緝拿逃犯,女子報官?


    兩句話入耳,墨九頓時便心生警覺。


    先前她在山上才對納木罕說自己報了官,這個鄧鵬飛就說有女子報官,若非她真沒有,她也會懷疑是自己幹的。而且從目前形勢上來看,那個叫納木罕的北猛大臣帶了無數北猛人在天隱山上,那個院子應當是他們在南榮的一個據點。官兵們趁著蕭幹上山的時候過來抓逃犯,這事真沒有那麽簡單了。


    若鄧鵬飛一行速度再快點,正好在山上堵住蕭幹,事情會怎樣?


    是誰知曉了地方,故意引人來查的?


    北猛人既然選在這裏,自然相當隱秘,從他們要殺她滅口就知道。


    除了蕭幹與溫靜姝,能知道地方的人,隻有她了……好吧,仔細想想,連她都懷疑是自己帶人過來的了。那麽,北猛那個討厭她入骨的老傢夥納木罕會不會把這筆帳算到她頭上?隻要他不死,當然會算她的頭上。可他會不會死?在蕭幹在,他自然不會那麽容易死。


    想到這裏,墨九脊背隱隱有點發涼。


    她走到蕭幹身邊,與他並肩而立,用極小的聲音道:「不是我。」


    蕭幹瞥她一眼,眼神有些複雜,卻沒有言語。


    隻一瞬,他的目光錯開她的臉,又望向鄧鵬飛,「朱雀街何時有人犯事?」


    鄧鵬飛怔了怔,愣愣看他。


    平常這位蕭使君孤傲疏離,莫說下屬,便是權臣他也不愛結交。故而,一般人想與他寒暄幾句,可謂難上加難。這會子擋在大道當中,他倒有興趣問及與他無關的人命案子了?


    這鄧鵬飛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但驃騎營隸屬京畿直管,是臨安的軍機大營,也受樞密院調配,本來抓逃亡這樣的差事輪不到他們,但今兒這事卻不尋常,上頭點名讓他帶兵過來,還說這天隱山那夥賊人不簡單,恐與北方珒人有勾結,有謀逆企圖。所以他今兒帶來的兵士還不少,想來是這個讓蕭幹有所誤會?殺雞用牛刀,抓兩個逃犯動用大軍?


    腦門一涼,鄧鵬飛趕緊把今兒朱雀街上兩個北地蠻子當街與人爭執,把人錯手殺死的事兒告訴了蕭幹。尤其他格外提醒了一下,被殺死的那個人與謝丞相有些關係,家裏老舅是謝丞相的門生,他本人也一直在跑謝家的生意。


    蕭幹與謝忱有怨,舉朝皆知。


    聽罷他並不多言,隻點點頭,「原來如此。」


    鄧鵬飛也是省事的,打個哈哈不再提及案子,隻恭敬道:「不知蕭使君為何漏夜在此?」


    「我二嫂也被匪人綁架了。」蕭幹聲色淡然,說得很輕鬆。


    「何方匪人居然如此大膽!?」鄧鵬飛倒抽一口涼氣,眉梢豎起,「煩請蕭使君指明匪人方向,末將這便前往緝拿!」


    蕭幹騎在馬上,不急不躁地抬頭按了按額頭,輕聲道:「不必了,那些匪人都是受戰事影響,從北地逃難而來的窮苦人家,吃不飽飯,拖家帶口無以為生,迫於無奈才上山為寇。他們不過要些銀子,使與他們便是了。」


    鄧鵬飛又是一怔。


    這位蕭使君看著清冷不搭理人,可向來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啥時候變得這麽仁慈了?


    他看著堵在路中的馬車,還有依舊靜靜停留,很有興趣與他「寒暄」的蕭幹,小心翼翼地道:「那恭敬不如從命了。蕭使君,末將奉命行事,得上山去了。」頓一下,他笑著轉身,揚起手臂,對身後的隊伍一揮,「兄弟們,為蕭使君讓道!」


    嘴上說的是讓道,其實是想蕭幹離開,他們好過去辦差。


    默默觀看了這麽久,墨九已經大概猜出來了,蕭幹與他說話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山上住了那麽多北猛人,他們設了據點,不可能沒有探子,這個地方離山腳不遠,若發生了什麽事情,山上的納木罕肯定會提前知曉。不過,不管他們撤離還是入山躲避,都需要一個應急的時間。而且那個據點肯定有一些不能見人的東西,也需要他們準備的。


    如今鄧鵬飛的人都讓路了,蕭幹若不過去,自然說不過去。


    她掃一眼蕭幹陰颼颼的眸子,突地捂住胸口「哎喲」一聲,抓緊馬鞍便趴在了馬背上。


    蕭幹側頭,「怎麽了?」


    墨九委屈地看著他,探手捂住肚子,「好痛。肚子好痛。」


    她剛才分明還捂住胸口的,轉頭就變成了肚子?蕭幹繃住臉,嚴肅地打馬走近,「你先下來,上馬車坐著,我給你看看。」


    「下,下,下不來了。」墨九一副身受重傷的痛苦樣子,肩膀直抖,然後用慢鏡頭似的動作,顫歪歪地向蕭幹伸出一隻手,「幫,幫,幫我。」


    蕭幹看了看她,翻身下馬,接住她的手。


    墨九握緊他,順勢一滑下馬,便栽倒在路中間。


    「噝,好痛。」


    眾人目瞪口呆。他們從未見過哪家娘子這般大膽,當眾倒地不起的。可在墨九看來,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她雙手緊捂著肚子,甩了甩淩亂的頭髮,蜷著身子在路中間,嚷嚷喊痛,「蕭六郎,我這肚子壞了,裏頭好像有五千隻螞蟻和五千隻螳螂在找黃雀進行大決戰,打得那叫一個烏煙瘴氣,痛哇,痛死我了。」


    這個比喻……眾人皆驚。


    稍稍有些門道的人都知道她是誰了,可不就是蕭家那名滿臨安的瘋子長孫媳婦?


    那些官兵想笑,卻不敢笑,隻拿請示的眼神看鄧鵬飛。可鄧鵬飛這會也犯難吶!看蕭幹一群人橫在路中間,他的家人又生病,若他斷然騎馬離去,似乎過於冷血了,畢竟這是當朝權臣,驃騎營也受他直管,若得罪了往後他想升遷,恐怕比登天還難。


    一咬牙,他顧不得抓賊,先上前拍馬屁。


    他問道:「蕭使君,可有用得著末將的地方?」


    蕭幹皺著眉頭看他,「不必,鄧校尉自去辦差便是。」


    說罷他也不管有無旁人,扳了墨九的腦袋過來,就靠在自己肩膀上。又將她的手放平在膝蓋上,輕輕搭上她的脈。墨九半闔著眼睛,做痛苦狀,奄奄一息地靠著蕭六郎,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讓馬車簾後麵的溫靜姝目光快要伸出叉子來。


    蕭幹診脈很慢,閉著眸子一動不動。


    鄧鵬飛以一個古怪的姿勢半蹲著身瞧著,左右不是。他躊躇得想撞牆,又不好打擾他,更不好趁著這當兒直接快馬從樞密使的身邊飛奔而去。


    寂靜的官道上,這一幕很是詭異。


    墨九無精打采地目光,看著近在咫尺的蕭六郎,「怎麽樣了?」


    蕭幹低頭看她一眼,滿是嚴肅地動了動嘴巴,似是想說什麽,又不好出口,隻慢慢放開了手。


    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把墨九嚇了一跳,「到底有什麽問題?」


    將她扶坐好,蕭幹看著她的臉,小聲道:「此處不便,迴去再告訴你。」


    「……」墨九翻白眼,「哪有這樣的大夫?」


    其他人看他二人關係甚是親昵,竊竊私語也都不顧慮旁人,都紛紛猜測他們的關係。有耳聰目明的大抵聽過蕭使君與他長嫂的流言蜚語,也不敢多話,隻一瞬不瞬的盯著,瞅得一顆是非之心滿是粉紅色。


    墨九看蕭幹的樣子不像開玩笑,心底不免有些發瘮。


    她慢吞吞站起,再摸摸,真就覺得肚子不舒服了。


    「蕭六郎,不能說是啥病,那先給點藥吃吧?肚子好不舒服。」


    「此病無藥可治。」他樣子有些古怪,不過經了這一遭,似乎沒有再與鄧鵬飛周旋的想法了,穩住墨九的肩膀,他不讓她再騎馬,硬生生把她塞入了馬車,那一副嚴肅的樣子,讓墨九心都揪緊了。


    「莫非是絕症?」


    蕭幹看她一眼,涼聲吩咐,「坐好!」


    輕「哦」一聲,墨九乖乖轉過頭,隻見溫靜姝坐在那裏,正靜靜看她。


    這幽怨的小眼神兒!墨九心裏一緊,與她對視,見她慢慢露出笑容,她也報以一笑。


    蕭幹再次上馬,看著鄧鵬飛,「鄧校尉還有要事在身,本座便不相陪了。」


    哪裏用著他老人家相陪?隻要他迴頭不給小鞋穿就成了。


    鄧鵬飛忙不迭點頭,打馬讓到路旁。


    等蕭幹一行人馬離開,他方才看了看底下兵卒,「出發!腳程快點!」


    無邊的黑夜籠罩著延綿起伏的群山,鄧鵬飛此去自然是人去樓空,納木罕等人早已轉移,那裏怎麽看都隻是一所普通的宅子。而這個時候,蕭幹一行人離天隱山已是很遠。


    越往前走,道路越是平坦,夜幕下的官道,像一條蜿蜒的長蛇。夜風瑟瑟,捲起馬車的簾子,發出「撲撲」的聲音,襯得馬車裏的兩個女子安靜有些不合時宜。


    這兩個妯娌之間,關係稍稍有些敏感。


    溫靜姝的臉,在車簾縫隙晃蕩的微光下,帶了絲異樣的涼意。


    沉吟良久,她率先開口,「嫂嫂今日跟來,實在不該。」


    她的聲音很淡,很淺,溫柔清和,嘆息多一點,並無太多譴責。


    墨九聽罷,側目盯著她的臉,「靜姝若小心一點,不被綁架,我不就不來了?」


    她的反問比溫靜姝尖銳,她的性子也從來不與人留情麵。溫靜姝微微一愣,苦笑著絞著手帕,目光定定望著晃蕩不停的馬車簾子,「這並非我可選擇,但你來與不來,卻可選擇。嫂嫂有時任性太過,不僅害己,也害人。」


    墨九仔細地盯著她,唇上有一絲笑,「靜姝在向我說教?」


    溫靜姝垂目,「靜姝不敢,你是嫂嫂。」


    輕「嗬」一聲,墨九故作老成地道:「那不就是了。你還年輕,有些事不懂。」


    這樣神神叨叨的她,溫靜姝很熟悉。以前在楚州的蕭府,她大多時候都這樣,三分傻七分癡,整天做些不合常理的事,說些毫無邏輯的話,讓人辨不出真假。可如今讓溫靜姝再相信墨九真的不曉事,已絕無可能。


    兩個人互視著,各懷心思。


    溫靜姝還在考慮這個事,而墨九的想法早已經飄了很遠。


    她盯著溫靜姝頭上造型精緻的蝶尾釵,輕聲問:「這釵子靜姝為何這般珍愛?」


    溫靜姝眸底似有流光掠過,她抬手撫上蝶尾釵輕輕一按,那表情神態視若寶貝,「這是一個人送我的禮物。」


    墨九恍然大悟一般,將眉頭挑得極高:「這個人定然很重要吧?」


    溫靜姝似是想到什麽美好的事,展顏一笑,蒼白瘦削的臉上有著罕見的紅潤。


    她點頭嬌聲道:「是,他是靜姝心底最重要的人。」


    馬車吱吱在響,車簾也一直在晃動,墨九盯著溫靜姝滿是春情的臉,許久沒有說話。她不知道溫靜姝說的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蕭六郎,可若她直接問溫靜姝,好像又顯得她太過在意這事,在她麵前掉價了。可如何不問,瞅著她的釵子她就有些膈應。


    她的心有點揪揪。揪著揪著,兩條纖眉便狠狠蹙上了。


    溫靜姝見狀,忙伸手扶她,「嫂嫂又不舒服?」


    輕「嗯」一聲,墨九望著麵前這位溫溫婉婉的小女人,按住小腹的手更緊了幾分。


    「是有些不舒服,絞著絞著的痛。」


    溫靜姝盯她半晌,認真問:「可要喚六郎來?」


    「不用。」墨九搖頭:「你沒聽他說嘛?無藥可治。」


    溫靜姝抿了抿嘴巴,輕輕順著墨九的後背,想到她與六郎兩個頭碰著頭親昵說話的樣子,突地垂下雙眼,「嫂嫂喜歡六郎吧?」


    這話問得很直接,不像溫靜姝尋常的性子。墨九怔了一怔,慢條斯理道:「難道靜姝不喜歡?」


    「喜歡。」溫靜姝竟是直接承認了。


    「那靜姝為何不直接嫁他好了,又何苦嫁給二郎?」墨九笑吟吟調侃。


    溫靜姝麵有鬱色,語氣帶了苦笑,「婚姻大事又豈能由靜姝做主?」說到這裏,她又目光切切地看著墨九道:「靜姝知嫂嫂與我一樣,心悅六郎,可嫂嫂當知,你已嫁人,是家中長嫂。六郎人品貴重,向來潔身自好,嫂嫂不要圖一時之快,為他留下汙名,惹人非議。喜歡一個人,不是應當為他好嗎?」


    「誰說的?」墨九眉頭一挑。


    「嗯?」溫靜姝怔了怔,「為他好,不對嗎?」


    「我的意思是,誰說是我圖一時之快,找上他的?」墨九透過簾子的縫隙,看著火把光線中那個騎馬而行的俊美男人,語氣裏帶了一絲嘆息,「你們這些年輕人吶,就是看不明白。」


    溫靜姝不喜歡她一口一句年輕人,卻也不反駁,「嫂嫂何意?」


    墨九似笑非笑,「你看不出來,是六郎喜歡我?」


    緊緊抿唇,溫靜姝沒有迴答。


    考慮好半晌,她生硬地道:「嫂嫂何苦自欺?」


    墨九挑了挑眉頭,並不直接迴答她,隻軟軟靠在馬車上揉肚子,「這肚子怎麽迴事?」說到這裏,她突地小聲喃喃,似自言自語般念叨一句,「莫不是……懷上了吧?」


    溫靜姝身子猛地僵硬,盯著她,一臉驚愕之色,「嫂嫂在說什麽?」


    墨九「啊」一聲,像剛迴過神來,抿抿唇朝她莞爾,「沒說什麽。」


    溫靜姝疑惑般盯著她的肚子,「靜姝分明聽見嫂嫂說懷上了?」


    墨九害羞的輕撫著肚子,似想到什麽,又偷偷撩簾子瞄了蕭六郎一眼,確信他不會聽見,方道:「靜姝與二郎成婚三年都沒有懷上。我們……肯定不會懷上。」頓了頓,她又羞澀的扭扭腰,補充道:「靜姝要為我們保密哦!若為外人知曉,我可會怪你的。」


    溫靜姝看看她漲紅的臉,默默抿緊了唇。


    這一路上,不論墨九正坐,躺坐,還是斜坐,溫靜姝都視而不見,再不言語,始終頂著個便秘臉默默垂目,如喪考妣。墨九這貨是半分不肯吃虧的。她絲毫不覺得故意在溫靜姝麵前暗示她與蕭六郎發生了「關係」有什麽不妥。看溫靜姝鬱鬱寡歡的樣子,心裏平衡了。想她看著蝶尾釵膈應,自然不能便宜了溫靜姝,怎麽也得膈應膈應她。


    就這麽悠哉悠哉的搖到臨安府,因為要去為墨九「診治」,蕭幹先送了溫靜姝送蕭府。


    大抵受了太大的刺激,大腦反應不過來,素來溫和有禮的溫靜姝愣愣下了馬車,一句話也沒有,甚至都忘記了向蕭幹道別,便黑著一張蒼白的青水臉匆匆入了國公府,因為慌亂而匆忙,邁過門檻時,還差一點踩到裙角摔倒。


    這讓蕭幹極為奇怪,他問墨九:「二嫂怎麽了?」


    墨九嚴肅臉,「畢竟是年輕人,遇到綁架這種事,難免緊張害怕心有餘悸。迴去靜一靜,就好了。」


    蕭幹狐疑地斜睨她,似乎不敢相信她的純潔。


    但他終是什麽都沒有再問,親手扶墨九上了馬車,往怡然居而去。


    墨九一個人霸占著馬車,沒了溫靜姝在邊上,覺得車廂內寬敞了,心裏也舒坦了。更讓她愉快的是,她發現蕭幹在問她「二嫂」的時候,是用一種很坦然的態度問的,就像隻是對家人的關心。若他與溫靜姝之間有男女間的曖昧,除非他高能影帝,若不然想來做不到那樣自在。


    不過,也有讓她稍感別扭的事兒。從天隱山下來,蕭六郎對她的稱唿好像就變成了「你」,他沒有再喚過她一聲嫂嫂,便與她有肢體接觸,也不再像先前那樣別別扭扭。


    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似乎有那麽一點進步?


    這種進步墨九說不明白,也描述不出來心情。


    對視時,相觸時,心跳很快,臉頰也很燙。感覺曖昧、朦朧、似有若無,誰也不必說破,可彼此都知道在對方心底,有那麽一點點不正經的情分存在,又似乎都刻意迴避著,小心的試探著什麽,想要靠攏,又忍不住去猜測對方是不是也想要自己靠攏。


    難道這便是初戀的感覺?受*蠱控製下的初戀?


    她正色地撩簾子:「六郎!」


    蕭幹騎馬靠近馬車,彎腰看他,唇角一掀,「嗯?」


    墨九原本想讓他上車來合計合計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是不是*蠱又長大了。


    可自個想一下,若真拿這事問蕭六郎,好像顯得有些傻氣、矯情,做了婊子又立牌坊一樣。


    於是她嚴肅臉,「我肚子好餓了。」


    迴到怡然居的時候,已有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備好在飯堂裏了。


    對此,墨九很是滿意。聽她說肚子餓了,蕭幹當即便打發侍衛快馬跑去怡然居,先備好飯菜,等她迴家坐下來就可以開飯了。這祖宗級的待遇,讓剛好有一點春心萌動的墨九心情大靚。她把聞訊撲上來噓寒問暖的沈心悅和玫兒都打發了,以感謝之名把蕭六郎單獨拉入了飯堂,準備與他胡吃海喝這一頓大餐,以慶祝*蠱又長大一截。


    墨九餓了的時候,吃起東西來,那簡直是氣壯山河,天地變色。


    蕭幹看著她吃,很少動筷子,不時皺皺眉,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小心噎著。」


    墨九靈動的雙眼眨了眨,瞄向他,瞄了又瞄,嗬嗬傻笑。


    蕭六郎看她怪怪的樣子,又低頭看看自己,「有何不妥?」


    舒展一下胳膊,墨九暗自想著*蠱,讓她看蕭六郎越來越順眼,可嘴上也不好提這茬兒,隻衝他邪魅一笑,「現在可以說了。我身子到底有何不妥?你先前欲言又止的,可沒嚇死我。」


    蕭幹靜靜看著她,涼薄的雙唇緊抿著,不僅不答,又露出那一副說不出口的樣子來。這情況讓墨九吃東西的勁頭都沒有了,當即放下筷子,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看,「真有問題?」


    他點頭。


    墨九一怔,「大問題?」


    他再次點頭。


    一顆心涼颼颼的漏了風,墨九與他對視著,見他神色肅穆,癟了癟嘴,猛地把眼一閉,再睜開,「好了,我做好心理準備了。你直接說吧,不管是什麽病,我都承受得住。」


    雙目垂下,蕭幹靜了片刻,終於開口,「你脈象洪大滑利,弦數,血熱。」


    墨九大眼珠子一瞪,「人話會不會說?不懂!」


    蕭幹唇間似有嘆息,再默一瞬,輕淺的聲音方掠入她耳,「快來癸水了,故而腹痛。」


    「噗」一聲,墨九直接笑噴了。


    「蕭六郎,你不是吧?就一月事,你考慮這麽久?」


    嘲笑完了蕭六郎,然後她想到自己三個月沒來大姨媽的擔憂沒有了,早衰症前期的症狀也沒有了,她又忍不住興奮的哈哈大笑,直捶桌子,把碗筷擊得「砰砰」作響。


    來個月事興奮成這樣的姑娘,蕭六郎肯定沒有見過。


    他俊朗的臉上有一絲古怪的澀意,靜靜端坐著,見鬼似的盯著墨九。


    「哈哈哈!」墨九捧著肚子,笑得快岔氣了,「這傢夥還真是得嚇嚇它,不嚇不來,一嚇就來。我這剛買的藥還沒吃上哩,就好了。不過蕭六郎你還真是神醫吶,人家把脈能瞧出生兒生女,你能瞧出是不是要來事兒了。哈哈哈哈!好,好好。」


    她越發覺得身邊有個大夫是幸福保障,笑得雙頰都快抽了。而俊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蕭六郎,就那樣不動不語地安靜坐著,美玉雕刻的精緻麵孔,清涼冷峻的表情,眼波粼粼的眸子,就那般盯著她。


    「這般可笑?」


    「你不懂啦。若再不來我就該哭了,畢竟家族的失顏早衰症……」墨九摸了摸笑得酸痛的臉,猛地想到自己的臉上的顏色,笑容收斂住,恨恨盯住蕭幹,「我這臉,到底啥時候才能好?你說兩個月,如今有兩個月了嗎?」


    蕭幹眸色爍爍,突地搖頭,「怕是好不了。」


    「啥?」墨九傾身,吃人似的表情,「你再說一遍?」


    蕭幹不再說了,隻道:「菊花台的酒菜,可不是那般好吃的。誰讓你忘了我的告誡?」


    墨九欲哭無淚的瞪著他,「蕭六郎,你玩真的?」


    他的樣子不像說假,一本正經。墨九審視他片刻,又哭喪著臉,「可你不也與我親近了嗎?難道你不是男人?」想到這裏,心裏生著恨,她又咬牙切齒,「我說蕭六郎,你到底是不是男人,這般收拾我一個小姑娘?」


    這貨一會大笑一邊大怒,臉上的變化比天氣還快。更可氣的是,她先在尚雅麵前說他不行,如今又一再逼問他是不是男人。但凡是個雄性生物都最不喜聽人問「你到底是不是男人」這句話,蕭幹自然也不例外,他皺眉看著墨九近在咫尺的臉,也不知怎的血一熱,便頭腦沖血,猛一把將她扯到麵前,雙手扼住她的雙臂,聲音莫名喑啞。


    「你說我是不是男人?嗯?」


    墨九盯著他的臉,直愣愣瞪她,「不是。」


    蕭幹雙臂一緊,似乎想要將她掐死,墨九見他生氣了,吃痛的輕唿一聲,想往後退,可一退正好被他的腿硌著腿彎,當即站立不住順勢坐在了他的腿上,這姿勢很是旖旎,兩個人互視一眼,都愣住。


    幽幽的薄荷香,伴著淡淡的中藥味兒,似乎混成了一種魔性的催丨情藥物,在滿是漣漪的空間裏遊蕩著,鑽入蕭幹的鼻端,也鑽入墨九的鼻孔。她隻覺麵前的男子容色似仙,五官絕美,完全不是意識可以控製的美色。


    她似乎不會掙紮,也不會唿吸了,隻傻傻問他,「你要做什麽?」


    蕭幹素來清心寡欲,對女子更是退避三舍,很少有過這樣主動的舉動。可他一惱之下將她拉扯過來,人也掐入了懷裏,她還坐在了他的腿上,問他要做什麽,他還真不知道能做什麽。他並非一個好色的男人……當然,墨九這會也沒有色,可他怦怦的心跳卻騙不了自己,邪念一旦滋生,便再難靜心淡欲。


    女子溫軟的腰身就在手中,他掌心全是汗民。


    衝動的魔鬼,膠著在理智之間。


    「你怎麽了?臉都紅了?」墨九挪了挪位置,腿無意碰到一個生猛的異狀物體,再看著蕭幹紅的臉,還有赤紅的雙眸,想了半天,恍然大悟般搭上他的肩膀,「啊,你是不是*蠱發作了?」


    「閉嘴!」蕭幹恨不得掐死她,可重重吼完,看她癟嘴生恨,又自然而然地放輕了語氣,同樣,也放開了扼住她的手,「過去坐好,吃東西。我去給你開個調丨經理氣的方子,先吃兩日。你在濟生堂買的藥,不要吃。」


    墨九曉得他舉了武器有些尷尬,也不多吭聲,又默默坐了迴去。吃東西的時候,她仔細迴憶了一下方才窘迫的片刻,覺得自己的處理方式好像不對。遇上一個突然發丨情的男人,而且應當還是個老處丨男,她不應當直接點出來人家的失態,她其實可以更委婉一點的。


    失策失策!


    這事幹的太挫,有點配不上她的高情商。


    她斜睨著坐在另外一張桌側寫方子的蕭六郎,完美的側麵輪廓,嚴肅認真的神態,都是賞心悅目的存在。可這也讓墨九不由得想:若無*蠱,這樣一個寡情寡慾得快要修煉葵花寶典的男人,怎麽可能對她動情哩?


    默默嘆口氣,她往嘴巴裏塞了一口肉,又覺得先前的處理方式是對的。


    若不把他點醒,他野性大發把她撲了,事後又來後悔,找她哭哭泣泣的,那多不好?


    搖了搖頭,她拔高聲音喊他:「六郎不要不好意思了,我不會笑話你的。」


    蕭幹輕輕吹著紙上的墨汁,斜睨剜她,「你……」


    她搶著話頭道:「畢竟*蠱這個不好控製,你又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偶爾失態是可以理解的,我這個人向來通情達理,不會怪你啦。你不用自責了,麽麽噠!」


    蕭幹盯著她,要說的話,終是卡在了喉嚨,隻淡淡「嗯」一聲。


    墨九吃飽喝足,喚玫兒來收拾了桌子,揉著一張紅得快要滲血的臉,再三追問蕭幹醉紅顏的毒到底什麽時候可以解去,得到的答案都是得看她的表現,除非她懂得自律,不與男子接觸,否則就終身不可解。墨九覺得這貨肯定在故意拿喬,氣咻咻的把他趕了出去。


    然而,洗漱好躺在枕頭上,她失眠了。


    翻來覆去,想到蕭六郎就是一肚子氣。


    可次日醒來,看著床單上的紅,她又選擇了原諒他。


    ——


    短短兩三日時間,臨安城就像一鍋燒開的水,沸騰了起來。


    這幾日,一個叫方姬然的名字不僅出現在了南榮的朝堂上,也出現在了老百姓的嘴裏。臨安的長街短巷,茶館酒肆,但凡喜歡議論時政或混跡江湖的人莫不在興奮地討論墨家大會,討論那位永遠白紗蒙麵,身段俊得仙女兒似的墨家新钜子。


    墨家子弟遍天下,又以遊俠為主。


    故而墨家大會在民間的影響力是舉足重輕。


    當然,因了一副武器圖譜,在整個天下人眼中都舉足重輕。


    離墨家大會召開的冬至之日,還有整整十天,可臨安城的各行各業似乎都被這次盛會帶動了。街上人頭攢動,戲台場場爆滿,茶館酒肆更是坐無虛席,不管走到哪個地方,都可以看見交頭接耳的人,由於來自外地的人添了不少,臨安城防也比往常更為嚴格,各個城門的哨崗都加派了人手。


    墨九戴了一帽圓氈帽擠入靠近湖畔的漱玉茶館,好不容易才在二樓靠窗的地方找到一張空桌子。


    「小二,來一壺碧螺春!」


    沈心悅坐在她的右側,靠著遠眺樓下安靜的湖麵,「小九,她會來嗎?」


    「當然會來。」墨九嚴肅道:「畢竟不是誰都可以像她一樣長出一副巧奪天工又媚絕人寰的心腸。」


    玫兒坐在她左側,拿絹子抿著嘴兒發笑,沈心悅卻聽得一頭霧水,「你是在讚揚她嗎?」


    墨九抬頭認真盯著她片刻,「對。」


    「哦」一聲,沈心悅環視下四周,又道:「小九為什麽一定要去墨家大會?」


    墨九似笑非笑道:「玩唄,有熱鬧不湊,我祖師爺會鞭撻我的。」


    「好一個玩唄。」她的背後,突然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


    ------題外話------


    妹子們最近等更都辛苦了,好心疼你們,遇到如此無良的作者,是打她呢,還是打她呢?


    不過話又說迴來,這無良作者其實也很努力了噠,你們還是少打她,多表揚她,麽麽噠她更好。


    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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