本對他毫不理會。


    虎嘯鐵槍又躍躍欲試,若非他腦子裏仍保持清楚,此時恐怕早也迷失了心性,變成了另一個張牛角殺將進去了。


    然而他終於還是衝入了黑山弟子之中,卻不是衝向張牛角,而是將張燕拉了出來。


    “你想幹什麽?”張燕怒道。


    “先叫大家停下來,別再繼續送死了。”周揚苦苦勸道。


    “這不關你的事。”張燕完全不聽。


    橫起長槍,又要再次殺入,卻被周揚握住手腕,喝道:“我有辦法幹掉張牛角。”


    張燕頓了一頓,這才鬆了口氣。


    周揚為了更堅定他的信心,又道:“相信我!”


    張燕這才冷靜了下來,同時也知道繼續犧牲弟兄們不是辦法,與其如此,不如讓這曾經救過洛陽十幾萬百姓的人估且一試。


    於是在他的一聲號令下,死傷過半的黑山弟子終於停了手,紛紛退迴了張燕背後。


    “怎麽了?繼續殺呀!殺呀!”張牛角渾身上下被濺得到處是血。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周揚忽然喊道。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蒼天……”張牛角果然也停了手,跟著他自言自語地念起了這黃巾軍的口號。


    “你真的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嗎?”周揚問道。


    “理解?當然理解。”張牛角斜著腦袋道,“朝廷腐敗,天下黑暗,隻有新的朝廷,才能為百姓造福,才能讓天下得以新生。”


    “不對!”周揚直接否定了他的意思。


    事實上他知道張牛角的解釋才是正確的,隻是為了讓他起到震驚的效果,無論對方如何解釋,他都會直接否定。


    可是任何人的否定,顯然都無法改變張牛角的意誌。


    張牛角冷笑道:“因為你不懂,你不明白,所以你當然認為不對了。”


    周揚心念電轉,不斷搜索著每一種擊破這種思想的方法,但是在他還沒想到之前,嘴上卻不能停下來,仍是硬著頭皮辯道:“正因為我明白,所以才認為你說得不對,我並沒有說教主說的這句話不對,蒼天早就已經死了,黃天早就應該成立。”


    張牛角被他扯得有點心亂,卻又不能否定他的說法,隻好問道:“那我說得有什麽不對?”


    周揚暗笑對方開始進入自己的陷井,隻是這個陷井裏究竟有什麽,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隻好繼續硬拜道:“因為你誤解了教主的意思。”


    “不可能!”張牛角語氣堅定地道。


    “那我問你。”周揚頓了良久,才反問道,“何為蒼天?”


    “當今漢朝便是蒼天。”


    “何為黃天?”


    “教主便是黃天!”


    “錯!”周揚再次否定了對方。


    張牛角被他如此堅決的眼神唬了一下,也忍不住猶豫了片刻,馬上又恢複了自信道:“那我送你去見見教主,讓你知道什麽叫黃天。”


    周揚見他正要出手,急中生智下,連忙喊道:“我早已見過教主,他老人家也告訴了我答案,你不想聽聽看嗎?”


    張牛角放下了滿是鮮血的雙掌,又問道:“那你說。”


    周揚瞎扯道:“所謂蒼天,便是黑暗的朝廷,也就是黑夜,這一點你說得沒錯,而黃天則意喻初升之日,清晨之光。”


    張牛角滿意地道:“那我沒有說錯。”


    周揚仍是搖了搖頭道:不,意思沒錯,但你卻忽略了教主的下半句――‘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張牛角難道你忘記了嗎?”


    張牛角狠狠晃著腦袋,急忙叫道:“我怎會忘記!”


    周揚又道:“那你說何為甲子?”


    張牛角立刻便迴答道:“天幹始於甲,地支始於子,天幹與地支循環相配,可成甲子、乙醜、丙寅……等六十組,循環使用,以紀日或者紀年,稱為甲子。”


    周揚雖聽不明白,但也大概知道應是與“開始”、“初始”之類的差不多意思,便繼續扯道:“如今已過甲子年,吉時已過,你卻仍在做一些過時的事情,想一些過時的問題。”


    張牛角哈哈笑道:“我還道你有什麽話要講,原來繞了這麽一大圈,浪費這麽多時間,你卻根本什麽都不懂。”


    “不懂的人是你,張牛角!”周揚豈能在這時候功虧於潰,經過這一係列的辯論,心中終於有了一些想法,如今見對方再次被自己唬住,馬上就搬了上來,繼續說道,“其實教主早已經開始實現天下大吉的理想,就是在甲時,蒼天早就已經死了,黃天早就已經成立了,而你卻仍在一廂情願地要推翻,你可知道自己現在在推翻的是什麽嗎?”


    “是什麽?”張牛角肅容道。


    “你現在就是在推翻已成立的黃天,推翻教主辛辛苦苦走現天下大吉的第一步。”周揚道。


    “不可能,這不可能!教主已經死了,所以應該由我們來繼續完成他老人家的理想才對。”張牛角堅持道。


    “教主沒死,教主隻是仙遊了,因為他的理想已經開始實現了。”周揚道。


    “對,教主仙遊了,可是誰在實現他的理想?蒼天又什麽時候死的?”張牛角快速地講出一連串問題。


    “你自己走出這個岩洞,好好看看當今天下大勢,蒼天在誰手上?”周揚問道。


    “曹操?”張牛角立刻反應過來。


    “教主把天子交給了曹公,並由我來助曹公完成教主的理想人,而教主他老人家仙遊了,如今正在天上看著我們,可是你太讓我們失望了。”周揚歎道。


    張牛角坐倒在了血泊之中,雙手放在屍體身上,嘴裏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周揚乘熱打鐵道:“所以你現在要推翻的是黃天,而不是蒼天,你是不是想推翻教主的理想?”


    張牛角泣聲道:“不是!我怎會這麽做?”


    周揚輕笑道:“那你看看你自己手上的鮮血,都是從哪些人身上流出來的?”


    張牛角看著自己的雙手,終於意識到是自己親手殺了那麽多黑山弟子,可是嘴上仍不承認,堅持說道:“我……我隻是帶他們去見教主。”


    周揚見時機成熟,便道:“其實該去見教主的人,應該是張牛角你才對。”


    張牛角道:“為什麽?”


    周揚道:“因為你也已經到了教主仙遊的境界了,不是嗎?張牛角你早已是太平教的新教主,不是嗎?大家說對不對?”


    隨著最後一聲高喊,除了神智不清的張牛角外,所有人都十分配合地在張燕的帶領下一齊向張牛角膜拜。


    大家整齊地高聲念起了當年對著張角的口號:“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蒼天已死……”


    周揚乘機上前扶起了張牛角,讓他如同初升太陽俯視蒼生一般的神,然後自己也跟著大家跪下。


    張牛角搖擺不定地轉過身去,望著頭頂上插的那杆神仙圖案的黃旗。


    周揚心想這時候要是雷公還在就好了,他的嗓門最大。


    不過這麽多人的喊聲,也夠讓這瘋子腦袋混亂了。


    於是向張燕使了個眼神,後者會意,再次帶動起了大家的情緒,讓喊聲更加整齊,更加高昂。


    張牛角處於沉默與興奮的兩極矛盾之間,忽然雙膝用力地向神仙旗跪了下來,兩行熱淚淌下,大哭道:“教主啊!弟子愚昧之極,差點就把您老人家的心血毀於一旦了。”


    周揚悄悄地爬到了他的身旁,輕聲道:“就讓弟子送教主一程,老教主等你很多年了,你還希望他老人家在天上繼續等嗎?”


    張牛角摘下了藤鎧頭,一頭長發猛然間暴漲而起。


    周揚見對方終於中計,將早已準備好的七星寶刀割向了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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