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昔穀中。


    瑤花琪草,香遠益清。


    花間有泉,泉水如碧,鍾靈毓秀。


    泉上有殿,白竹為梁,白竹為蓋,仙韻怡然。


    殿上一飛崖,崖上一仙株,株下一雙人,並肩而立。


    察覺到林千藍的氣息生了變化,夙無衣向林千藍伸出手去,「我來。」


    「還,還是我來吧……」林千藍的亢奮勁倏地一下達到了高峰值,還在不斷地上漲。


    真要了命了!


    在她心目中的印象是傲睨一切的孔雀妖,溫柔起來簡直要她的命!


    「一起。」夙無衣抓住了林千藍的手。


    林千藍本該避開的,心裏也想著避開,可跟被定住的一樣,身形連移都沒移,手被夙無衣抓住後,竟還迴握了下。


    亢奮勁是不再上漲了,可想撲倒夙無衣的慾念達到了臨界點。


    定好的底限是隻能摸頭,夙無衣這是在嚴重犯規……


    可底限是為自己定的,不是為夙無衣。


    這不算她破的底限,不算……


    不行,她得守住,不然會一破再破。


    理智驅使她的手往外抽,「還是,我來……」她在做垂死前的掙紮。


    夙無衣的手又抓緊了些,輕聲說道,「不想忍就不要忍。」兩人本來就站得近,夙無衣等於在她的耳朵邊輕喃,熱氣從她的耳際迅蕩漾了全身,林千藍深身一顫。


    命要沒!


    夙無衣是在說,她可以對他為所欲為!


    他在邀請她對他為所欲為!


    林千藍慾念的臨界點麵著著崩潰的局麵。


    夙無衣再道,「我允了你。」


    林千藍的頭嗡地一下,轉地臉來,正與夙無衣帶著水色的幽藍眸光相遇。


    理智要反叛!


    「你……願意?」


    「嗯。」出低沉應充聲的是夙無衣淺櫻色的雙唇,他雙唇微啟,似在無聲邀請。


    她的命真要沒了!


    一手已撫上夙無衣的臉頰,從指腹下傳來一絲麻意。


    夙無衣垂了眼簾,落下兩弧長長的銀藍色飛羽,遮住了他的水漾眸光。


    連眼睫都美的聖潔。


    「主人!」反撲倒小衛士芷音當了及時雨。


    林千藍的手硬生生地從一弧羽睫前收迴,長睫刺在指腹上的酥癢感猶存。


    另一隻手艱難地從夙無衣手裏抽迴,不敢再看夙無衣,留下一句,「若是過了這段,你還願意……」從夙無衣眼前消失。


    夙無衣似是在留戀手裏曾有的溫暖,指尖碾摩了片刻,才又重新鬆開,垂著眸子,半天沒動。


    芷音看著夙無衣,忽閃了下眼睫,便追自家主人去了。


    水潭邊。


    「撲通!」林千藍跳水潭跳得太急,激起一丈高的水花。


    林千藍一口氣沉到深黑的水潭底,靠坐在潭底的一塊大石前,平復著心緒。


    被潭底微涼的水一衝,她的慾念徹底消退。


    好險啊!


    差一點,差一點她就妥協了。


    與在神殞之淵時突起的心魔相比,林千藍認為這次對她的心境考驗更為兇險。


    那次的心魔雖兇險但有跡可尋,讓她很快識破。


    可這次,潤物細無聲,誘使她自己去破自己的道心。


    修煉了這麽多年,林千藍對修行的理解不再浮於眼中所看到的。


    她在初入修行時,看到的都是誰誰采了高階靈草,誰誰偶得一件天材地寶,換了多少靈石靈丹,想著有資源就能修行順利。又知道了殺妖獸歷練會增加實力,以為殺得多了就能增修為。


    在修煉之初,服靈丹、殺妖獸的確是提升修為的好方式。


    隨著修為提升,她方悟出,為什麽會說修仙是修道了,道心是基礎,築基築的是道心,道心成,才有築基成功一說。


    道心不穩,修為如空中樓閣,說塌就塌。


    這次,她差一點就造成了道心不穩。


    脊背上的涼意比潭水還要涼。


    她早就想得透徹,她不排斥雙修,排斥的是不完全出於自己意願的雙修,不止是雙修,對於任何不完全出於自己意願的事都不會去做。


    這會,她能從旁觀者的角度去思考之前生的事了。


    夙無衣……夙無衣……


    夙無衣為何會突然說同意了呢?


    是在考驗她的意誌力?


    林千藍立馬否決,夙無衣沒有這樣做的必要,萬一她把持不住,那可不是考驗了,夙無衣無法動用靈力,還不是任她對他妄為?


    是他也對她有意?


    自從那天跟夙無衣講和之後,她與他之間的氣氛便由對立向著和平共處轉換。


    這個轉換是一點點的,主要在於夙無衣對她的態度上。


    夙無衣對她由寒霜滿眸,到麵色微霽,再到偶爾有悅色流露,用了一個月的時間。


    時不時地需要親密的接觸,兩個人無法拉開距離,甚至睡覺時都同居於白竹殿內,盡管一個居於東一個居於西。


    有林千藍的有意交好,她想打動夙無衣,讓她放棄以後向他尋仇。她不奢想與夙無衣化敵為友,隻期望能做到跟夙無衣橋歸橋路歸路。


    交好就要有交好的方式,試了幾次,知道了夙無衣的喜好。夙無衣不喜飲靈酒,對靈茶有著偏好,尤其喜歡她從大師兄那裏得來的君夜茶。


    再後來,她拿出自己做的素點,他也會品嚐一二。


    到他願意品嚐她做的素點時,是夙無衣有悅色流露的開始。


    夙無衣對陣法有所涉獵,兩人不缺交流的話題,更多的是她在講述她的所見所聞,夙無衣在飲茶聆聽。


    除冥塵外,夙無衣是她遇到的最好的聆聽者。


    漸漸地,她就現夙無衣對她的態度生了質的變化,雖然還是沒對她笑過,但與她相處時,特別是在她需要他的時候,聲音會變得溫柔。


    若夙無衣是個人修,她會以為夙無衣受到了她的影響,可據她觀察,夙無衣沒有跟阮聽夜一樣有無力的表現,他眸子裏的水色時常存在,應不是受她的影響。


    夙無衣被她的誠心打動?


    繼耍流氓,霸住,討好三個階段後,進行到被她的誠心打動這個橋段了麽?


    夙無衣……


    她現在總想著撲倒夙無衣,是生理因素造成的,不是她的本意。


    不可避免,在慾念驅使下對夙無衣產生了除原始衝動之外的情感,隻是,這個情感是非正常的,基於原始衝動。


    她倒要看看,等這段不受控的時期過後,她對夙無衣是個什麽樣的心思呢?


    林千藍沒有在潭底想很久。


    不多會,她遊到了暗河那邊,開始修煉起體術來。


    林千藍自己都覺著自己的心腸屬硬的,此刻,她再無一點旖旎心思,隻專注於修煉上去了。


    化龍鍛體術的第五層功法是一套綜合拳術,以拳法為主,以腿法為輔,錘鍊的是體內除三百六十五個主穴之外的微穴。


    微穴共有一千零八個,比主穴還要難開啟,五層拳術的第一招隻能開啟六個。


    存著心要今天成功打出第一招,開啟六個微穴,她沒去計算時間,而以成功為準。


    拳力下,水中聚起一個旋渦,旋渦越轉越快,中間形成了一個黑洞,吞噬了所有被旋進去的物體,一隻倒黴的三階魚類妖獸自己撞了上去,卷進了旋渦內丟了性命。


    終於打出第一招,讓林千藍的身體再體味到一迴輕盈感的同時,她也感到了精神上略有疲憊。


    當即結束了修煉,林千藍從潭底浮上來。


    天色已暗。


    從天色上推算,她在水下呆了近三個多時辰。


    三個時辰亢奮勁都沒來搗亂,她的情期要過?


    她呆在水潭上一時沒上去,因為夙無衣站在水潭邊。將暗的天幕下,銀白衣的他如仙臨塵。


    「不上來嗎?」迷離的聲音裏多了絲什麽東西在裏麵,林千藍以為是溫柔。


    跟她做的夢裏的影像有些重合,讓林千藍感覺不太真實。


    林千藍不會不上去,躍出水潭,掐了個訣,清理了一番。


    見夙無衣的視線落點靠上,林千藍恍然,用手摸了下髻,歪了,她在修煉體術時,有意沒有時時使用著避水珠,在水裏呆這麽久,髻沒散開已是奇蹟。


    關於頭,一直有個讓林千藍困擾的問題。她也喜歡長飄飄的感覺,所以留著過腰的長,可挽對她來說,是個怎麽練習都不能盡如意的技能,歪了散了是常有的事。


    可惜她沒有找到一個能自動挽的法術。


    歪了的髻不會自動變齊整,林千藍手拔下簪上,準備重新梳理時,想起了在炎漠時穆昶對她嫌棄的眼神來,嫌棄她的不修邊幅。


    再迴想起她跟夙無衣朝夕相處這一個多月時,她主要修煉的是體術,從水潭裏出來後,幾乎每迴都是歪著髻、頭散亂,偏偏那會又到了需要夙無衣的時候,她哪顧得上打理,急沖沖地就去找夙無衣去了。


    林千藍想捂臉,她倒是有自信,還想著夙無衣是對她有意了,才會說允了她的話。


    就這形象,她又不是美的天上有地下無的,還是個給他下毒的,他會對她有意?


    當下也不整理頭了,問夙無衣,「你是受了我的影響,才會說之前的話嗎?」


    夙無衣沒有答話,走到林千藍的近前,抬手抓住了她的梢,跟她對他做的一樣,「此時你可受了功法的蠱惑?」


    亢奮勁還沒起。林千藍輕搖頭,「沒有。」


    她與夙無衣的關係太特別,論交情,是生死之交——隨時可能翻臉拚個你死我活的交情,可在該是最隱秘的情慾之事上,她對他毫無隱私可言。


    夙無衣輕撚著她的頭梢,微微向她傾了下身,「我現在也允了你。」


    他是說他不是受她的影響?意思是說他對她有意?


    這句話的殺傷力太大,耳邊傳來陣陣溫熱,林千藍免不了亂了下氣息。


    這是又來要她的命!


    亢奮勁也跟著起鬧,上升的度趕得上瞬移了!


    經歷過一次,又在潭底釐清了心境上的紛亂,有了免疫力,林千藍沒被瘋長的慾念沖昏了頭腦,再看了眼一直站在潭邊的反撲倒小衛士芷音,吐出三個字,「我不能。」


    夙無衣沒受她的影響,可她是受了影響的,她對夙無衣的慾念不是出自於她的真實意願,或許現在夾雜了幾分真在其中,但說到底還是不受控的。


    她決不能妥協!


    隻聽夙無衣道,「我知你所思。」


    被她當麵拒絕,夙無衣沒有生氣?


    ※※※※


    迦蓮樹開花了。


    如飄動的白色羽翎,馥香滿穀。


    林千藍習慣了每天為迦蓮樹輸入一絲靈力,不多,隻一絲,習慣成自然。


    她的仲春終於過去,進入了沒那麽浮躁的暮春,精神亢奮的時間間隔加大,她不必時時跟夙無衣呆在一處了。


    身體不受控的時候變少,林千藍暢喜於漸漸離去的束縛感。


    夙無衣對她的態度沒生什麽變化。


    林千藍自己都奇怪,夙無衣從沒對她笑過,沒對她說過什麽關切的話,怎麽就給她溫柔的感覺了?


    是她對夙無衣也起了意?


    在迦蓮花消彌,結出了迦蓮果的時節,林千藍的暮春到了盡頭。


    「給你。」林千藍把手裏的玉瓶給了夙無衣。是丁君霧花花毒的解藥。


    夙無衣握在手裏,看不出他的喜怒。


    林千藍忍不住再問,「夙無衣,你要的是什麽東西?」


    夙無衣說要他揭過她對他下毒的事,要麽為他做一件事,要麽為他尋來一樣東西。


    為誰做一件事這個交換條件太容易坑人,林千藍選了為他尋來一樣東西。


    夙無衣這話是他進階醒來後的第二天說的,三個多月過去,夙無衣一直沒說讓她找的是什麽。


    夙無衣仰了下頭,有風,銀被吹拂開來,斜織成了一個銀色輕紗網,眸子依然幽深,「不會太久,我自會去找你討要。」


    「也好。就此別過。」林千藍牽過芷音的手,進了大陣。


    出了夙昔穀後,林千藍沒有立即走,而是迴望了片刻。


    騰二看出她的躊躇,「老大,你不想走了?」


    林千藍抬手摸了下頭上充當簪的白色羽翎,堅定道,「走。」


    跳上了飛劍。


    小墨當山大王的地方離夙昔穀不是很遠,林千藍不急著趕過去,遇草采草,遇花折花,半個時辰過去,還沒走一半的路。


    驀地,細密的簫聲直入林千藍識海,她的識海掀起**!


    音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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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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