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帝都下了雪。月桂早晨來服侍寧陽起身時臉上都帶著喜意,窗一打開,屋裏涼爽的雪氣頓時令人精神一振,睡意全無。大周的人自小就沒見過雪,今年二月初的時候月桂等人跟著迎親送親的隊伍進帝都時,雪都已經化了,因而這算是月桂等人頭一次看見下雪,大家都興奮著。

    如果不是今兒約了諸葛綾要去看看安承虎,寧陽定會留在府中玩雪,不過今兒想來是不成了。用過了早膳,寧陽披著身銀鼠小裘,踏著雙銀紋狐皮的雪靴,讓人準備了兩頂暖轎,隻等著諸葛綾來了,就要往安泰的統領府上去。

    這時,良兒過來討好地笑道:“王妃今兒也一塊兒帶奴婢出去吧?”寧陽見她靴子都穿好了,心裏不覺好笑。這良兒哪是想跟著出門啊?怕隻是想跟在轎旁光明正大地踩踩雪罷了。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寧陽也不願掃良兒的興,便點頭應了。不稍時,諸葛綾來了,寧陽隻讓月桂和良兒跟著,再領了幾個王府的侍衛,這便坐進了轎子出了府。

    因著下雪的緣故,街上的人並不多,寧陽坐在轎子裏,兩旁統領府在西街的一處僻靜地方,門口也沒掛匾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處尋常人家,府邸也不算大,隻是個三進的院落。月桂上前敲了敲門,出來應門的是個老管家,在得知是端親王妃和長公主的暖轎後忙讓人把轎子請進了府裏落在了院子裏的寬敞處。月桂和良兒為寧陽和諸葛綾掀了轎簾兒,兩人這才下來。

    “我跟皇嬸兒今兒是來看虎子的,虎子近來在府裏可好?”諸葛綾下了轎子就直問道。那老管家忙答道:“迴公主,少爺在後院兒練武呢。”諸葛綾這下眯著眼笑了起來:“呦?還會練武了?帶我去看看。”

    老管家領著寧陽和諸葛綾往後院兒走,隻見得府裏很是安靜,除了幾個小廝在院子裏掃雪外,很少見著人,這可與王府那到處兒是人的感覺差了許多,透著股安靜勁兒。府裏的房子瓦楞、石台小徑都有些陳舊,看著有些年月了。“這一看便知是安泰隨手買的。”諸葛綾四下裏觀望,不由搖了搖頭。老管家聽見躬身說道:“統領大人來時,這邊的院子空著的很少,隻這院子還湊合著能用,統領大人便買了下來。他說,反正也住不許多時候,待王爺迴北關的時候,他還是要跟著迴去,是而便沒必要建新的了。”

    這話說的寧陽和諸葛綾都是一愣,寧陽這才想到,日後諸葛端雲許還是要迴北關的。畢竟他是親王,總不在自己封地上呆著也不是個事兒,許等著諸葛錦旭帝位穩了之後,諸葛端雲便要

    迴北關了。隻是這也沒什麽所謂,她跟著在哪裏過日子都是一樣的,而且北關沒那麽多皇家親戚,少了那些串門子嚼舌根的女人,她的日子許能更自在些。隻是,諸葛綾的臉色卻瞧著有些不太好看。寧陽想了一會兒,這才覺得許也是跟雲風有關吧,若是諸葛端雲迴了北關封地,那安泰和雲風這兩人定然也是要跟著的,到時諸葛綾怎麽辦?

    且不提到時了,便是如今,這倆人怕還有段路要走呢。罷了,今兒把安承虎接到王府裏之後,便還是問問諸葛綾和雲風的事兒吧,若是能幫忙便幫幫他們吧。

    統領府的後院兒還算寬敞,隻各處落了的雪還未來得及打掃,看上去有些蕭索。幾棵歪脖子樹下,孩子一身墨青的衣裳,手裏執著木劍飛快地舞著,腿腳利落地掃起地上片片飛雪,身子轉瞬間隱約能看見孩子眉頭深鎖,認真裏透著堅毅,與那日見到的靦腆樣子大相徑庭,雖還不到八歲,卻已隱隱能看出些其父之風。

    諸葛綾阻了管家要過去通報的舉動,隻和寧陽立在遠處看。隻聽月桂在身後小聲笑道:“承虎少爺雖然年紀不大,可是已經有些安統領的樣子了。”良兒笑道:“這便叫虎父無犬子了吧?”

    諸葛綾是懂武藝的,她看得津津有味,寧陽卻看不出什麽門道來,隻是看著安承虎拿著木劍練得有模有樣的小模樣,不由有些期待起了未來的日子。不知她和諸葛端雲日後的孩子會不會也早早地就習武練劍了呢?寧陽腦中不由略過一個小版的諸葛端雲拿著一柄大大的劍揮過來劈過去的樣子,不由笑眯了眼。不過她現在想這個還有些早,而且到時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還不知道呢。

    想得越來越遠,等寧陽迴過神來的時候,安承虎已經有模有樣地做了個收勢,將木劍收於身後,身子立得直挺。諸葛綾拍起手來笑道:“漂亮!看來安泰還是教了你些東西的。他這個爹爹做的也還不算太不稱職。”

    安承虎這才發現遠處還有人在,這下子立刻又靦腆了起來,見寧陽和諸葛綾走了過來,他這才拿著木劍一個抱拳,就要跪下來行禮,諸葛綾眼明手快,一把將他拉了起來,說道:“你爹旁的不會教你,就會教你這個。在這兒可還習慣?”安承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諸葛綾看了一會兒,握著拳頭說道:“爹爹說得都是對的。”諸葛綾愣了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成,你爹都是對的,行了不?問你在這兒住的可還習慣?”安承虎卻垂下眼去不答,半晌抬起頭來看向寧陽,問道:“王妃,虎子的爹爹何時迴來?”寧陽聽了心裏不知為

    何一陣心酸,想起諸葛端雲曾要安泰和雲風趁著圍獵的時間速去速迴的話,便俯□子說道:“再有個七八日總該迴來了。這迴迴來許年前兒都不會再有事了,虎子可願跟著我去王府住段日子?”安承虎聽了卻搖了搖頭,眼裏一抹堅毅,說道:“虎子要在這裏等爹迴來。”

    寧陽聽了更是心疼,看了諸葛綾一眼,便哄他道:“還是跟我去王府上吧,有綾姐姐在,她最近常來王府,讓她教教你劍術,等你爹迴來了,你練給他看,若是長進了,你爹定然高興呢。”

    “真的?”安承虎一聽這話,眼裏有些欣喜和期盼。寧陽見了更加堅定要帶他迴王府照顧著的心思,這孩子從小就沒了娘親,看得出來對父親的感情很深,隻是他自小在北關長大,平日裏安泰不在府上他也能有幾個玩伴,如今玩伴也沒了,隻有幾個下人侍候著,怎不寂寞?王府裏人多熱鬧,暖閣裏也暖和,定要叫他這幾日過得舒心些。

    “自然是真的。”諸葛綾接話道,“反正那些男人都出門了,咱們都是被拋下的,就做個伴兒吧。”安承虎聽了皺起眉來,說道:“虎子才不是被爹爹拋下的!”寧陽知道諸葛綾這話裏的酸氣兒是衝著雲風去的,於是便看了她一眼,安撫虎子道:“你綾姐姐說的不是你爹,別往心裏去。”這話倒讓諸葛綾愣了愣。

    安承虎的心思很簡單,隻要能讓爹爹高興的事兒他就願意做,聽了寧陽的“誘惑”,沒想一會兒便點頭應了,隻讓管家收拾幾件衣裳,便隨寧陽坐在轎子裏迴了王府。

    往後的幾日,諸葛綾晨時用過了早膳便來府裏,晚膳前才迴宮去。晨時來了便會教虎子幾式劍法,而後由他自己在院兒裏比劃,自個兒便到寧陽寢閣側邊的暖閣裏與她一起坐了,繼續學做那手套兒。寧陽在後院兒裏單獨給虎子辟了個向陽的院子住了下來,因著不放心虎子一人呆著,便讓月桂親自陪著他。良兒在一旁聽了說道:“王妃讓我去照顧著吧。”寧陽笑道:“你不成,讓你去還不得跟著一塊兒玩了?我是怕虎子練起武藝來便不知歇著,如今下了雪,外麵天兒冷,若是凍著了,還不得把安泰心疼死?月桂心細,還是讓她去吧。”良兒本就是想去跟著一塊兒玩的,被寧陽這樣一說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便也沒再說什麽,就讓月桂去了。

    這日,諸葛綾教了安承虎幾招劍法,而後便去了寧陽的寢閣,月桂趁著安承虎練劍的時候去廚院兒裏親自做了點心煮了茶水。迴來時便笑道:“安少爺,已經大半個時辰了,該歇會兒了。”

    虎

    子跟月桂還不熟,因而有些靦腆地點點頭,卻又搖了搖頭,說道:“吃過點心,我還想再練會兒。”月桂聽了將茶點放進屋中,走出來笑道:“午後再練吧,這練武的事兒可急不得。”說著便將安承虎哄進屋裏,端了銅盆置了熱水,蹲□子拿熱毛巾給他擦起了額頭上的汗,邊擦邊笑道,“瞧這滿頭的汗,一會兒可要在屋裏多呆一會兒,若是吹了冷風,指定要得風寒的。”說話間又幫他擦了擦小手,這才笑道,“成了,這會兒看了倒幹淨多了,快來吃些點心吧。”

    趁著安承虎吃點心的時候,月桂又找來了尺子,說道:“少爺起身先吧?我幫您量量身量。今年冬兒府裏還留了不少緞子,花色也有合適的,我這便給小少爺量量,等安統領迴來了呀,不僅要他見你武藝長進了,人也要精神了才好。”

    安承虎嘴裏正大口塞著點心,小臉兒鼓鼓的,旁邊還沾著渣子,煞是可愛,月桂見了不由笑了起來,拿著帕子很順手地給他擦了擦小臉兒。這卻讓安承虎愣了愣,瞪著大眼睛看著月桂手裏的帕子,再看看她臉上暖意融融的笑,一時間有些靦腆的小臉兒上竟是一紅,而後很乖巧地立著不動,月桂讓他伸手他便伸手,不要他放下他絕不放下。月桂見虎子雖有些靦腆,卻很是可愛,心裏也是喜歡,因而照顧得就更加細心。

    而此時寧陽的寢閣裏,諸葛綾已經學會了女子手套的做法,正興衝衝地要和寧陽兩人學那五指的做法。寧陽看了諸葛綾一眼,覺得是該問問的時候了,於是便笑道:“那五指的不必學了吧?學來也是給男人們用的,自個兒又用不著。”諸葛綾愣了愣,說道:“皇嬸兒學了可以給皇叔做啊,你親手做的他保準喜歡。”寧陽笑道:“那也是我學,公主學了給誰做去?”

    諸葛綾聞言仔細看了寧陽一眼,眼裏三分笑意裏盈著些了然,說道:“皇嬸兒也別套我話了,前日你在統領府上說那番話想必是看出來了吧?”寧陽聽了笑道:“這不是怕唐突地問起來,你心裏不舒坦麽。”

    “我是那小家子氣的人麽?”諸葛綾不以為然地道。寧陽見了這才放了手裏的活兒,歪頭問道:“可是雲風?”一提這名字,諸葛綾臉上果然有幾分苦澀之意,也意興闌珊地丟了手裏的布緞,說道:“這會兒我倒是覺得,皇嬸說的也對,我學這做何用啊?便是學來了,也不知人家看不看得上,隻怕要厚著臉皮送人還連個人影子都見不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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