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寧陽打定主意不將諸葛端雲的玉佩帶在身上,但是第二天教習官正來了以後,寧陽很快就發現她的主意落空了。

    凡是能坐上宮正位子的宮人,無一不是宮裏的老資曆,少說也做了二十幾年了,有的在宮裏更是一侍候就是三十年、四十年,見多了宮裏的事情,人也大多脾氣古怪,以刁難人為樂的也不在少數。

    孔宮正是皇後指給寧陽的教習宮正,出嫁前要一步不離地跟著,寧陽也是多了個心眼兒,那日從柳府迴來就想讓月桂去打聽孔宮正的脾氣為人嗜好忌諱等等,打算知己知彼,這一年學規矩的時候才能少受些苦。

    月桂聽了卻說道:”前兒皇後娘娘給公主指了教習宮正之時,公主迴來也沒說姓什麽,也是奴婢疏忽了,竟然沒問公主。若是姓孔的話,公裏隻有一位,是位老宮正了,聽人說在宮裏該有四十幾個年頭了,在春碧宮當差,那裏是選妃和教導新入宮的宮女禮儀規矩的地方。奴婢剛進宮的時候受過她的教導......“月桂說著,臉色白了白,隻道:”孔宮正在規矩麵兒上嚴苛著呢,若是對誰都一樣也罷,隻是那宮正是個貪財勢利的,家裏家境好的塞些銀票給她日子就好過許多,奴婢家裏沒那些銀兩,可是吃了好些日子的苦。如今皇後娘娘指了她來教導公主,隻怕公主要吃些苦頭了。“

    奶娘聽了難得生氣地道:”昏了她的頭了!她若敢欺負咱們公主試試!在宮裏年頭再久也是侍候主子的奴才,還能爬到主子頭上作威作福的不成?再說了,咱公主要嫁的是什麽人?哪個沒眼力勁兒的敢欺負咱公主?“

    寧陽聽了卻笑了笑,嫁的再好也是到大夏去,日後嫁人了還能迴來報仇不成?再說了這差事是皇後指的,那宮正要是拿這個說事兒,她再不願意也得聽。不過,她也不是那麽擔心,這位宮正來教導她是為了她明年嫁人的,若是把她折騰得嫁不了人,這責任也不是她能負得起的,所以再嚴苛也該有底線,不太可能拿整治宮女那一套來整治她,頂多就是給她添點堵罷了。這些年在宮裏,她的忍耐力也算是好的,且看著吧,能忍則忍,忍不得她屋裏不還有些小積蓄麽?對付對付不成問題。

    心裏想開了,寧陽便該幹嘛幹嘛去了,趁著孔宮正沒來,好好地洗了手,去院兒裏的廚房裏做了兩樣自己喜歡吃得點心,晚膳過後,又好好地沐浴了一番,然後安靜地上床睡覺去了。這讓一屋子替她緊張幫她出主意的宮女太監不由傻愣愣的,暗道公主真不知緊張。

    第二日,那位以嚴苛聞名的

    孔宮正來了寧陽的西禧閣,一身暗赭翠枝的宮裝,年約五旬,不像以前皇後宮中的趙宮正喜歡把臉塗得厚厚白白的,這位宮正打扮的倒是得體,脂粉隻是淡淡地施了一層,表情很嚴肅。她規規矩矩地給寧陽行了個禮,便開口說道:”奴婢得皇後娘娘眷顧,有福分在公主出嫁前陪上公主一陣兒,奴婢年老難免囉嗦乏味,還望公主不要介意。“

    寧陽一聽愣了,身後緊張的奶娘和月桂也愣了愣,這話聽著挺客氣的嘛。

    孔宮正將寧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睛尤其在寧陽腰間轉了轉,不緊不慢地說道:”公主,女子凡是訂了婚約都是有信物在身的,此信物該帶在身上才是,煩勞公主佩戴上。“

    寧陽沒想到她頭一句挑的毛病是這個,便笑道:”你不是要學規矩麽?本公主見過大姐姐二姐姐學規矩那陣兒,凡坐臥起行食寢容德所學甚多,本公主是擔心將信物磕著碰著了,這才收了起來。“

    孔宮正臉色不變,隻抬了抬眼便說道:“奴婢自有分寸,不會讓公主磕著信物的,還請公主戴上。”孔宮正說話很慢,卻吐字清晰,加上不苟言笑,行止間自由一副宮正的威嚴,似乎隻要寧陽不按她說的做,她就會一直這麽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直到她戴上為止。

    寧陽心裏百般鬱悶,卻還是照做了,想起那天在馬車裏諸葛端雲對信物的堅持,她便隻當是諸葛端雲得了便宜吧。

    待來到屋裏,宮人們搬了椅子來給孔宮正,她卻堅持不坐,隻道:“主子麵前,沒有奴婢坐著的理兒。”然後隻是端端正正地立著,問寧陽道:“公主平日裏都做些什麽事兒?跟老奴說說吧。”

    ”平日自然是去內文學館裏上學了。琴棋書畫,本公主於書畫之道擅長一些,休課時也學些女紅廚活,現在能繡些東西,也能做幾樣點心。“寧陽一五一十地答了,她想著這孔宮正雖然現在看著還可以,不過指不定教起規矩來有多變態,現在還是老實一點不要得罪她的好。

    孔宮正聽了依舊慢悠悠地道:“那麽從今日起,女紅不必做了。明年公主嫁入王府,衣食都有下人侍候著,公主金枝玉葉不必做這些事。廚活兒也可以先停著,女子的手是最重要的,出嫁前要好生保養著。公主每日卯時起戌時寢,午時小憩二刻,餘時要學坐立起行之儀態、用膳之規矩,寢時之儀態奴婢也會看著,婦言婦容,從夫之道,奴婢也會樣樣不落的教給公主。”說完,她便從懷裏去了張紙出來交到月桂手上,接著吩咐道,“從今兒起,凡顏色深的物什

    一概不食,公主的規矩也要在屋裏學,門裏要加道珠簾兒,不能讓公主曬著陽光,沐浴用的水溫香料也照著單子上的準備,不得有任何差池。”

    寧陽早就聽暈了頭,心道果然這一年是注定要難過的。

    然而,等開始學規矩時,她卻發現事情沒有她想象得那麽嚴重。孔宮正的教導嚴厲,卻算不上苛責,隻要按她說的做,她從不故意刁難,偶爾寧陽累了稍微偷偷小懶,被她發現了隻是輕咳一聲,卻從不加罰。

    這讓月桂等宮女目瞪口呆,午時趁著宮正去小憩事偷偷道:“這孔宮正怎麽跟以前變了個人似的?”奶娘道:“我就說她再苛責你們這些品級低的,也不敢來苛責公主,如今怎樣?還不是被我猜中了。”

    寧陽先時也認為奶娘的推測或許是對的,可時日久了她慢慢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地方。比如孔宮正正在教導她的時候常常說些奇怪的話,拿些奇怪的東西給她,理由也很奇怪。

    一日,孔宮正端了一碗燉湯給寧陽說道:“老奴聽說大夏風寒雪冷,公主的身子有些單薄,鷹多喝些補品才是。奴婢已經向禦膳房要了羊奶來,公主日後每日要喝一碗。”寧陽聽了不由鬱悶,說道:“有燉品便成,羊奶便罷了吧,那股子膻味讓人受不了。”若是喝牛奶她還能接受。可是大周這邊是不喝牛奶的,他們認為牛市在陰間給死去的人指路的,所以不吉。孔宮正卻道:“兩樣搭起來才能讓公主盡快身子圓潤起來,女子珠圓玉潤才是福相,公主雖年紀小了些,可也不能太瘦了,男人不喜歡女人太瘦,端王爺自然也一樣。”

    又有一日,孔宮正拿了張紙給寧陽,說道:“這上麵是大夏王公貴族常愛吃的膳食點心,公主雖此時不必下廚親做,該記住的也要記住,王爺公事繁忙,難免有熬夜的時候,身為王妃,公主理應知道王爺愛吃什麽,將這些隨時備著也是為婦之道。”

    後又有一日教寧陽烹茶,說道:“此茶產自咱們大周南貢,俗稱南茶,味清雅悠長,不宜久浸,煮的水要新,否則不出味兒,公主當悉心學著,聽聞王爺尤好此茶,王府裏也是常備著的。”

    而後稀奇的事兒更多,什麽諸葛端雲喜歡的熏香啦,衣袍顏色花紋啦,愛看的書啦畫啦棋譜啦,午時休息的時辰啦,什麽時候能擾著什麽時候擾不得啦,林林總總,雜七雜八,無一不蓋。

    寧陽開始懷疑這孔宮正是不是大夏來的,怎麽對諸葛端雲的事兒這麽了解?寧陽問是,孔宮正隻答:“公主既然要嫁到大夏去,奴婢自

    然是要按大夏的情況教導,了解這些是奴婢的本分,記下了這些公主才能更好的服侍王爺。”

    敢情還是因地製宜因人因材施教?寧陽才不會傻到相信這孔宮正會費這麽大的功夫,她若真是個這麽好的人,月桂她們就不會說她貪財苛刻了。

    寧陽心裏狐疑,後隱約想起那日去柳家探親,諸葛端雲似乎有問過教導宮正的事兒,那時她以為他隻是隨口問問,於是便也就隨口答了,難不成他......

    寧陽趕忙搖了搖頭,這不太可能吧?她歎了口氣,探出腦袋看了看外麵晴好的天氣,都已經是冬天來,大周的陽光還是那麽好,已經有好些年沒看見雪了,嫁去大夏就能看見雪了吧?不過諸葛端雲那個男人不知道會不會允許她玩雪......寧陽的思緒越飄越遠,她甚至仿佛看見自己在雪地裏歡樂的樣子。隻是這個時候的她還沒發覺,其實自己已經對嫁去大夏的日子有所期盼了,雖然引發這種期盼的是雪而不是她未來的夫君。

    此時,大夏帝都的端親王府梅園的暖閣裏,平日喜歡這時研究棋局的諸葛端雲卻看著窗外的雪粗了蹙眉,有些不耐地道:“把院兒裏的雪掃了,看著晃眼。”

    這雪已經下了幾天了,剛打掃出去不一會兒又鋪上一層,晃得人睜不開眼,莫名的煩躁。

    下人們趕緊去收拾院子,動作卻都盡量輕手輕腳的,王爺看書看棋局的時候都是饒不得的。直到一個多時辰後,諸葛端雲才將棋盤一退,屋裏侍候的下人瞧見了忙侍候了件紫貂大裘給他披上,知道他此時該去前院兒的議事閣了。

    “事情如何了?”諸葛端雲一進屋便問。

    雲風卻笑眯眯地道:“王爺,屬下和安泰打聽的不是一件事兒,您要先聽哪個啊?”

    諸葛端雲聞言迴頭,卻是看向安泰,問道:“大周有消息了?她過得可還好?”

    雲風短促地笑了一聲,安泰瞪了他一眼,躬身答道:“據大周宮裏的暗信探子迴報,三公主如今氣色尚佳,那孔姓的公正也還算懂事,沒敢刁難三公主。信物也日日提醒公主佩戴著呢。”諸葛端雲聞言略略揚眉,唇角少見地有些許笑意。雲風在一旁笑道:“那是啊,拿人手短嘛,咱們王爺的金子是白給的麽?”

    諸葛端雲聞言迴頭,卻是看向安泰,問道:“上迴逃掉的那些人找著了?”

    雲風嗬嗬一笑道:“三王爺的舊部找著了,隻是當初南英王的舊部還是不見蹤跡,那可真是幫狐狸,從不在一

    個地方呆上兩天,咱們的人剛尋著的線又斷了。”

    安泰皺了皺眉道:“可一定要加緊找!這些人是南英王的死部,留著遲早要生事。”

    “哪是什麽遲早啊?眼下不就有個近在眼前的機會麽?“雲風望著窗外又落下的雪花子,笑著看著諸葛端雲,”王爺,您成親的日子可近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你我同是穿公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無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無妍並收藏你我同是穿公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