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笑得出來?」


    看墨九臉上抹了一層菸灰,一臉笑意,蕭幹當即耷拉下臉,顯然對她的不顧生死有些生氣。


    「下次不許這般嚇我,看見危險走遠點,哪裏有湊上去的道理?」


    「是是是,我的大汗,我都知道啦!」墨九心裏好,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又迴頭瞥一眼那個已經燒得看不出原來模樣的窗戶,扯著蕭幹的袖子將他拉到另一邊,離人群遠了一點,才神神秘秘地壓著嗓子小聲說:「不過這一次危險可沒有白挨,我有所發現。」


    「嗯?」蕭幹望著眼前的一片火海,有些心不在焉,「有什麽發現?」


    「起火之前,冷宮裏藏有人。」


    「嗯。」蕭幹點頭,神色有些淡,「剛才侍衛稟報,有人趁著火起逃出了宮。聲東派了人正在追捕……照你這麽說來,人肯定就藏在冷宮裏,火也是他們放的。」


    當然,放火的目的,就為瞞天過海,然後趁機逃跑。


    「可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墨九雙眸突地一爍,倒映出一片火光,「而是幹坤墓。」


    「你是說……」蕭幹似有所悟,遲疑一下問:「幹坤墓在冷宮下方?」


    「不!」墨九搖頭,「如果在冷宮下方,他們就不會放火燒了。我突然有一種感覺,幹坤墓其實就在……」


    拖著嗓子說到這裏,她賣了個關子,笑得神秘。


    「算了,我暫時也不好確定。先試試再說吧。」


    「……」


    對於她這樣吊胃口的方式,蕭幹有點哭笑不得。


    「試也要有一個方向吧?」


    「當然有的。」墨九突然抬頭,望向被火焰燒透的漆黑夜空,「我有一種感覺,幹坤墓其實就在神龍山。」


    「神龍山?」蕭幹似乎不解他這個判斷來自何處,「阿九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墨九想了想,「這事說來也巧,那日我迴興隆山時,無意間聽見師兄說起,神龍山的老祖宗墓地遭受山洪,發生了坍塌。而申長老特地去看了,說那裏遭受了破壞,還帶出好多墓地老泥,一片狼藉……很不巧,我方才在窗台上發現了一個腳印,有受潮後沾上的泥。這種泥可不尋常,有老墓裏的黑泥,還混了一點黃中偏綠的泥漿色……最關鍵,這個泥的顏色是神龍山的特點,而黑泥,帶腥、絕對來自老墓——」


    抬頭,她堅定的雙眸直望向蕭幹。


    「我在想,方姬然他們可能在做祭天台手印那件事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幹坤墓在神龍山的事。隻不過,那時其他八卦墓都沒有著落,神龍山那個地方,他們也不敢隨便亂動,這才始終三緘其口。然後等八卦墓都找到了,故意在興隆山泄露給師兄,說幹坤墓在臨安皇城。這他娘的就是一個障眼法,等我們攻破臨安,拚命在皇城裏翻找幹坤墓時,他們肯定去了神龍山——」


    蕭幹看著她,微微眯眼。


    說到底,這不過隻是一種猜測。


    「六郎。」墨九目光炯炯,閃著一種自信的光芒,「對於八卦墓,我的直覺向來很準。你不要問我為什麽知道,但我就是有一種感覺,就好像,就好像我這輩子就是專門為了八卦墓而來的。每一次八卦墓的發現,我都會有這種感應,知道是它的時候,肯定就是它……」


    她說得玄而又玄,根本不算完全合理的解釋。


    換了別人,肯定也不能相信這樣的謬論。


    但多次的事情證明,墨九都是對的。


    蕭幹沉吟一下,終是點頭,「我馬上派人準備。」


    「好!」墨九也是一個幹脆利落的性子,「事不宜遲,我們應當馬上趕到神龍山。若不然,一旦他們開了幹坤墓,湊齊了八個仕女玉雕,而方姬然本就可以打開祭天台的手印……那個時候,我們想阻止也就來不及了。」


    在漫天的火紅光線中,蕭幹輕輕握住了墨九的手。


    「好,我們盡快出發神龍山!」


    ……


    臨安城破,一代新帝換舊王。


    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其實有一大堆事等著蕭幹去處理。


    南榮官員的安置,降軍的處理,還有對宋熹等人的搜捕,諸多事情都懸在頭上……


    可在這樣的關鍵時候,向來公私分明的蕭幹卻丟下一大堆正事和一大群人,隻為一個女人的意願,執意陪她離開臨安,出行還願。


    沒錯,墨九又一次背下了這一口黑鍋。


    他們當然沒有告放別人將去神龍山,隻說墨九在北猛大軍南征的中途,路遇一座神廟,她在廟裏許了大軍破城的大願,如今勝利到手,她必須要去還願。要不然,菩薩牽怒,可就是大事了。而蕭幹不放心她一個人前往,當然要相陪。


    這兩個人恩恩愛愛的樣子,大多人都習慣了。


    可哪怕嘴上不說,很多人對於墨九,從時下禮教和男尊女卑的思想角度來看,確實不是能全盤接受的。


    又是佩服,又是痛恨,又是拿她沒有辦法,這便是很多人對墨九很難說得清楚的複雜情緒。


    但時至今日,經歷了太多的紛紛擾擾,墨九對於外麵的流言,早就已經不在意了。


    黑鍋多一口,少一口,不會讓她有半點改變,也影響不了她的心情和生活。


    一個真正活得恣意的人,絕對不會活在別人的口水之中。


    隻隔了一天,墨九就這樣以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傲人姿態出了臨安城。


    蕭幹領了一群侍衛與她同行,極盡嗬護之事,惹來臨安婦女說不盡的羨慕與嫉妒。


    離了城,又是另一番景致了。


    持續數年的戰爭硝煙剛剛過去,但為了養活一家老小,辛勤勞作的農人,已經開始在準備今年的春耕了。


    騎在馬上,墨九與大家吹著同樣的寒風,看著正在引水入渠、準備耕田翻地育秧苗的忙碌農人,不無感慨。


    「望春迴大地之時,一切都會變得更加美好。」


    「阿九的願望,總是能實現的。」蕭幹走在她的身邊,褪去了帝王的身份,他身穿錦袍腰係玉帶,風姿翩翩,儼然一個俊氣得人寰難及的世家公子,對墨九也早已沒了昔日的高冷疏離,就像一個寵愛妻子的普通丈夫,和她說話時,眼睛裏情不自禁含著笑,情緒飽滿得仿佛隨時都從在她的臉上看出一朵花開。


    能讓墨九甘願背黑鍋的男人,當然有他的魅力。


    墨九喜歡這樣輕鬆自在的日子,也喜歡與蕭幹這樣的感情。


    不是有一句話說麽?最好的愛情是互相成就,互相崇拜。


    老實說,依她如今的思想,普通男人確實很難讓她產生崇拜感。


    反之,蕭幹也是一樣。這個世上除了墨九,又有哪個女人入得他的法眼?能讓他產生那種電流躥動,互相崇拜的愛情,並且持之亙古?


    這樣的相互成就,是他們都樂於享受的。


    他們之間,一旦凝成了這樣的感情,也就再難有人可以插入……


    好日子都是相似的,可不好的日子並不會因為人過得好就不來。


    就在他們離開臨安的第三日,前往追捕的趙聲東就跟上來了。


    除了他自己之外,還帶了幾個侍衛,其中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高瘦男人有些陌生,墨九之前不曾見過。


    那個傢夥的樣子很普通,長了一張大眾臉,是屬於那種隨便丟在人群中都找不出來的人。


    可一般的探子都是這樣的長相。


    因為很容易被人群淹沒,也就最容易被人忽略。


    趙聲東上前,向蕭幹和墨九致了禮,然後指著那漢子道:「大汗,這個是侯三。」


    在蕭幹的手底下,四大侍衛各有本事,也自有分工。一般情報這條線,都是由趙聲東在負責。而趙聲東手下的大多的探子與斥候,都一律姓侯。名字則以數字代替,至於他們本人究竟姓什麽,反倒沒有人知道。


    侯三可能第一次麵見大汗,走到蕭幹馬前的時候,頭垂得有些低,樣子也極為拘謹,緊張感一目了然。


    「啟稟大汗,那日從冷宮逃出去的那人,我們按吩咐,一路追蹤,並沒有打草驚蛇,今日終於有所發現。」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看蕭幹沒有迴答,又接著說:「他們擇了小道,往神龍山的方向去了。侯二帶人在繼續跟蹤,我趕緊過來稟告。」


    「做得好。」蕭幹點點頭,淡淡吩咐,「繼續尾隨,有消息隨時來報。記住,留下活口!」


    「是!」那侯三應了一聲,很快策馬離去。


    墨九這才反應過來,恍然大悟地望向蕭幹,「你這個傢夥,早就有所懷疑了吧?故意由著他們出宮的?」


    嗯一聲,蕭幹不否認,也不承認,隻道:「隻是巧合,將計就計而已。我並無阿九想得那樣深遠。」


    好吧,成全了她的驕傲,也不埋沒他的本事,而且還免了他隱瞞之責。


    墨九狡黠的目光在他臉上溜了一圈,笑道:「那六郎認為,那人,會不會是宋熹?」


    「不會。」蕭幹道:「宋熹應該在破城之前,就離開了。」


    「哦?何來此言?」


    蕭幹頭也沒迴,淡淡道:「他手上還有牌沒有出盡,捨不得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幾個字,讓墨九心裏涼了涼,微微一惻。


    幾乎下意識的,她突然有些怯。


    自打穿越以來,她眼前就像放了一本書。她好奇地一頁一頁翻過,慢慢看清呈現在麵前的內容,卻無法直接跳躍看到大結局。一開始,她是很想知道結局的,可真的有一天,在頁數終於要翻到最後的時候,她又突然有點不想麵對了。


    隻不過,她怯的到底是什麽?


    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這種情緒。


    ……


    就這樣走走停停,墨九與蕭幹一行到達了神龍山地界。


    可還沒有到神龍山,侯三就又偷偷地摸了上來了。


    他告訴蕭幹,侯二追蹤那人已經上了神龍山,因為蕭幹的叮囑,他沒有採取行動。


    不過,這一次他很明確的說,那是一個婦人,而且她在前方一個叫金陽的小鎮上,單獨見了一個老頭。


    而今,那婦人離開上山了,老頭卻已經被他們捉住。本來他們想要先審問一下,可那個老頭不僅倔強,脾氣大,什麽都不肯說,還非得要見他們的大汗,說有急事待稟。


    看他一個老頭兒這麽有底氣,侯三也拿不定主意,這才趕緊上來問一嘴。


    「大汗,這老頭如何處理?他什麽都不肯說,屬下看他年數高,有些下得不手。」


    墨九有些奇怪什麽樣的老頭這樣有個性,卻見蕭幹突然皺了眉頭,「人呢?」


    侯三察言觀色,指了指後麵,「就在前方的金陽鎮。侯二把他押在柴房裏,等待大汗命令。」


    蕭幹嗯一聲,「帶我去看看。」


    能讓蕭幹親自「去看看」的到底是什麽人,墨九有些好奇。


    不過,跟上去,到了那所宅子,見到從柴房裏拎出來的狼狽老頭時,她就明白了。


    這個老頭,不是陸機又有誰?除了他,當今天下,哪個老頭敢和蕭幹來勁?


    好幾年沒有見過了,陸機的鬍子和頭髮,似乎更添了銀白和風霜,人也變得衰老和憔悴了不少,就一雙眼睛,始終那麽炯炯有神,性格也是一如當初那樣稜角分明,半點都不肯認慫。


    一上來他就氣咻咻的瞪著侯三,對蕭幹道:「怎麽?你連我老人家都容不得了?要趕盡殺絕?」


    這個不講理的老頭!


    墨九每次看著他都糟心。


    至於蕭幹,想必也是頭痛的吧?


    淡淡瞥了陸機一眼,他揉了一下額頭,「師父為何在此?」


    「為何?」陸機瞥一下虎視眈眈盯著他的兩個侍衛,哼了哼,甩開手鬆鬆筋骨,「還不是為了你這小子?」


    為了他,從何說起?墨九一頭霧水。


    卻見蕭幹嘆息一聲,直接讓聲東讓人抬凳泡茶,邀陸機一同就坐。


    墨九與陸機這個老頭,不僅好多年不曾見過麵,她也很少去關注與陸機有關的消息。這種情緒很微妙,因為陸機不喜歡她,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婆婆不喜歡的媳婦,不想刻意討好他,那就隻能盡可能的逃避他,不與他相見,也不去了解與他相關的事情了。


    算一算,當年哈拉和林一別,差不多五六年了。


    不過,並非避世之人,關於陸機老人與溫靜姝的事,這些年她陸續知道一些。


    在北猛蒙合時期,陸機一直帶著失去語言能力的溫靜姝,待在哈拉和林。由於陸機在醫學領域那個不可複製的,德高望重的身份,上至王公重臣,下至販夫走卒,包括阿依古本人,沒有對他不恭敬的。他與那順私交頗好,時常有往來,除了偶爾出手醫人,更多的時候,則是與那順混在一起,潛心於醫學上的研究……


    不過,那麽多年,溫靜姝的啞病,他卻一直沒有為她治好。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蒙合死,蕭幹「活」,蘇赫與烏日根兄弟翻臉。


    那時的阿依古知道陸機與蕭幹的關係,又知道了蕭幹的真正身份,大家撕破了臉之後,當然不會再好好對待陸機。


    原本他會與那順一樣,都將受到阿依古極為惡毒的報復。然而,陸機醫者的身份確實對他助益很大,阿依古這邊剛剛想行動,一個得益於他「醫下留命」的傢夥,為了報恩就事先通知了他,並助他逃出了哈拉和林……


    後來蘇赫與烏日根戰爭全麵爆發,漠北大地上處處烽火,陸機沒有去營裏找過蕭幹,但師徒兩個卻互有消息。


    在出兵哈拉和林之前,蕭幹令人把陸機帶到了較為安全的開平。


    在這個期間,溫靜姝是一直跟著陸機的。


    為何蕭幹把他們安置在開平,不是金州和興隆山,蕭幹大抵也有與墨九一樣的顧慮。


    讓這一對「婆媳」離得遠些,少一些摩擦。


    後來,蕭幹登基為汗,開始攻打南榮的時候,北猛危機解除,這個老頭又不安定在開平久居了。


    他向來是一個不肯定性的人,喜歡遊山玩水,走遍四方,看盡天下奇事。


    所以,這兩三年間,他基本都在四處奔波遊玩,也偶爾會向蕭幹去信,說一說醫術上的領悟,以及說一下他的近況。當然也少不了叮囑蕭幹,不要輕易受到「妖精」的蠱惑,失了大男人的風骨,更不要被一個女子拿捏在手心裏,被她牽著鼻子走,讓她為所欲為雲雲……


    對墨九,他始終有戒心。


    不僅因為墨九相比於其他女子的強勢與不可琢磨。


    更在於她身上的失顏之症,以及天寡之說。


    他是擔心蕭幹的,有著父親一樣的擔憂。


    哪怕這些情緒對墨九來說不公平,甚至可以稱得上討厭,但都不能掩蓋他真正關心蕭幹的事實。


    然而——


    這老頭為什麽來了神龍山,還說為了蕭幹而來?


    再有,常年跟在他身邊的溫靜姝,為何不見人?


    墨九微微眯了眯眼,望著眼前的師徒二人,似乎悟到了一點什麽。


    難道……冷宮裏那隻腳印,以及逃出來的那個人,就是溫靜姝?


    她滿腹生疑,疑惑都衝到腦門了,可陸機老人卻不急著說,隻待喝一口熱茶,暖和了身子骨,搓了搓手,剛說一句話,又問蕭幹。


    「話說,你上次托人帶給為師的叫花雞,何時才會再有?」


    尼瑪!墨九心裏怒罵。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吃?


    這老頭兒,真是一個不可理喻的人。


    蕭幹眉頭微皺,「等此間事了,師父想要吃什麽不可有?」


    「嘿嘿,那敢情好。」就像手心癢癢似的,他搓了搓手,突然目光爍爍地望著蕭幹,似乎故意不讓墨九聽懂似的,帶一點為老不尊的故意,得意地笑,「好徒兒,這幾年為師為了你,可是煞費苦心了。不過嘛,事情也辦得差不多了,剩下來的一哆嗦,就看你的了,師父我這一把老骨頭,也折騰不動嘍。就盼著來日啊,吃吃叫花雞,喝點老燒酒,你再給我多生幾個小孫子出來,我逗一逗,抱一抱,這輩子就算活到頭了。」


    「……」


    墨九的思考成功被岔開。


    什麽叫讓蕭幹給他生幾個孫子?


    蕭幹生得了嗎?


    意思是讓他多找幾個女人生吧?


    這老頭,真的是固執得可以啊。


    事到如今還不死心,能膈應她的時候,絕不手軟。


    她輕哼一聲,也笑著對蕭幹道:「陸機老人說得太對了,蕭六郎,你生,你可勁兒地生,看能生幾個。」


    對於這種「婆媳關係」,夾在中間的兒子最是為難。


    蕭幹不是迂腐愚孝的人,也架不住這樣的左右為難。


    輕咳一聲,他趕緊把話題扯到正事上,感激地看一眼陸機老人,目光又溫柔地望向墨九。


    「我們先上山,餘下的事,邊走邊說。」


    「好。」墨九不輕聲色地瞥了陸機一聲,率先走出客舍。


    對於陸機對蕭幹說的那些話,她當然好奇。


    到底陸機為蕭幹做了什麽?而溫靜姝是不是從冷宮逃出來的女人?還有,她是早就與方姬然有勾結苟且,還是後來因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為了共同對付她墨九才沆瀣一氣聯合在一起的?他們如今又有什麽打算?蕭幹讓陸機做了什麽?這都是她想知道的。


    可就如同鬥氣似的,她滿肚子的疑惑,也不想在陸機麵前表現出來,更不會主動去問他。


    反正馬上到神龍山了,從溫靜姝也到了這裏來看,這些矛盾都已經累積到一處,到了集中爆發的時候。


    書翻到大結局,很多答案,想必都快要揭曉了。


    她不急。


    嗯,主要急也沒用。


    等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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